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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坐守秦嶺

碧空萬里如洗,秦嶺山脈群峰參差,宛如萬千利劍直破蒼穹,將過往白云切成絲縷飛揚。

在春夏之交的炙熱驕陽映照下,群山燦燦如金山,桀然天半,極是雄偉險峻。

半山林海生濤,層林盡染,被狂風呼卷,仿佛煙霞橫帶,繚繞彌漫,又像是漫漫火海,搖曳跳躍。

山腳下那紛搖的長草中,隱隱可見數不盡的獵獵大旗,迎風招展,無數繡金“蜀”字在陽光下,閃耀著刺眼的光芒。

馬嘶長鳴,馮默風昂然挺身于戰馬之上,衣袖鼓舞,屏息朝北徐徐眺望。

一旁隨行的趙康明,恭敬道。

“國公,我們此去臨洮路,過了黃河,便到西寧,再往北六百余里便是西夏的王都興慶府?!?

“……”

馮默風漠然不語,只是漠然觀望遠山良久,又招手示意趙康明拿來地圖,仔細的查看起來。

他這次帶領的兵馬是五千人,全是步兵,沒有騎兵。

雖說是西夏戰事緊急,蒙古兵馬也皆是騎兵為主,機動性極強,但正是因為蒙古都是騎兵,所以馮默風才不敢拿出自己壓箱底的騎兵和蒙古人硬碰硬。

作為一個在馬背上討生活的民族,蒙古人顯然比他手下豢養的騎兵要老練許多。

他在川內的馬匹,全都是這些年委托段清靈,以大理國的名義從北方買來的,每一匹戰馬都價值萬錢,如今全部圈養在川西的牧場之中。

那些戰馬可都是馮默風壓箱底的東西,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就拉出來顯擺。

這些年,馮默風坐鎮川蜀之地,其實也想過構建一支現代化的軍隊,再不然搞搞小發明,整點火槍大炮之類的東西也行。

只可惜很多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比如制作火槍大炮,一是需要高烈度的炸藥,再有就是需要工具制作強度合適的槍管和炮膛。

首先第一點炸藥就相當麻煩,炸藥不是火藥。

火藥這玩意兒,這年頭家家戶戶放爆竹都用得上,什么硝石木炭調整一下比例,“砰”的一聲炸了也能聽個響,但是軍事上應用的高烈度炸藥和普通的火藥完全不是一回事。

當年諾貝爾之所以出名,就是因為他提純出了硝酸甘油這種高烈度的炸藥。

人類迄今為止也一直在往更大威力的炸藥上鉆研,比如,同等質量的原子彈肯定就比摔炮炸得響。

而每一種炸藥的不同配方,不同配比,不是專業人士壓根就琢磨不出來。

馮默風當初還興致勃勃的以為自己能夠開啟大宋的工業時代,結果跑過去一問,人家早就有火藥了,只不過確實威力不行,沒辦法軍用而已。

所謂的古代中原王朝傻,發明火藥只會用來做煙花爆竹,純屬謠言。

實際上更深層的原因是,這個火藥和西方堅船利炮時期的黑火藥,壓根就不是一個東西。

再比如,槍管和炮膛這種合金鑄造件,馮默風本以為說出個大概的造型,就能找工匠制作出來,但是這玩意兒實際上制作起來也很麻煩。

因為這年頭壓根就沒有專業的車床和機加工人才,想要制作這種鐵器,只能用熔鑄法,也就是直接套上模具,融成一個整體,而不是拿一塊金屬慢慢的車削。

正是因為加工精度受到限制,所以哪怕后來明清時期制作出了紅衣大炮,那也是先做出來比較大的炮,其后才少量的做出來一些造型小巧的洋槍。

即便是這些紅衣大炮,也有很多是打不響,甚至是直接炸膛的。

馮默風在研究了一圈之后,心知科技生產力這玩意兒,屬于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并不是一拍腦門,隨便發明個什么小玩意兒,整個時代就能瞬間邁進工業時代的。

想要整個時代的進步,必須是整個社會以十年甚至是百年的時間間隔,逐步的蛻變發展的。

這種發展好似那大音希聲,悄然無聲卻又轟轟烈烈,便如那時代的列車轟然向前,誰也抵擋不住,誰也推他不得。

馮默風在一統川蜀之地幾年之后,終于意識到自己不是什么專業的理工科人才,最終只能放棄了改變整個時代的想法。

后來他仔細一琢磨,不覺暗道就僥幸。

仔細想想,哪怕他真的手搓出來了蒸汽機、發動機之類的東西。

要么就成為年產量極少的稀世珍寶,三五年生產出一件,只能擺著玩,對百姓生產生活沒有任何意義。

要么能夠量產化,但是生產蒸汽機的技術工人肯定難保會被敵國擄走。

畢竟從古至今,打戰掠奪人口就是一件很常見的事情,工匠和女人更是炙手可熱的暢銷品。

到時候工匠被搶走了,北方的金國、蒙古又占據了陜西和內蒙古等資源重地。

尤其是山西和內蒙的煤礦可謂是到處都是,比馮默風這西南川蜀之地的資源可好太多了。

試想這些北方敵國占據著資源優勢,又獲得了跨時代的工業器械,那他們憑什么發展會落后于馮默風?

到時候,馮默風在這大宋年間開啟蒸汽時代,自己還沒享受多久,反倒是成全了一個蒸汽時代的蒙古帝國,只怕會死得更快。

是以,從那以后,馮默風再也沒摻合這些工業小發明,老老實實的操練兵馬,打算當個糊涂王爺。

秦嶺之前。

馮默風眺望良久,突然招手吩咐一句。

“安營扎寨,起鍋造飯?!?

一旁的趙康明愣了一下,遲疑道。

“國公,眼下蒙古的兵馬直指西夏的都城興慶府,西夏接連發來求援信函,我們為何不一鼓作氣直接趕去興慶府與西夏人共御強敵?”

“共御強敵?”

馮默風自嘲一笑道。

“誰的強敵?誰和我們共御?且不說蒙古人這幾年跟吃了藥一樣,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就說那西夏李氏皇族,當年開國皇帝李元昊被他兒子殺了,他兒子的兒子又被媳婦專權,總之自古這皇家都是一筆爛賬。”

“我們此番雖是響應西夏的求援,但是西夏國內的勢力錯綜復雜,主戰派、主和派各起山頭,有人想要依附蒙古攻伐金國,也有人想要依附金國,反攻蒙古?!?

“康明啊,你還記得當年韓相爺的事嗎?”

趙康明遲疑道,“韓相爺?”

馮默風戲謔道,“就是那個和我約定來四川養老,結果反手進宮就被史彌遠砍了腦袋,人頭被送去金國請罪的韓相爺?!?

此話一出,趙康明自然也明白了馮默風的顧慮,低聲道。

“國公的意思是,如果我們倉促前往興慶府,可能也會被西夏人出賣?”

馮默風淡然道,“倒也難說??傊?,我今日興兵五千人,救的是西夏,不是西夏的李氏皇族?!?

如此言語,幾乎為這次行動拍板。

趙康明顯然也明白了馮默風的心意,他這次出兵,一來要損失小,再者也不會貪圖西夏的支援。

只不過趙康明稍作猶豫,還是忍不住提出疑問道。

“國公,我等如此千里馳援,孤軍奮戰,若是沒有西夏的糧草補給,只怕我們堅持不了多久?!?

趙康明的擔憂不無道理。

馮默風之前和小黃蓉開玩笑,說什么打仗都要看日子,其實也是因為糧草輜重的問題。

這個年月受限于科技發展水平,糧食存儲一直是個大難題。

若是運氣好,存糧可以存個三兩年,要是運氣不好,雨水多了,那半年都存不了。

所以歷朝歷代,雖然各地官府都有興建官倉,但效果往往不甚理想,基本還是看著當年的年景吃飯。

若是遇到災年,甚至需要從全國各地的官倉調撥糧食。

民用的糧食尚且如此,行軍打仗的糧草就更是捉襟見肘,因此打仗一般都是吃干糧。

字面意義上的干糧。

一張燒餅烤得跟塊板磚一樣,刀砍上去都咣當咣當的響,只看到白印兒,壓根切不開。

只有把這些餅里的水分全部烤干了,才能讓隨軍的口糧不變質,才能帶得久。

真要吃的時候,基本上就是燒火一直煮,煮軟一點再當泡饃吃。

其他的各類手段大都也是如此,為了長期保存,基本都是各種干糧。

馮默風如今率領五千兵馬,沒出川的時候,尚且還有川內的后勤補給,但是現在來到了西夏國境內,川內的后勤保障就岌岌可危了。

面對趙康明的擔憂,馮默風擺了擺手,淡然道。

“蒙古人如今直撲西夏王都興慶府,西夏人自身難保,哪有功夫管我們?便是我讓川內的糧草輜重一路鋪到西夏境內也不會有什么麻煩?!?

“可是這糧草補給太長,沿途的車馬驛夫的損耗可就大了啊?!?

“不急,我自有辦法?!?

馮默風淡然揮手,說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其實心里也沒什么底。

只不過為王為將者,便是一軍之表率,無論任何時候都不能表現出一絲遲疑和忐忑的情緒。

否則為王者,尚且心性不定,旗下的各部兵馬,軍心豈能不亂?

是以從古至今,擾亂軍心一直是一條大罪。

三國時的楊修,表面上就是因為猜出了曹操吃雞肋覺得打不下去,直接收拾東西要走,其后各部兵馬也開始收拾東西要撤,讓曹操抓住把柄順手給殺了。

馮默風如今雖是做了表率,但是這次出征,的確是有些倉促。

他自己其實也沒有多大的信心,否則就不會僅僅帶著五千兵馬出川,專門來湊這個人場了。

不過眼下他最大的顧慮,其實還不是兵馬糧草的調度,而是西夏內部的問題。

應天元年,鐵木真建立蒙古國,號成吉思汗,后被尊稱為元太祖。

鐵木真為了滅金國,勢必要切斷金夏聯盟,所以西夏成為他的目標之一。

隔年夏襄宗奪位不久,鐵木真率大軍攻破西夏要塞【斡羅孩城】,因各路夏軍奮力抵抗,最終敗退。

應天四年,蒙古吞并高昌回鶻,河西地區暴露在蒙古的威脅之下。

蒙古第三次征討西夏,便是自河西入侵,出黑水城,圍攻斡羅孩關口。

夏襄宗派其子李承禎率軍抵抗,被蒙古大敗,西夏將領高逸被俘而死。

蒙軍又攻陷西壁訛答鎮守的斡羅孩城,直逼王都興慶府最后防線,克夷門。

西夏將領嵬名令公,率軍伏擊蒙軍,最后仍被蒙軍擊潰。

西夏王都被蒙軍圍困,夏襄宗派使向金國皇帝完顏永濟求救,但是完顏永濟拒絕出兵相救,還因為西夏遭到蒙古吞并而幸災樂禍。

最終,夏襄宗憤而納女請和,貢獻出大量物資,轉而實行附蒙伐金的戰略,也就是倒頭依附蒙古,配合蒙古攻擊金國。

夏襄宗附蒙伐金后,對金朝進行長達十余年的戰爭,雙方都損失很大。

夏襄宗本身又沉迷于酒色之中,整日不理朝政。

皇建二年,齊王李遵頊發動宮庭政變,廢夏襄宗,自立為帝,即夏神宗,史書稱為狀元皇帝。

李遵頊不顧國內大臣反對,仍然堅持附蒙伐金的戰略,令得西夏國內經濟凋蔽,民變不斷。

光定六年,因西夏國力凋敝,提供不出足夠的物資,幫助鐵木真西征。

次年,鐵木真便派遣兵馬,第四次進攻西夏。

李遵頊以太子李德旺,鎮守王都興慶府,自己逃至西京靈州。

馮默風此刻要打交道的,便是這個造反上位的夏神宗李遵頊,以及太子李德旺。

隨著傳令兵傳令下去,數千兵馬便開始原地扎營起灶,開始起鍋造飯,暫做歇息。

而馮默風也走進了剛剛搭建好的中軍營帳之中,開始思考接下來這場戰要怎么打。

西夏地界,位于甘肅、青海兩地,也就是古之涼州、并州之地。

這兩個地方盛產戰馬,西涼鐵騎名揚一時,不過自西夏立國以來,也隨中原王朝,由游牧改為農耕,因而西夏的經濟要地是在河西之地,以及繼續往南的河套平原。

河西之地有絲綢之路,因為商貿往來,極是發達。

而河套平原,則是位于黃河的幾字彎,河流沖積堆疊出了一片沃土,極適合農耕。

中軍營帳之內。

牛油燭火在青銅燈臺上搖曳不定,將馮默風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投在氈帳壁上,恍若一頭蟄伏的猛獸。

他負手立于一張斑駁的羊皮地圖前,地圖以墨筆勾勒出山河疆界,朱砂標注城池,其間插著數枚玄鐵小旗,旗尾皆已折斷,顯然歷經多次推演挪移。

帳外夜風呼嘯,吹得帳簾忽卷忽落,每一次翻飛都漏進幾分寒意,吹得燭火噼啪炸開一朵燈花。

馮默風卻渾然未覺,只緩緩伸出右手,指尖懸在“西寧”二字上方寸許之地,遲疑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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