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星海謠起
- 九曜歸墟令
- 清清我卿卿
- 3321字
- 2025-07-05 16:03:17
夜幕低垂時,云鶴瀾的裙裾被海風掀起一角。
她跪在聽風樓青瓦鋪就的屋頂上,星盤在掌心發燙,青銅表面的二十八星宿紋路正滲出細密的汗珠——那是她鮫族血脈里的咸澀。
“天樞星...墜了。“她的尾音發顫,指尖撫過星盤上本該恒定的紫微星位。
記憶里老鮫人用魚骨筆在珊瑚墻上刻下的預言突然翻涌:“當九曜歸位,星軌成墟,歸墟裂隙將噬盡六界生機。“此刻天幕上的星子像被無形之手揉碎的銀沙,最亮的那顆正拖著幽藍尾焰沉向海平線,像極了三百年前海眼噴發時,被卷進漩渦的鮫族幼崽。
星盤“咔“地裂開一道細縫,碎星光芒刺痛她的眼。
云鶴瀾咬著唇,貝齒在唇瓣壓出淡紅印子——她必須趕在裂隙開啟前找到阻止的辦法。
次日清晨,聽風樓的茶霧還未散盡。
蘇阮阮正踮腳擦拭檐下的聽風鈴,忽見一抹水藍身影穿過雕花月洞門。
云鶴瀾發間的珍珠發簪少了一顆,發梢還沾著未干的露水,這在向來精致的鮫族采珠女身上極少見。
“阮阮。“云鶴瀾的聲音比平日低了幾分,袖中星盤被她攥得泛白。
她徑自轉進二樓雅間,檀木窗半開,晨光漏進來,照見她腕間新添的青痕——是昨夜星盤震動時掙出的。
蘇阮阮跟著進來,順手掩上雕花門。
她倒了盞碧螺春推過去,卻見云鶴瀾直接掀開茶盞,將星盤按在桌案上:“紫微垣偏移三度,太微星黯淡如燭火。“她指尖點過星盤上扭曲的軌跡,“歸墟令碎片要復蘇了,鮫族預言說...裂隙會隨星辰而啟。“
蘇阮阮的指尖在茶盞邊緣頓住。
她望著星盤上紊亂的星軌,想起昨日山腹中石門亮起的星芒,想起謝硯之眼底未說盡的往事。“需要召集誰?“她抽出腰間的聽風箋,筆鋒在紙上劃出利落的墨痕——這是她情報網的暗號,“裴昭那呆子最近在青丘城賣符篆,顧萱的煉器坊離這不遠,謝首徒和蕭少宗主...應該還在山里頭。“
“全叫來吧。“云鶴瀾的指甲掐進掌心,“我帶了鮫族秘典,需要他們的術法印證。“
辰時三刻,聽風樓的木門被“砰“地撞開。
裴昭裹著件綴滿符咒的墨綠道袍沖進來,發間還沾著草屑:“阮阮姑娘!
我在城南看見賣糖葫蘆的老伯,他說有位仙子找我——“話音未落,他的目光掃過雅間里的云鶴瀾,耳尖“騰“地紅了,“原、原來是云姑娘!
你定是算到我今日會來,所以特意選這時辰...“
“停。“顧萱抱著青銅匣從后堂轉出來,發帶歪在耳側,顯然是匆忙趕來。
她抬手將裴昭懷里的《星辰與美人》話本抽走,“撕啦“一聲扯成兩半,“星象異變是能拿話本解的?
你當這是話本里公子小姐看星星訴衷腸?“
裴昭望著飄落的紙頁,嘴角抽了抽:“我這是...借鑒前人智慧!“
“前人智慧?“謝硯之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
他負手而立,腰間玉牌在晨光里泛著冷光,“你說的前人,莫不是話本里那個把彗星當桃花劫的酸秀才?“他抬步走進雅間,目光掃過云鶴瀾的星盤,劍眉微挑——那上面的星軌,竟與山腹石門上的紋路有三分相似。
蕭燼霆隨后進來,袖中斷玉劍的劍柄露出半寸,他替云鶴瀾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梢:“先看星盤。“語氣平淡,卻讓裴昭瞬間閉了嘴。
云鶴瀾深吸一口氣,將鮫族秘典推到桌中央。
泛黃的羊皮紙上畫著扭曲的星圖,邊角用銀粉寫著“歸墟裂隙,星隕則啟“。
謝硯之垂眸掃過,指節無意識抵著紙面,山腹中石門后的黑暗突然在眼前閃回——那里藏著的,會不會就是破解星軌異變的關鍵?
“這星圖...“顧萱湊近,青銅匣自動打開,里面的星紋煉器突然震顫,“和我師父說的上古星陣像極了!“
裴昭湊過去,剛要開口,被謝硯之肘了下:“先看古籍。“他的目光落在謝硯之壓著的那頁,上面模糊的字跡突然清晰起來:“九曜歸墟令,主星辰,掌時空...“
云鶴瀾望著眾人緊蹙的眉頭,喉間泛起咸澀的海味——這不過是開始。
她想起昨夜墜落的天樞星,想起老鮫人臨終前的嘆息:“當星隕時,有人要為六界,有人要為執念。“
謝硯之的指尖停在“劍冢“二字上。
山腹中師父留下的星圖,此刻正與這古籍上的紋路重疊。
他抬頭時,正撞見云鶴瀾擔憂的目光,張了張嘴,終究沒說什么——有些事,得等看過更深處的秘密才能說。
窗外的聽風鈴突然作響,像是在應和什么遠方的召喚。
謝硯之的指尖在泛黃的羊皮紙上頓住時,窗外的聽風鈴正發出比尋常更尖銳的嗡鳴。
他垂眸盯著“星隕之術“四個古篆,喉結動了動——山腹石門后的星圖里,分明也有類似的倒懸星紋。“這不是單純的星軌異變。“他屈指叩了叩那行“借星力開歸墟通道“的注解,劍眉壓得低低的,“有人在主動引動神器復蘇。“
雅間里的茶霧驟然凝住。
云鶴瀾腕間的青痕突然發燙,鮫族秘典上的銀粉在她眼底泛著冷光——老鮫人說過“星隕則啟“,原來不是星辰自己墜落,是有人要當那個摘星的手。
她攥緊星盤,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是誰?
為了什么?“
“還能為了什么?“顧萱的青銅匣“咔“地合上,星紋煉器的震顫突然消失,“歸墟令能逆轉時空,若有人能提前掌握開啟裂隙的法門......“她沒說完,但眾人都想起百年前那場六界大戰——為了爭奪神器,仙門屠妖谷,鬼修噬凡人,最后連上古神獸都被抽干了精魄。
裴昭的道袍角被風掀起,他盯著謝硯之指下的字,突然打了個寒顫:“我昨日在城西擺攤,有個穿灰布衫的老頭問我'星隕時能不能求姻緣'......該不會......“
“閉嘴。“謝硯之頭也不抬,聲音像淬了冰,“話本看多了。“但他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牌——那是萬劍閣首徒的憑證,也是師父臨終前塞給他的,“劍冢“二字在玉牌內側刻得極深,此刻正硌著他的掌心。
蕭燼霆忽然伸手按住云鶴瀾的手腕。
他的指尖比常人涼些,卻精準地按在她腕間青痕上:“疼?“云鶴瀾一怔,還未答話,窗外的聽風鈴突然炸響成一片亂音。
所有人同時轉頭。
窗欞外懸著半片玄色衣角,像是被風卷來的。
等眾人看清時,那玄袍修士已貼在窗紙上,蒼白的臉幾乎要貼上云鶴瀾的發頂。
他手中的星辰令牌泛著幽藍,和昨夜墜落的天樞星尾焰一個顏色。“你們來得太遲了。“他的聲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銅鈴,尾音還帶著海腥味,“星隕之術已開第七重,歸墟裂隙......“
“什么人!“謝硯之的劍已經出鞘三寸,寒光映得雅間驟冷。
裴昭手忙腳亂去摸符篆,卻摸出半塊沒吃完的糖葫蘆;顧萱抄起青銅匣就要砸,被蕭燼霆眼疾手快攔住——那修士的身影突然像被風吹散的霧,連句完整的話都沒留,只余下窗紙上一個淡青指印。
“追!“裴昭剛要翻窗,被蘇阮阮扯住后領。
她的聽風箋不知何時已展開,上面密密麻麻爬滿墨痕:“別急,我這兒有線索。“她捏著一張焦黑的傳音符,指尖沾了些細碎的灰燼,“剛在整理情報時發現的,應該是有人冒險用禁術傳訊。“
眾人圍攏過來。
蘇阮阮將傳音符放在茶盞上,用靈力一引,灰燼突然凝成模糊的光影:“星隕先生......藏于北冥山......遺跡石碑......“話音未落,光影便“嗤“地散作青煙,只余下最后一個破碎的尾音:“小心......藍......“
“北冥山?“顧萱的眼睛亮起來,“我師父說過那里有上古星象祭壇!“她拽著謝硯之的衣袖搖晃,“走啊走啊,去看看石碑上有沒有煉器的線索——“
“等等。“云鶴瀾突然按住她的手。
她望著窗外漸沉的天色,喉間的海味突然濃烈得嗆人。
三百年前,表姐云清歌也是這樣望著海平線,說要去“尋找能護全鮫族的力量“。
后來她帶回半塊歸墟令碎片,再后來,族中長老說她勾結鬼修,被永鎮海眼。
可此刻,玄袍修士身上的海腥味,和表姐當年佩戴的珊瑚香囊味道太像了......
“阮阮,我要回鮫族取星圖。“云鶴瀾突然起身,發間珍珠發簪在晨光里閃了閃,“你們先去北冥山,我隨后就到。“她的裙裾掃過桌案,鮫族秘典被帶得翻了一頁,露出內頁用鮫人淚寫的小字:“清歌親啟“。
蘇阮阮的指尖在聽風箋上頓住。
她望著云鶴瀾急促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夜山腹中那道星芒——當時謝硯之說“像極了百年前大戰時的靈光“,此刻再看,倒像極了某種召喚。
“走。“蕭燼霆將斷玉劍完全抽出半寸,劍鳴混著聽風鈴的輕響,“北冥山,現在。“
裴昭還在對著窗紙上的指印發呆,被顧萱揪著耳朵拖向門口:“發什么呆!
要是晚了,歸墟裂隙把你話本全卷走!“謝硯之最后一個離開雅間,他回頭望了眼案上未合的古籍,山腹石門后的黑暗突然在眼前翻涌——那里藏著的,或許不只是師父的星圖,還有星隕先生的秘密。
云鶴瀾站在聽風樓外的青石板上,望著眾人遠去的背影。
海風掀起她的裙角,她摸出貼身收藏的珊瑚墜子——那是表姐送她的成年禮,此刻正燙得驚人。“表姐,“她對著漸沉的天幕喃喃,“當年你說要'用歸墟令護全鮫族',如今有人借星隕之術開裂隙......你,真的背叛了嗎?“
遠處,北冥山的方向騰起一片紫霞,像極了星隕時的尾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