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跟著龍衛踏入天璣城時,正趕上晨課時分。玉砌的街道上,挎著靈獸袋的少年修士們駕著飛劍掠過,衣擺處繡著的火焰紋章在晨光中明滅。他刻意將染血的作訓服反穿,露出內里素白的中衣,腰間封界玉用布條纏了三層,《血神經》殘卷則縫在靴底夾層——這是部隊里藏匿機密文件的老法子。
“龍血使者請入龍髓塔。”為首的龍衛推開重達千斤的玉門,門內撲面而來的靈氣讓唐九險些站立不穩。塔內分作九層,每層都懸浮著無數玉簡,玉簡上的符文如螢火般流轉。一個鶴發童顏的老者拄著龍首拐杖走來,他的袍角繡著殘缺的龍紋,正是赤焰龍族族長敖烈。
“小家伙,你的血紋很奇怪。”敖烈指尖點在唐九手臂上,血紋竟如活物般縮成一團,“既含上古龍血,又有穢土濁氣,倒是老夫生平僅見。”他揮手召來三枚玉牌,“這是‘潛龍令’,可在塔內任意樓層修行,但記住——玄界以修為論尊卑,若想活命,就把你那套‘低調’收起來。”
唐九接過玉牌時,注意到敖烈袖口露出的傷疤——那是道深可見骨的爪痕,與斷龍崖藤蔓人的攻擊方式如出一轍。他想起三姐說的“五十年前斬藤”,卻只是頷首道:“多謝族長指點。”
他選擇了第三層修行,這里多是凝氣期修士。當其他弟子盤膝吸收靈氣時,唐九卻躲在玉柱后,用特種兵的呼吸法調整節奏——三長一短的呼吸,配合《血神經》殘卷上的“斂息訣”,竟讓他體內靈氣運轉速度比旁人快上三分,卻毫無外放波動。
“看,就是那個穿布衣的外鄉人。”角落里傳來竊笑,“聽說他是靠一塊破玉佩騙來的潛龍令。”說話的是個錦衣少年,腰間掛著九顆靈珠,正是赤焰龍族旁系的敖斌。他隨手打出一道火球,精準地燒著了唐九的衣角。
唐九頭也不抬,指尖捏訣引動袖口靈氣,火球在觸及皮膚前化作一縷白煙。這手“化靈為虛”的微操,讓正在巡查的執事長老瞳孔一縮——這至少是筑基期修士才能掌握的技巧。
“有點意思。”敖斌挑眉,祭出一柄火焰長劍,“敢不敢跟我比劃比劃?輸了就把潛龍令交出來。”周圍修士頓時圍攏過來,等著看這個“外鄉人”出丑。
唐九緩緩起身,將作訓服袖口再次挽整齊——這是他在部隊養成的習慣,哪怕打架也要保持軍容。他沒有拔背上的斬藤匕,只是從懷中摸出枚在沙灘上撿的玉貝:“切磋可以,但我只用這個。”
敖斌見狀狂笑,揮劍劈出一道丈高火浪。唐九不退反進,腳下踩著特種兵的蛇形步法,在火浪中輾轉騰挪,玉貝被他捏得發燙,竟引動了塔內的水系靈氣,化作一道水幕將火浪澆滅。眾人驚呼出聲,這才發現唐九自始至終未出一劍,全靠身法與靈氣操控化解攻勢。
“你……”敖斌又驚又怒,正要動用底牌,唐九卻突然收力,玉貝“啪”地掉在地上。他拱手道:“承讓了,在下只是運氣好。”這手“點到即止”的分寸,讓敖烈在塔頂看得微微頷首——這小子,倒是深得“藏鋒”之道。
入夜后,唐九在塔內僻靜處修煉。他將部隊的格斗術與玄界劍法融合,創造出一套剛柔并濟的劍招,每一劍都精準刺向靈氣節點,卻控制著力量不溢出分毫。封界玉突然發燙,殘卷上浮現出新的字跡:“穢土三君之藤君,已破玄界‘星淵結界’。”
他猛地抬頭,只見玄界的三重月亮已被墨色浸染,中央那輪竟裂開道更深的縫隙。遠處傳來警鐘長鳴,龍衛們駕馭著火龍沖天而起,敖烈的聲音響徹全城:“所有修士聽令,隨老夫鎮守‘星淵海峽’!”
唐九握緊斬藤匕,正要跟上,卻被敖烈攔住:“你留下。龍髓塔內有上古留下的‘封界陣圖’,只有龍血使者能看懂。”老族長塞給他一卷獸皮地圖,“記住,無論發生什么,守住陣圖核心,切勿暴露真實實力。”
當萬千火光沖向海峽時,唐九獨自站在龍髓塔第九層。塔頂的水晶球里,映出三姐被藤蔓纏繞的畫面,她的瞳孔已完全變成蛇瞳,正對著鏡頭露出詭異的微笑。唐九捏碎手中玉貝,靈氣在掌心凝聚成槍——這是他在部隊練了萬遍的持槍姿勢,如今化作靈氣長槍,槍尖直指水晶球中藤蔓人的眉心。
“低調?”他低聲自語,眼中閃過軍人特有的冷冽,“那是對朋友。對敵人,我只懂一往無前。”
此刻的他還不知道,敖烈藏在龍髓塔的真正秘密,以及三姐那詭異微笑背后的真相,都將在他被迫展露鋒芒的那一刻,轟然揭開。而玄界與人間界的裂隙,正隨著藤君的入侵,變得前所未有的猙獰。
當星淵海峽的火光映紅天璣城時,敖斌正躲在龍髓塔第一層的靈泉邊,用一塊黑曜石打磨匕首。他錦衣上的火焰紋章被刻意蹭臟,露出內里暗繡的銀色蛇紋——那是赤焰龍族旁支“隱鱗脈”的標記。
“還在裝?”唐九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他剛從九層下來,懷中的《血神經》殘卷正在發燙,卷末新添的血字顯示“藤君已破第二重星淵結界”。
敖斌手一抖,黑曜石匕首掉進靈泉,濺起的水花竟在半空凝成冰棱。他迅速撈起匕首,壓低聲音:“你看到了?”
唐九指了指他袖口未藏好的銀蛇紋:“在部隊,這種欲蓋彌彰的偽裝叫‘戰術示弱’。”他想起白天敖斌看似笨拙的火浪攻擊,實則每道火焰都避開了塔內的靈氣節點,“你故意輸給我,是想試探我的底細。”
敖斌苦笑一聲,褪去錦衣露出貼身的玄鐵軟甲,甲片上刻滿了殘缺的龍紋:“赤焰龍族分三脈——主脈‘焚天’掌控龍髓玉礦,旁支‘裂地’壟斷靈植貿易,我們‘隱鱗’世代守護塔底的‘歸墟古卷’,卻因當年站錯隊,被老族長罰守禁地,勢力最弱。”
話音未落,塔外傳來劇烈震動,整座龍髓塔開始傾斜。唐九沖到窗邊,只見一條由藤蔓組成的巨臂正撕扯著星淵海峽的結界,藤蔓頂端赫然是三姐那張蛇瞳人臉。
“不好!藤君在用三姐的身體破界!”唐九握緊斬藤匕,卻被敖斌拉住。
“現在出去就是送死!”敖斌掀開靈泉邊的石板,露出通往塔底的密道,“老族長退休前留下話,若遇穢土入侵,就帶龍血使者看一樣東西。”
密道內寒氣刺骨,墻壁上嵌著的竟是無數龍首骨。走到盡頭時,唐九被眼前景象震撼——上萬卷古卷懸浮在水幕中,每一卷都散發著幽藍光芒,卷首統一刻著“歸墟”二字。
“這是赤焰龍族世代封印的穢土秘聞。”敖斌點燃壁燈,光影中浮現出三具巨大的骸骨,“看到那具纏著藤蔓的龍骨了嗎?五十年前老族長斬下的藤君觸須,其實是這頭‘噬靈古龍’的脊骨。”
唐九湊近查看,龍骨縫隙中竟嵌著半枚銅哨——正是三姐的引魂哨!
“老族長快退休了,三脈都在爭‘龍髓玉印’。”敖斌翻出一卷殘破的羊皮卷,“焚天脈想毀了古卷嫁禍隱鱗,裂地脈想拿古卷和藤君做交易,只有我們知道——”他突然頓住,因為唐九手臂上的血紋正在與古卷共鳴,竟將卷上的穢土文翻譯成中文:
“歸墟三君,本是上古龍神分裂的惡念。藤君寄生的‘血裔守護者’,實為龍神轉世的‘封界容器’。”
塔外傳來龍吟般的咆哮,整座龍髓塔開始崩塌。敖斌猛地將古卷塞進唐九懷里:“快走!從‘龍脊通道’去星淵島,月瑤守著能凈化濁氣的‘星淚草’!”他抽出腰間的九顆靈珠,竟在掌心合成一枚燃燒的龍晶,“我來殿后,替老族長拖延時間!”
唐九看著敖斌眼中閃過的決絕,突然明白這個“紈绔子弟”的偽裝——在三脈傾軋的夾縫中,唯有裝成廢物才能活到現在。他拍了拍敖斌肩膀:“活著回來,我請你喝人間界的二鍋頭。”
當唐九順著龍脊通道沖出塔底時,身后傳來敖斌的怒吼。他回頭望去,只見隱鱗脈的少主站在崩塌的塔門前,周身銀蛇紋爆發出璀璨光芒,九顆靈珠化作九條銀蛇,死死纏住藤君的藤蔓巨臂。而塔尖的老族長敖烈,正將龍髓玉印按進自己眉心,玉印上的龍紋與唐九手臂的血紋遙相呼應。
“原來老族長才是真正的‘封界容器’……”唐九喃喃自語,懷中的古卷突然展開,露出最后一行血字:“龍神轉世者,需以心頭血激活歸墟古卷,方能逆轉乾坤。”
星淵島的方向,月瑤的水晶杖正在瘋狂閃爍,三枚月亮已完全被墨色吞噬。唐九握緊古卷,想起部隊里“輕傷不下火線”的鐵律,咬破舌尖將鮮血滴在卷首。剎那間,萬卷古卷同時爆發出金光,在他身后凝聚出完整的龍神虛影——那龍首竟與三姐蛇瞳人臉的輪廓完美重合。
而此刻的天璣城廢墟中,敖斌看著藤君爪下逐漸透明的老族長,突然扯開玄鐵軟甲,露出胸口與唐九 identical的血紋。他笑了笑,將引魂哨塞進藤蔓縫隙:“老東西,說好的退休后教我‘隱鱗九變’,可別食言啊……”
海風送來星淚草的清香,唐九望著龍神虛影手中逐漸成型的封界大陣,終于明白低調的真諦——不是示弱,而是在最關鍵的時刻,用敵人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打出致命一擊。而敖斌這個“紈绔二代”的蟄伏,老族長退休前的布局,三脈之爭背后的秘辛,都只是這場歸墟之戰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