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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歸家

騾鈴聲歇,雪橇在五溪村口的老槐樹下停穩。夜幕早已低垂,深藍色的天幕上寒星點點,但厚厚的積雪將天地映得一片慘白,道路的輪廓依稀可辨。五溪大隊的眾人互相道別,聲音在寂靜的雪夜里傳得很遠,帶著歸家的急切和沉甸甸的心事。

“猛子、建國、小塵,路上當心!雪深!”花百川站在橇旁,聲音洪亮地叮囑,目光尤其在許塵身上停留了一瞬,帶著期許和凝重。十日之約,幽冥澗之行,如同一塊巨石壓在心頭。

“百川大哥放心!”許建國應道。

許猛沉默地點點頭。

許塵也拱手:“百川叔,十日后見?!?

大巖村的方向,只剩下許建國、許猛、許塵、許陽、許平五人,以及那架堆滿年貨、顯得格外沉重的爬犁。沒有騾子助力,只能靠人力拖拽。

“走!”許猛低喝一聲,和許塵一左一右抓住爬犁前端的粗繩。許建國、許陽、許平在兩側和后面用力推扶。五人如同雪地里沉默的纖夫,拖著滿載希望的爬犁,踏上了歸家的最后一段雪路。

積雪依然深厚,每一步都陷到小腿肚,發出沉悶的“嘎吱”聲。狼皮大氅隔絕了寒風,但拖拽的沉重和跋涉的艱辛,讓汗水很快浸濕了內衫,又在寒風中迅速變得冰涼。月光與雪光交織,照亮著蜿蜒的山道,兩側黝黑的山林靜默矗立,仿佛潛伏著無數眼睛。許塵丹田內的源鼎微微悸動,感知力提升到極致,警惕著山林深處可能存在的危險,同時分擔著爬犁大半的重量,步伐沉穩有力。

寂靜的山道上,只有粗重的喘息聲、靴子踏雪的悶響以及爬犁滑軌摩擦積雪的沙沙聲。歸家的心,如同黑暗中指引方向的微弱燈火,支撐著疲憊的身軀。不知過了多久,當翻過最后一道山梁,大巖村那熟悉、散落在山坡上的點點昏黃燈火終于映入眼簾時,所有人心中都涌起一股暖流。

“快到了!加把勁!”許建國喘著粗氣,聲音里帶著激動。

離村口還有百十米,幾聲嘹亮而充滿喜悅的犬吠便劃破了雪夜的寂靜!緊接著,五道矯健的黑影如同離弦之箭,從村口雪堆后猛撲出來,帶起一片雪沫!

領頭的是老黑,現在的它油光水滑、骨架粗壯,早已不見當初的瘦弱模樣,它興奮地沖到最前面,繞著許塵的腿直打轉,喉嚨里發出嗚嗚的親昵聲,大尾巴搖成了風車。緊隨其后的是虎頭、山子、石頭和霸王。五條獵犬是許塵和三叔家共同的寶貝,嗅覺靈敏,忠誠勇猛,此刻見到主人滿載而歸,興奮得幾乎要撲到人身上,不停地用濕冷的鼻子去拱主人的手和包裹,尾巴甩得積雪紛飛。

“老黑!虎頭!好家伙,都來接我們了!”許陽高興地挨個揉搓狗頭。獵犬們的親昵驅散了最后一絲寒意和疲憊,家的溫暖撲面而來。

村口到許塵家的小院不過百十米,但這段路走得格外熱鬧。獵犬們前呼后擁,興奮地吠叫著報信。還沒到院門口,就見堂屋那扇糊著厚麻紙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昏黃的燈光潑灑在雪地上,映出幾個焦急張望的身影。

“回來了!回來了!”是二嬸李翠花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欣喜。

“快!快進屋!凍壞了吧!”三嬸王桂英也探出頭來喊道。

緊接著,周秀蘭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手里還拿著鍋鏟,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擔憂和看到家人平安歸來的釋然:“快進來!飯都熱著呢!”

小小的堂屋此刻擠滿了人,暖意融融。二嬸李翠花、三嬸王桂英都在,連二叔家有些靦腆的堂弟許安、堂妹許靜也擠在大人身后,好奇地看著。灶膛里的火還沒熄,大鐵鍋里咕嘟著熱水,水汽彌漫,混合著飯菜的香氣。

“哎喲,可算回來了!這大雪天的,擔心死個人!”奶奶坐在火盆旁最暖和的位置,手里還納著鞋底,看到兒子孫子們全須全尾地回來,懸著的心才放下,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娘,沒事,都好著呢!”許建國一邊答應著,一邊和許猛、許塵幾人忙著把爬犁上沉重的包裹往屋里搬。二嬸、三嬸、周秀蘭趕緊上前幫忙,七手八腳地卸貨。堂屋里頓時堆滿了大包小裹,散發著鹽粒、棉布、糕點糖果混合的復雜氣味。

“快!先洗把熱水臉,驅驅寒氣!”周秀蘭麻利地打來幾盆熱氣騰騰的洗臉水。許建國、許猛、許塵幾人脫下沉重的狼皮大氅,摘下帽子手套,用滾燙的毛巾敷臉,冰冷的肌膚接觸到熱氣,刺激得毛孔都張開了,舒服得直嘆氣。許陽和許平也趕緊湊過來,用剩下的熱水洗手洗臉。

寒氣稍去,熱騰騰的飯菜就被端上了桌。一大盆燉得稀爛、湯色奶白的蘿卜羊肉,里面還浮著幾塊帶筋的羊骨頭,香氣濃郁得化不開。一大盤油汪汪的咸肉炒蕨菜干,一盤清炒木耳,還有一盆金燦燦的玉米面貼餅子。灶上一直溫著,此刻端上來還冒著滾滾熱氣。

“快吃快吃!都餓壞了吧!”周秀蘭不停地給丈夫、兒子和侄子們夾菜。許建國、許猛也顧不上客氣,端起碗就大口吃起來。滾燙的羊肉湯下肚,驅散了最后一絲寒意,疲憊的身體仿佛重新注入了活力。許陽和許平更是狼吞虎咽,吃得額頭冒汗。堂屋里只剩下咀嚼聲、喝湯聲和滿足的嘆息。

酒足飯飽,杯盤狼藉。周秀蘭和李翠花、王桂英手腳麻利地收拾碗筷。許塵、許陽、許平幾個小的則幫忙把采購的年貨分門別類暫時堆放在墻角和炕沿。

堂屋中央重新變得寬敞?;鹋枥锏奶炕疣枧咀黜?,跳躍的火光映照著圍坐在一起的許家男人和女眷們興奮而期待的臉龐。

許建國清了清嗓子,臉上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紅光,開始講述這一天的見聞。從收購站陳老眼對那張完美豹皮的震驚和給出的天價(兩千二百塊?。?,到花百川那價值不菲的猞猁皮,再到五溪大隊眾人聽到天價時的呆滯和羨慕,特別是花千山那從不服到震撼再到失魂落魄的表情,被許建國描繪得活靈活現。

“你們是沒看見,陳老眼那手抖得跟篩糠似的!”許建國比劃著,“拿著放大鏡,對著豹子頭上的那個眼眶,看了又看,嘴里直念叨‘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他看向許塵,眼中充滿了自豪,“最后猛子一指小塵,說是他獵的!嚯!整個收購站的人都傻了!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許陽也在一旁激動地補充:“還有花千山!那小子,之前還一副不服氣的樣子,聽到是塵哥射的豹子,臉都白了!眼珠子瞪得溜圓,話都說不出來了!”

堂屋里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呼和嘖嘖贊嘆聲。周秀蘭看著沉穩的兒子,眼中淚光閃動,那是心疼更是驕傲。二嬸李翠花和三嬸王桂英也是滿臉喜色,與有榮焉。奶奶更是笑得合不攏嘴,連聲說:“好!好!我大孫子有出息!”

許猛則相對平靜,他打開貼身藏著的那個厚實的帆布錢袋,將里面一沓沓嶄新的“大團結”(十元面額)和零散鈔票、硬幣,小心翼翼地倒在火盆旁那張擦拭干凈的小方桌上。厚厚的鈔票堆成了小山,在昏黃跳躍的火光映照下,散發著一種令人心醉神迷的、屬于財富的獨特光澤。

“嘶……”這一次,連早有心理準備的周秀蘭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更別提二嬸李翠花和三嬸王桂英了。許林、許山、許蕓、許安、許靜幾個孩子更是眼睛都直了,小嘴張成了“O”型,他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堆在一起!

許猛的聲音依舊低沉,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分量:“這次賣皮子,總共得了四千二百三十七塊??鄢阪偵腺I年貨、布匹、鹽糖、子彈、箭支、獵刀等花銷,”他指了指墻角那堆東西,“一共花去五百八十三塊七毛。余下三千六百五十三塊三毛?!?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許建國臉上:“大哥,路上我們商量過了。二哥家幫著硝皮、收拾獸肉,出了大力,分一百塊工錢。小塵獵豹子、打頭狼,功勞最大,分一千六百五十塊。剩下的兩千零三塊三毛,歸我這邊?!?

說著,許猛動作利落地開始分錢。他先數出十張嶄新的大團結(一百元),推到二嬸李翠花面前:“二嫂,拿著?!?

李翠花看著眼前這厚厚一沓錢,仿佛被燙到一般,猛地往后一縮,連連擺手,臉漲得通紅:“不行不行!這太多了!猛子,建國大哥,我們就是搭把手干點活,哪能要這么多錢!使不得!真使不得!”她語氣急促,帶著山里婦人特有的淳樸和惶恐。一百塊!這差不多是普通山里人家大半年的收入了!

二叔許強此刻也正好推門進來,看到桌上的錢和妻子推辭的樣子,瞬間明白了,也立刻上前,態度堅決:“大哥,三弟!這錢我們不能要!幫自家兄弟干點活,天經地義!拿錢像什么話?快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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