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瓶子毫不起眼，肖恩皺了皺眉，疑惑地伸手拿起它。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拔開了軟木塞。

是……澄心圣水！

肖恩的瞳孔驟然收縮！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他猛地將軟木塞塞回去，迅速將瓶子藏進貼身內袋的最深處，做完這一切，他才感覺到后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他就在里面，西爾維婭！剛剛醒過來！”

是奧羅拉興奮的聲音。

“嗯。”一個冷靜的女聲回應道。

房門被推開。西爾維婭修女走了進來，她的深色修女袍依舊一絲不茍。

奧羅拉跟在她身后，手里還端著一個冒著熱氣的陶碗，散發著奇異的味道。

“肖恩侍從，”西爾維婭的聲音聽不出太多情緒，“你醒了。感覺如何？”

“好多了，西爾維婭大人。”肖恩垂下眼簾，“感謝您的關心。”

西爾維婭微微頷首，目光在他蒼白的臉上掃過：“兩天兩夜。圣光耗盡了你的力氣，彌雅庇佑你撐過來了。”

“是的，大人。”肖恩應道。

“對了對了！”奧羅拉忍不住插話，獻寶似的把陶碗端到床邊。

“嘿！圣光小子！快嘗嘗我新配的藥湯！加了寧神花、月光草露，還有一點點活力根須！保證能讓你快點恢復力氣！比那些苦水好喝多了！喝了保管你蹦起來！”

肖恩看著那碗顏色渾濁氣味古怪的液體，胃里一陣翻騰，但還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謝謝你，奧羅拉。”

西爾維婭沒有阻止奧羅拉的獻寶，她的目光掃過房間，最后落在肖恩身上，語氣平淡地繼續說道：

“在你昏迷期間，外面發生了很多事情。國王雷歐納四世陛下與教皇發布了聯合聲明。”

她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圣愈回廊的事……是暗影邪祟作亂。它們扭曲了亡者的靈魂，艾因和薩提亞……不幸被它們利用了。”

奧羅拉在一旁忍不住插話，語氣里充滿了崇拜和分享新聞的興奮：

“對對！他們的行為是……呃……對至高彌雅圣光的褻瀆和對神圣王權的挑戰！教皇冕下說，彌雅憐憫所有人！彌雅不忍心看靈魂受苦，已經把那些……呃……被弄臟的靈魂接走！”

她雙手合十，做了個祈禱的手勢。

西爾維婭看了奧羅拉一眼，繼續說道：

“為了回應這次事件，也為了展現彌雅的憐憫，國王和教會決定聯手做一件事，清理地下街，建一個叫光明居所的地方。”

“光明居所？”肖恩問道。

“沒錯！”

奧羅拉搶著回答，臉上帶著憧憬，“教皇冕下在圣壇上說，彌雅的光輝不該有陰影！我們要把地下街的黑暗和苦難徹底掃干凈！給所有人一個嶄新的有圣光照耀的家！這是對那些不幸的人最好的交代，也是給活著的人最大的希望！讓圣光燒掉所有黑暗！”

她努力模仿著教皇莊嚴的語氣。

西爾維婭接口道：“國王陛下也承諾，將確保光明居所建成。”

她看著肖恩，“塞莉娜大人……對此深感悲痛，也全力支持這個決定。”

奧羅拉在一旁猛點頭。

西爾維婭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肖恩身上：

“你在這次事件中的表現……教會認為，你展現了彌雅圣光的眷顧。因此，你被授予圣眷者的稱號。這雖然不是非正式神職，但被彌雅庇佑的你，想來很快……”

西爾維婭沒再說下去。

這個消息讓奧羅拉驚訝地捂住了嘴。

西爾維婭繼續說道：“塞莉娜大人已經動身前往地下街。”

她的目光落在肖恩蒼白的臉上，“等你身體恢復，能夠行動，立刻前往地下街，你出身那里，塞莉娜大人需要你的協助。”

肖恩垂下眼簾，恭敬地回應：“是，西爾維婭大人。我會盡快恢復，前往地下街為塞莉娜大人效力。”

“很好。”西爾維婭微微頷首，“好好休息。奧羅拉，看著他喝完那碗湯。”

她說完不再停留，轉身離開了房間。

奧羅拉直到西爾維婭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才長長地舒了口氣，拍了拍胸口：

“哇哦……圣眷者！圣光小子！你聽到了嗎？圣眷者！太厲害了！”

她興奮地湊近，“還有！你要去地下街幫塞莉娜大人了！天哪！這可是天大的信任！”

肖恩看著興奮的奧羅拉，開口道：

“奧羅拉……在我離開前，有件事想拜托你。”

“嗯？什么事？你說！”奧羅拉立刻拍著胸脯，“只要我能做到！”

“是關于我的母親，瑪莎夫人。”

肖恩懇切道，“她還在寧息之園靜養……西爾維婭大人親自負責她的情況。我……我暫時無法見到她。等我去了地下街，恐怕更……”

他頓了頓，看著奧羅拉的眼睛：

“奧羅拉，你……你能幫我留意一下她的消息嗎？如果……如果有什么情況，或者你能打聽到任何關于她的消息……請想辦法告訴我。可以嗎？”

奧羅拉臉上的興奮稍微收斂了一些，她用力地點點頭，碧綠的眼睛里充滿了真誠：

“當然可以！肖恩！你放心！我會留意的！雖然……雖然西爾維婭管得很嚴，但我會想辦法的！一有消息，我就、呃……”

她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我就想辦法告訴你！或者等你回來告訴你！包在我身上！”

她說著，又把那碗顏色可疑的湯往前推了推：

“不過現在！你得先把這個喝了！快點恢復力氣！不然怎么去幫塞莉娜大人，怎么照顧你母親？”

肖恩看著奧羅拉真誠的臉，深吸一口氣，端起那碗氣味古怪的湯，閉著眼一口氣灌了下去。

一股難以形容的復雜味道瞬間沖上頭頂，讓他差點吐出來。

“咳咳……”

肖恩強忍著反胃，把空碗遞給奧羅拉。

“怎么樣？味道不錯吧？”

奧羅拉期待地看著他。

“……很……提神。”他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幾天后，肖恩的身體勉強恢復到可以行動。他告別了奧羅拉，在兩名圣騎士的護送下，離開了圣愈回廊，踏上了前往地下街的路。

越靠近地下街的入口閘門，空氣中那股令人窒息的獨特氣味就越發濃烈。

然而，當肖恩真正抵達閘門附近時，眼前的景象卻與他記憶中的陰冷絕望和混亂截然不同。

附近原本的骯臟區域，此刻被粗暴地清空，教會旗幟和王室旗幟鮮艷得刺眼，與周圍墻壁上斑駁的污垢格格不入。

“……彌雅的榮光將驅散這里的陰霾！”

“……國王陛下的恩典將惠及每一位子民！”

“……嶄新的家園！嶄新的生活！”

神官和官員們的聲音通過簡易的擴音裝置回蕩在空地上方。人們揮舞著枯瘦的手臂，仿佛那虛無縹緲的光明居所真的近在眼前，也跟著發出了參差不齊卻越來越響亮的歡呼聲。

“光明居所！”

“感謝彌雅！”

“國王陛下萬歲！”

肖恩冷眼看著這喧囂的一幕。

人們總在歡呼時踏入更華麗的牢籠。

馬車沒有停留，穿過這片被精心布置的感恩區域，最終在一處被嚴密把守的角落停下。

簡陋的醫療帳篷邊，圣女塞莉娜微微俯身，手搭在一個老婦人枯瘦的手腕上。

她抬頭，目光穿透昏暗，精準地鎖定了肖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