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真指定的同一家飲品店,是這條街最火爆的品牌。
這個點,又是周末,點單臺前的隊伍排了長長一列。
薄宴崢與朋友進來時,姜云燦身后已經(jīng)排了七八位,彼時她正在低頭刷手機,并沒注意到這一行人的存在。
他一進來就像個二大爺一樣往候餐區(qū)的沙發(fā)上一坐,周啟冥緊隨其后,走最后的顧澤懵了一瞬,隨即只好罵罵咧咧去排隊。
也不知道是姜云燦的后腦勺太圓太具有辨識度,還是她點單的聲音太清脆太引人注目,總之排在最后的顧澤一溜煙就蹭上去了。
“嘿,小同學(xué),順便多點三杯。”
他站在姜云燦的旁邊,語氣是理所當然。
姜云燦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后面排隊的顧客已有人在表示不滿,顧澤揚著眉回:“我同學(xué),讓她多帶幾杯不行啊?”
語氣有點盛氣凌人,后面抱怨的人群噤了聲。
姜云燦側(cè)頭看了他一眼,卻沒想隔著他一不小心與好幾米遠的薄宴崢對了視。
他應(yīng)該只是目光剛好落在這邊,姜云燦快速側(cè)過頭去,掩飾自己發(fā)熱的耳廓,盯著飲品單神色鎮(zhèn)定的問旁邊的顧澤要點什么。
顧澤說隨便,解渴就行。
她不做糾纏的快速點了姜予真指定的牛油果,另外加了三杯冰搖桃桃烏龍。
店員遞過來小票,提醒她可以先到候餐區(qū)等候,顧澤早就過去。
姜云燦讓出位置給下一位點單,自己站在旁側(cè)安靜等待。
“嘿,小同學(xué),先來這邊等!”
顧澤坐在薄宴崢旁邊的沙發(fā)上朝她擺手,姜云燦聞聲回瞥了一眼。
刻意忽視他旁邊冷眼旁觀的人,默默搖頭,沒動,堅守陣地。
這側(cè)的周啟冥不免嗤笑:“小同學(xué)小同學(xué),誰跟你是同學(xué),不要臉,人家都不理你,泡妞方法真老套,我都不愿意說你,丟人現(xiàn)眼的。”
說完還推了推旁邊的薄宴崢,試圖讓他也加入嘲諷大軍,薄宴崢眼皮都沒掀。
淺褐色的眼瞳盯著手機屏幕,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從容劃拉,給人感覺沒有一個短視頻能入他眼。
顧澤開始反擊:“你以為都跟你似的,脖子以下是飯桶,脖子以上的菜單,天天光顧著吃,人是不是咱同學(xué)我能不知道?全年級唯一一個短發(fā)妹,各學(xué)科考核成績遙遙領(lǐng)先,我會認錯?剛剛在名堂我就認出來了,這不是不方便搭話嘛,我跟你說,待會我就能加上人家微信你信不信?”
周啟冥一下子來了勁:“賭啥,你說。”
“整點實在的,你酒窖那瓶82的拉菲今晚給開了?”
顧澤笑著接茬,周啟豪馬上撂擔子不干:“我去你的擱這等我呢?做你的春秋大夢,誰知道你和她是不是串通好的訛我酒來了。”
這邊賭注沒談好,那邊的姜云燦已經(jīng)提著飲品過來了。
她本來指望顧澤能自己過來吧臺這邊拿的,可是看他和朋友聊的熱火朝天沒打算主動取餐,只能嘆了口氣親自送過去。
為什么要送過去?
因為他還沒給錢,關(guān)于金錢問題,四舍五入等于姜云燦的原則問題。
她走近,將三杯冰飲輕輕擱在他們沙發(fā)面前的餐桌上,不卑不亢的開口:“一共114塊。”
她的聲音很輕脆,薄宴崢稍稍抬了一下眼皮,似不經(jīng)意瞥了她一眼,又毫不在意的盯回手機。
正在和周啟冥打鬧的顧澤連忙站起身來,言笑晏晏道:“來,加個微信,我轉(zhuǎn)給你。”
姜云燦拿出手機解鎖,調(diào)出自己的收款碼,盯著他嬉笑的神色面無表情的開口:“直接掃吧。”
顧澤愣住,周啟冥在旁悶笑,自始至終未發(fā)一言的人又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伸手拿過桌上的冰飲插入吸管啜了一口,仍是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
顧澤到底也沒再為難,掃了她的收款碼,數(shù)額已經(jīng)打好五百了,在支付之前旁邊的短發(fā)姑娘低聲認真說:“114,別多發(fā),時價,不賺外花。”
周啟冥笑出聲,連旁邊只字未提的薄宴崢都微不可察的扯了一下嘴角。
她提著姜予真的飲品出門,隔著飲品店的落地窗,鎮(zhèn)定的與店內(nèi)側(cè)目看她的人擦肩而過,走出很遠都不敢回頭。
她又想起記憶深處不為人知的秘密,薄宴崢曾經(jīng)救過她。
那是她剛轉(zhuǎn)來圣德不久的一個晚自習(xí)夜晚,那個看著憨厚和善的班長,在走廊上堵住剛從洗手間回來形單影只的她,請她幫忙一起上天臺搬座椅。
什么座椅需要去天臺搬?
但彼時她剛轉(zhuǎn)學(xué)過來,尚不清楚狀況,對這個在班上與人為善的男生還算有好感,并未起疑的跟去了。
初夏的夜,涼風習(xí)習(xí),天臺上只有三兩盞暖燈支在圍欄邊緣襯托氛圍的詭異與曖昧。
有座椅,但都是報廢的,這種環(huán)境,孤男寡女,姜云燦的警惕心讓她立馬轉(zhuǎn)身想走。
但微胖的男生反手就扣住了上來的鐵門,他臉上的偽善一層層剝落,露出邪惡的內(nèi)茬。
他利用身高的優(yōu)勢將姜云燦堵在天臺的圍欄邊緣,讓她退無可退。
他的憨厚變成令人作嘔的猥瑣,他掐著姜予真的下巴說:“像你這種沒權(quán)沒勢的人,要想好好呆在這,就乖乖聽話。”
他癡笑著說:“不用怕,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
他伸著肥厚的舌頭來舔她的臉,姜云燦使出渾身之力都只將他推得偏開半分,但薄宴崢卻輕易的扯著那男生的后領(lǐng)將他勒倒在地。
在此之前沒人知道他在那里,他與夜色彷佛融為一體。
姜云燦當時面朝他的方向,先看到猩紅的火星,再然后是模糊的輪廓。
直到身著深色T恤的高瘦少年一點點在黑暗里露出實影。
他叼著煙,歪著頭,一臉散漫的站在離他們只有幾步之遙的位置。
彼時姜云燦正在誓死反抗和那男的扭成一團作斗爭。
她的余光瞥見這少年用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捻著煙頭吸了一口,隨手扔地上,抬腳踩滅,熟稔的吐出煙圈,然后一臉淡漠的朝著他們扭打的方向發(fā)出一聲古板無波的“喂”。
掐著她臉的男生怔住了,姜云燦甚至可以肉眼可見的發(fā)現(xiàn)這個人臉上猥瑣得意的笑容瞬間收斂。
他才剛松開手還沒來得及回頭,那高瘦男生就兩步踱過來提著他的后領(lǐng)將他摔在原地。
他用剛踩過煙頭的鞋踩在那人瑟瑟發(fā)抖的肩膀上,似不耐的嘖了一聲,然后不咸不淡的抱怨:“抽根煙都不讓老子清凈。”
他又側(cè)過頭來瞥她,似笑非笑問:“等著我請你走?”
姜云燦瞬時六神歸位,連謝謝都沒說攏了衣衫慌不擇路的抬腿就往出口跑。
在拉開鐵門的那一剎那,她聽見地上那人痛苦的嚎叫,她控制不住的回頭,少年的腳用力的碾在那人趴在地上的手掌上。
他在夜色里的神色甚至稱不上狠厲,隱隱透著一股惡作劇的得逞。
他輕扯著薄唇,踢了踢地上佝僂成蝦米狀的人,漫不經(jīng)心的說:你不是老子第一個弄的人,也不會是最后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