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齒輪迷陣

黑暗如濃稠的瀝青，將天機閣重重包裹。

機械運轉的嗡鳴聲從地底深處傳來，每一次震顫都像是遠古巨獸的心跳，震得林小滿腳底發麻。她下意識握緊蘇棠的手，卻摸到一手黏膩的液體，借著微弱月光，才看清那是混雜著機油與鮮血的污漬。

蘇棠的機械義肢早已千瘡百孔，齒輪間不斷滲出黑色的腐蝕液，在月光下泛著不祥的紫光，每一滴墜落地面，都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響。

“往藏書閣地窖！“初代閣主的機械心臟在廢墟中艱難滾動，表面裂痕滲出幽藍光芒，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呼吸，“那里藏著...對抗意識碎片的...”話音戛然而止，一道刻滿扭曲符文的機械鎖鏈突然穿透心臟，將老者釘在斑駁的石柱上。鎖鏈表面流轉著玄璣子標志性的邪惡符文，在夜色中詭異地明滅。

在鎖鏈盡頭，一個由無數孩童虛影組成的人形輪廓緩緩浮現。那些孩童身著殘破的布衣，空洞的眼眶中，跳動著與機械夜梟相同的幽藍火焰，仿佛被抽走靈魂的軀殼。“好久不見，我的好徒兒們。”聲音像是無數人同時開口，帶著令人牙酸的電子雜音，每一個字都像是金屬刮擦耳膜，“你們以為毀掉星軌塔，就能終結機械詛咒？真是天真得可愛。”

蘇棠猛地將林小滿護在身后，機械義肢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關節處迸發出細小的電火花。但她的身姿依然挺拔如松，穩穩舉起法器，刀刃映出她緊繃的側臉：“你附身在孩童身上？！”她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眼前的場景讓她想起那些被玄璣子當做實驗品的無辜孩子——那些在天機閣地牢中，永遠停留在童年的蒼白面容。記憶如潮水涌來，她仿佛又看見孩子們驚恐的眼神，聽見他們無助的哭喊。

虛影群發出刺耳的哄笑，其中一個孩童伸出布滿齒輪的機械手指，輕輕點向遠處桃林。霎時間，地面轟然裂開，露出深埋地下的巨型齒輪陣。齒輪足有十丈之高，表面刻滿密密麻麻的人臉浮雕，每一張都凝固著痛苦的表情，正是當年被獻祭的靈女與修士。他們的五官扭曲，雙目圓睜，仿佛在無聲地控訴?！斑@才是機械詛咒的真正核心，”虛影陰測測道，語氣中充滿得意，“而你們的血脈，就是啟動它的最后鑰匙?！?

林小滿感覺玉佩突然變得滾燙，仿佛握著一塊燒紅的烙鐵。赤色紋路順著手臂瘋狂蔓延，如同活物般爬向心臟，每蔓延一分，都帶來灼燒般的劇痛。她咬牙抵抗著血脈的牽引，卻聽見身旁傳來蘇棠的悶哼。轉頭一看，姐姐脖頸處的舊傷處，黑色紋路再次浮現，與齒輪陣產生詭異共鳴，數據流在她眼中瘋狂閃爍。

“不能...靠近...”蘇棠的機械眼泛起雪花般的亂碼，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向前邁步，機械義肢每走一步都發出艱難的卡頓聲。林小滿急中生智，解下腰間銀鈴系在姐姐手腕：“泠月的聲音能穩定你的意識！”清脆的鈴聲響起的瞬間，蘇棠猛地清醒，反手揮刀斬斷逼近的機械觸手。刀刃與金屬碰撞，濺起的火花照亮她堅毅的臉龐。

就在此時，齒輪陣中央升起一座祭壇，祭壇由扭曲的機械骨骼構成，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氣息。祭壇上懸浮著一顆漆黑的心臟，表面布滿蠕動的金色血管，每一次搏動都伴隨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咕?！甭暋３醮w主的殘軀突然爆發出強光，碎片化作鎖鏈纏住虛影：“快！毀掉核心！那是玄璣子用自己心臟改造的...”話音未落，虛影群化作萬千機械蜂，朝著姐妹倆撲來。

林小滿與蘇棠背靠背站定，玉佩與法器的光芒交織成網。林小滿緊咬牙關，強忍著血脈帶來的劇痛，赤色光芒在她指尖凝聚成利箭；蘇棠則揮舞法器，每一次揮砍都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機械義肢在超負荷運轉下發出即將崩潰的警報聲。每消滅一只機械蜂，就有更多從齒輪縫隙中涌出，它們尖銳的口器擦過皮膚，留下火辣辣的灼痛。

林小滿注意到祭壇周圍的符文正在倒計時，暗紅色的光芒如同流動的鮮血。當赤色紋路蔓延至她心臟的那一刻，齒輪陣將徹底啟動。她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蘇棠，眼神中閃過決絕：“姐，還記得父親教我們的合擊術嗎？”她的聲音因疼痛而顫抖，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這次...賭上一切！”

蘇棠咧嘴一笑，露出帶血的牙齒，那笑容中帶著她們兒時的無畏與瘋狂。機械義肢在劇痛中強行過載，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正合我意！早就想痛痛快快打一場了！”這一刻，她仿佛又變回那個在桃林里護著妹妹，敢與一切危險對抗的倔強少女。

隨著雙生血脈徹底共鳴，桃花劍陣與凈化光束同時爆發。粉色的桃花瓣裹挾著金色光芒，如同風暴般席卷整個齒輪陣。在耀眼的光芒中，林小滿仿佛看見泠月、青禾、昭昭的虛影在劍陣中穿梭，她們的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而蘇棠的眼前，則浮現出父親最后微笑的畫面，那笑容充滿了驕傲與不舍。

當光束擊中黑色心臟的剎那，整個齒輪陣開始逆向旋轉，玄璣子的慘叫與無數冤魂的嗚咽，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