“哦，原來是宋國的殺手啊。”

沐羨魚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簡直惟妙惟肖。

“不過，即使殺手來自宋國，也無法證明萬鱗是合謀。”江飛雁眸光很冷，她盯著宋霆：

“也不排除是有人要陷害萬指揮使，從而自導自演了一出戲吶。”

宋霆微微抱拳：“啟稟太后，卑職在萬指揮使的府邸找到了他與宋國丞相的通信。”

“書信而已，這是可以偽造的，說來說去，你還是沒有直接證據證明萬鱗是叛國賊。”

有句話說得好，捉奸捉雙，捉賊拿贓。

現在這些所謂的證據，其實追根究底都是一些一面之詞罷了。

再者說了，萬鱗可是從始至終都沒有承認過。

沐羨魚問道：“看來母后是要保他了？”

“哀家并非徇私，只是想提醒皇帝，還是查清楚些比較好。”

沐羨魚指尖輕叩著鎏金龍椅的扶手，目光如寒潭般掠過江飛雁腕間那只來自宋國的羊脂玉鐲。

殿內檀香繚繞，卻掩不住兩人之間驟然凝結的火藥味。

江飛雁手中團扇輕搖，扇面上繪制的并蒂蓮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的光暈，恰似她此刻似笑非笑的神情。

“母后既然覺得證據不足，”沐羨魚忽然起身，龍袍曳地發(fā)出細微的摩擦聲，“那便將萬鱗暫且關押，待查明真相再作定奪如何？”

江飛雁握著團扇的手指微頓，顯然沒料到女帝會突然松口。

她原已備好了更尖銳的措辭，此刻卻被這半步退讓打亂了節(jié)奏。

鳳眸微瞇間，她試圖從女帝臉上找到一絲妥協的怯懦，卻只看到深藏的鋒芒。

“皇兒能聽進哀家的話，”江飛雁緩緩起身，指尖劃過桌案上的鎏金香爐：

“是大虞之福，只是萬鱗畢竟為先帝舊臣，若長期關押，朝野難免議論朕苛待老臣。”

“母后所言極是。”沐羨魚走到窗邊，望著庭院中被夜露打濕的芭蕉葉。

“不如這樣，廢去萬鱗副指揮使一職，貶為庶人，軟禁于京郊別苑，待刺客案水落石出，再決定是否赦免。”

這提議比江飛雁預想的更溫和。

軟禁而非流放，既保全了女帝的顏面，又給了她營救萬鱗的余地。

但江飛雁清楚，這只是女帝拋出的誘餌。

只要萬鱗還在京城，就難逃錦衣衛(wèi)的監(jiān)視。

而李青衣為錦衣衛(wèi)總指揮使，沒了萬鱗則一家獨大，正是肅清太后勢力的最佳時機。

“皇兒似乎忘了，”江飛雁的聲音陡然轉冷，“萬鱗是先帝親封的臣子，他的去留，恐怕不止關乎刺客一案吧？”

沐羨魚轉身，玉簾后的鳳目閃過一絲銳利：“母后是想說，萬鱗是您安插在錦衣衛(wèi)的棋子？”

空氣瞬間凝固。

李青衣下意識按上腰間繡春刀，宋霆則垂首退到角落，假裝整理衣袍。

江飛雁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團扇“啪”地合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皇帝慎言！哀家身為太后，關心朝局乃分內之事，何談‘棋子’二字？”

“是嗎？”沐羨魚走近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到不足三尺：

“那母后可知，萬鱗在錦衣衛(wèi)期間，曾多次截留送往邊關的軍餉，甚至與梁國商人暗中勾結？這些罪證，此刻就擺在朕的龍案上。”

這些可都是真的，都是李青衣查出來的東西。

當然了，她故意省略了“部分罪證由宋霆搜集”的細節(jié)。

江飛雁的目光掃過卷宗封面，瞳孔微縮。

她知道萬鱗貪婪，卻沒想到女帝竟能搜集到如此確鑿的證據。

“就算萬鱗有罪，”江飛雁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也該由三法司會審，而非由你一人定奪，皇帝如此獨斷專行，不怕寒了滿朝文武的心嗎？”

“母后教訓的是。”沐羨魚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既然母后堅持，那便由三法司會審吧，只是……”

她話鋒一轉，指尖點向卷宗，“若會審結果證明萬鱗通敵叛國，母后可愿與他劃清界限？”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江飛雁若答應，便坐實了她與萬鱗的勾結。

若不答應，便是公然包庇罪臣。

她看著女帝那雙與先帝如出一轍的鳳目，忽然意識到，這個看似年輕的皇帝早已不是任人擺布的傀儡。

“哀家累了。”江飛雁忽然轉身，背對著眾人：“萬鱗之事，就按你說的辦，貶為庶人，軟禁京郊，但哀家提醒你。”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朝堂之上，平衡二字最為重要，莫要為了一時之快，毀了先帝苦心維持的局面。”

沐羨魚微微頷首，看著太后的背影消失在屏風后，緊握的拳頭才緩緩松開。

她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勝利，太后的退讓并非認輸，而是在等待下一次反撲的機會。

“陛下，”李青衣上前低聲道，“要不要……”

她做了個滅口的手勢。

這個動作，看的萬鱗渾身發(fā)抖。

剛才那種情況，他是真的一句話都不敢說啊。

沐羨魚搖頭，目光落在階下噤若寒蟬的萬鱗身上：“暫時不用，這種貨色留著也許還有用，押下去吧。”

她頓了頓，又看向宋霆，“你今日做得不錯，升為錦衣衛(wèi)千戶，協理李青衣查辦萬鱗余黨。”

宋霆跪地叩首，額頭抵著冰冷的地磚，心臟卻因這突如其來的提拔而狂跳。

他知道，自己終于在這場權力的游戲中，贏得了入場券。

“回鳳陽殿。”

……

片刻。

鳳陽殿。

沐羨魚坐在主位，“其他人都出去，宋霆留下。”

這一次，就連李青衣都退了出去。

偌大的鳳陽殿，此刻就只剩下女帝和宋霆兩人。

宋霆跪在地上，也不敢抬頭去看。

“宋千戶，你手段不錯呀。”

沐羨魚輕聲開口。

“回稟陛下，刺客一事屬下都是照章辦事。”

“朕讓你去抓刺客，你卻把刺客一時引到了萬鱗身上，不錯。”

說著，沐羨魚走至他面前駐足，“萬鱗下臺，你功不可沒。”

宋神色一喜，“這都是卑職的分內之事。”

“分內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