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主殿的玄黃石磚突然炸開,阿禾的身影如道流光撞碎殿門,九色光核在她掌心暴漲成丈許大的光輪,將整個大殿照得如同白晝。唐九被她護在身后,左臂還在淌血——界主剛才借口“測試混沌氣純度”,突然出手震碎了他凝聚的金丹護罩,此刻正捏著枚染血的界心石,臉色陰沉地站在殿中最高的玉座上。
“你敢傷我哥哥!”阿禾的聲音完全變了,稚嫩的童音里裹著玄黃大帝獨有的威壓,每個字都像驚雷砸在界主殿的梁柱上,那些雕刻著“界主令”的紋飾竟在瑟瑟發抖,“我哥哥好心幫你補封印、種萬界樹,你卻拿他試毒!”
界主猛地起身,玄色長袍無風自動:“放肆!真界豈容上界余孽撒野!”他抬手召出觀界鏡,鏡面射出暗紫色的界蝕光,直逼阿禾面門——這正是他隱藏多年的底牌,能污染元嬰期修士的“蝕心鏡”。
唐九掙扎著想擋在前面,卻被阿禾反手按住。女孩的眼底徹底褪去童真,龍紋帝冠的虛影在她頭頂緩緩成型,聲音冷得像界河源頭的寒冰:“撒野?當年若不是我將界蝕趕回界上界,你這小小的界主,連玄黃石都摸不到!”
九色光核突然化作九條光龍,張口就咬住了界蝕光。更驚人的是,那些被吞噬的暗紫色霧氣,竟在光龍腹中化作純凈的靈韻,反哺給殿外的萬界樹幼苗。界主的臉色瞬間慘白,他能感覺到自己與觀界鏡的聯系正在被強行切斷,鏡面甚至開始浮現裂紋——那是玄黃大帝的神魂在抹殺他對界蝕的控制權。
“你...你真的是玄黃大帝!”界主踉蹌后退,玉座扶手被他捏成粉末。他一直以為這女孩只是大帝轉世的容器,卻沒想到那縷神魂竟能在此時完全覺醒,“我只是想測試他的混沌氣是否純凈,畢竟...畢竟收割者的奸細太多...”
“測試需要震碎他的金丹護罩?”阿禾步步緊逼,光輪邊緣擦過界主的玄色長袍,布料瞬間化作飛灰,“你拿我哥哥的血祭界心石,以為我不知道?”她指著玉座下的暗格,那里藏著個刻滿符文的血盆,唐九的血跡正在石盆里緩緩滲透,滋養著塊半黑的界心石——正是當年玄黃大帝封印界蝕時崩碎的殘片。
唐九這才明白左臂的灼痛感來自何處,界主剛才看似隨意拍在他肩頭的一掌,根本是在引他的混沌血流向血盆。他扶著斷柱站起身,剛想開口勸阻,卻被阿禾回頭的眼神定在原地——那雙眼眸里,玄黃大帝的威嚴與阿禾的心疼交織,讓他突然想起守界者殘魂的話:“大帝最護短,當年為了救一只受傷的界河靈龜,曾拆了上界三位界主的宮殿。”
“我乃上界玄黃,執掌界蝕封印萬載。”阿禾的光輪抵住界主咽喉,龍紋帝冠的虛影突然實質化,在殿頂投下遮天蔽日的龍影,“你這真界小界主,連給我提鞋都不配,也敢動我的人?”
界主的臉徹底失去血色,他能感覺到體內的靈韻正在被光輪壓制,就像江河遇到了冰封。觀界鏡“哐當”落地,鏡面映出他此刻的狼狽——與記憶中玄黃大帝踏碎界蝕時的英姿相比,自己渺小得像只螻蟻。
“饒...饒命...”界主的聲音帶著哭腔,哪里還有半分至尊的威嚴,“我只是怕...怕萬界樹長不起來,怕收割者來了擋不住...”
“擋不住也輪不到你用我哥哥的血鋪路!”阿禾的光輪突然收緊,界主的頸間已滲出鮮血,“我哥哥的混沌氣是用來養樹的,不是喂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
唐九終于走上前,輕輕握住阿禾發光的手腕:“阿禾,算了。”他看著臉色灰敗的界主,“他剛才在血盆里加了‘聚靈草’,不是想害我,是想借我的混沌氣催活界心石殘片。”雖然手段陰狠,但出發點或許正如界主所說,是怕封印撐不到萬界樹長成。
阿禾的光輪依舊嗡嗡作響,卻沒有再收緊。她瞪著界主,眼神里的帝威漸漸褪去,重新染上孩子氣的憤怒:“放了我哥哥的血!還有,把界藏閣所有的療傷藥都交出來!不然我拆了你這破殿!”
界主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去解血盆的符文。唐九看著他顫抖的背影,突然明白阿禾剛才那句“這個界主算什么”不是狂言——對曾平定上界浩劫的玄黃大帝而言,真界的界主確實如同塵埃。
當最后一道符文解開,唐九左臂的傷口瞬間愈合。阿禾拽著他轉身就走,九色光核在身后炸成漫天光點,每個光點都化作小小的龍影,在界主殿的梁柱上留下“玄黃到此一游”的烙印。
“三日后,萬界樹要是少一片葉子,我掀了你這界主殿!”女孩的聲音遠遠傳來,帶著未消的怒氣,卻讓殿外侍立的修士們如遭大赦——他們終于明白,這位看似無害的小女孩,才是比界主更不能招惹的存在。
界主癱坐在玉座上,看著滿殿狼藉和那些囂張的龍影烙印,突然苦笑出聲。他摸了摸頸間的血痕,那里還殘留著玄黃大帝的威壓,像道永遠抹不去的警示。觀界鏡的碎片在腳邊閃爍,映出斷界谷里那株正在瘋長的萬界樹幼苗——幼苗的頂端,正頂著片九色的新葉,葉紋里藏著個小小的草戒指圖案。
唐九被阿禾拽出界主殿時,陽光正好落在兩人身上。女孩的九色光核已經變回掌心的小光球,正氣鼓鼓地踢著路上的石子:“以后再也不信這些穿黑袍的老爺爺了,壞得很!”
唐九揉了揉她的頭發,左臂的混沌氣正在緩慢恢復。他望著界主殿的方向,突然覺得剛才那場驚變或許并非壞事——阿禾的帝威乍現,不僅救了他,更向整個真界宣告:玄黃大帝回來了。
而這,或許比任何封印術都更能震懾暗處的收割者。
阿禾的聲音越來越輕,九色光核在她掌心明明滅滅,像風中殘燭。唐九接住她軟倒的身子時,才發現女孩的皮膚正在變得透明,那些剛長出來的青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光澤,重新變回孩童的柔軟短發——玄黃大帝的神魂爆發太過急促,已經耗盡了她這具身體的所有能量。
“別睡!”唐九的聲音發顫,將混沌氣源源不斷地輸進她體內,卻像石沉大海。他能感覺到那縷屬于大帝的神魂正在收縮,像蚌殼般緊緊裹住阿禾的本源靈韻,沉入識海最深處。
阿禾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臉,指尖卻在半空中化作點點金光。“哥哥...別難過。”她的眼睛半睜著,睫毛上掛著金色的淚滴,“我沒走...只是換個樣子陪你。”
那些金光在空中盤旋片刻,最終凝成枚小小的龍紋玉佩,輕輕落在唐九掌心。玉佩的質地溫潤得像阿禾的臉頰,觸手就能感覺到里面傳來的微弱心跳——是阿禾的本源靈韻,被玄黃大帝的神魂牢牢護在里面。
“這是...我的本命龍玉。”玉佩里傳來阿禾最后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睡意,“等你找到界河源頭的逆時泉...滴三滴泉水在上面...我就醒了...”
聲音消散的瞬間,唐九懷里的阿禾徹底失去了聲息,身體化作一道流光鉆進玉佩。玉佩的龍紋突然亮起,在他手腕上自動系成結,再也摘不下來。斷界谷的風卷著落葉掠過,萬界樹幼苗突然發出沙沙的輕響,葉片上的紋路與玉佩的龍紋產生了完美的共鳴。
唐九握緊手腕上的玉佩,指腹一遍遍摩挲著那些熟悉的紋路。他想起女孩撲進他懷里喊“大哥哥”的模樣,想起她用九色光核凈化界蝕時的專注,想起她對著界主怒吼“你算什么”時的倔強——那些鮮活的畫面,此刻都濃縮在這枚冰涼的玉佩里。
界主殿的方向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唐九猛地抬頭,眼底的脆弱瞬間被冰冷的鋒芒取代。他將玉佩藏進衣襟,緊貼著心口的位置,那里能讓他清晰地感覺到那微弱的心跳,像阿禾在輕輕提醒他:要活下去,要帶著她的份一起走。
“唐公子...阿禾小友她...”界主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遠遠站在谷口不敢靠近。他親眼看見阿禾化作玉佩的全過程,此刻面對唐九,竟生出前所未有的畏懼——那不是對玄黃大帝的敬畏,是對一個失去珍視之人的孤狼的忌憚。
唐九沒有回頭,只是彎腰撫摸著萬界樹幼苗。幼苗的葉片在他掌心輕輕顫動,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汲取力量。“三日后,我要看到中部平原所有的界蝕地圖。”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還有,界藏閣的‘聚靈陣圖’,立刻送到斷界谷。”
界主連忙應下,看著唐九獨自站在幼苗前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個金丹期修士的氣勢,竟比渡劫期的威壓更讓人窒息。他默默退去時,聽見身后傳來極輕的碎裂聲——是唐九捏碎了剛才界主用來試毒的界心石,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滴在幼苗根部,竟讓那株小樹苗瞬間長高了半寸。
夕陽將唐九的影子拉得很長,手腕上的龍紋玉佩在余暉里泛著溫暖的光。他知道,從今往后,他不僅要走自己的路,還要帶著阿禾的期待,帶著那縷沉睡的神魂,在這條布滿荊棘的路上走下去。
“等我。”唐九對著玉佩輕聲說,聲音里沒有了之前的慌亂,只有斬釘截鐵的堅定,“不管逆時泉藏在界上界還是刀山火海,我都會把你叫醒。”
玉佩輕輕顫動了一下,像是在回應。
斷界谷的夜色漸濃,唐九坐在萬界樹幼苗旁,開始按照玄黃卷上的記載運轉混沌氣。手腕上的龍紋玉佩時不時閃過微光,每當他的靈韻運轉滯澀時,就會有一縷溫和的能量從玉佩里滲出,幫他打通淤塞的經脈。
這或許就是阿禾說的“換個樣子陪你”——不是轟轟烈烈的守護,是潤物無聲的陪伴,是在每個艱難的瞬間,都能讓他感覺到的、從未遠離的溫暖。
夜風吹過斷界谷,帶來遠處魔獸的低鳴,卻吹不散唐九周身的沉靜。他知道,沉睡不是結束,是另一種開始。而他,會帶著這份沉甸甸的牽掛,在兩千年的倒計時里,走出一條能讓她醒來時,為之驕傲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