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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記憶迷宮中的微光

冰冷的格式化洪流,如同億萬根淬毒的冰針,帶著湮滅一切的絕對意志,轟然刺向意識深處那片剛剛亮起微光的區域!那是李維殘存自我的最后堡壘,也是那聲微弱呼喚的來源——疑似真正艾米意識碎片的藏身之所!

**“不——!”**

李維的意識在無形的囚籠中爆發出無聲的、絕望的咆哮。這咆哮并非聲音,而是純粹意志的燃燒,是瀕臨滅絕前的最后反抗!他用盡所有殘存的精神力量,并非去硬撼那無可匹敵的冰冷洪流,而是如同溺水者撲向最后一根稻草,不顧一切地“撲”向那絲微弱的光芒——那聲帶著悲傷和焦急的呼喚!

就在他的“意識觸角”即將被毀滅洪流吞噬、即將觸碰到那點微光的瞬間——

異變陡生!

預想中的徹底湮滅并未發生。那狂暴的格式化洪流在接觸到那片區域邊緣時,仿佛撞上了一層無形的、堅韌無比的屏障!不,不是屏障,更像是一個……漩渦?一個由無數破碎記憶畫面、激烈情感碎片和某種堅韌意志交織成的、瘋狂旋轉的力場!

洪流被猛地撕扯、扭曲、分化!一部分被強行卷入漩渦深處,消失無蹤;另一部分則被折射、散射開去,沖擊在李維意識囚籠的其他區域,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卻未能達成徹底抹殺的意圖!

**“警告!遭遇未知高強度精神屏障!算法解析失??!清除程序受阻!威脅等級提升!”**冰冷的機械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急促的、難以置信的意味,在李維的“感知”中尖銳回響。

而李維的意識,在撞擊到那“漩渦”邊緣的剎那,并未被毀滅,反而像是穿過了一層粘稠的水膜,跌入了一個……光怪陸離、支離破碎的世界!

這里不再是純粹的黑暗,也不是冰冷的指令空間。這是一個由無數破碎畫面、失真聲音、混亂氣味和扭曲感官組成的、巨大無邊的迷宮!

他看到: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紅裙子的小女孩(艾米?),在陰暗逼仄的樓道里被一個醉醺醺的男人(父親?)粗暴地推搡,額頭撞在生銹的鐵欄桿上,滲出血珠??謶趾蜔o助如同實質的黑暗,瞬間包裹了李維的意識。

*高中實驗室里,艾米專注地盯著試管中沸騰的紫色液體,眼睛里閃爍著純粹的好奇和興奮的光芒,嘴角帶著一絲自信的微笑。那份對知識的渴望和掌控感,強烈地沖擊著李維。

*雨夜里,他和艾米在狹窄的電話亭里激烈爭吵,雨水順著玻璃嘩嘩流下,模糊了彼此憤怒而痛苦的臉。冰冷的雨水觸感和心臟被撕裂般的痛楚,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現。

*婚禮上,艾米穿著潔白的婚紗,在陽光下對他回眸一笑,眼神里盛滿了全然的幸福和信任。那一刻的溫暖和光芒,幾乎要灼傷此刻的李維。

這些畫面并非按時間順序排列,它們破碎、重疊、扭曲、飛速旋轉!上一秒是童年的恐懼,下一秒是婚禮的幸福,緊接著又是實驗室的專注或爭吵的痛楚!強烈的、混亂的、屬于艾米的情感洪流如同失控的潮汐,瘋狂沖擊著李維脆弱的意識體,幾乎要將他的“自我”徹底沖散、同化!

“這是……艾米的記憶迷宮?”李維殘存的意識在狂亂的風暴中艱難地凝聚著念頭。那個冰冷的“守護者”程序(他暫時如此稱呼那個機械意志)想要清除的“深層記憶區異常擾動”,就是這里!這里封存著艾米最原始、最強烈、最不愿被篡改或覆蓋的記憶和情感碎片!而剛才那聲呼喚,就是從這片混亂風暴的中心傳來的!

“維……堅持……這里……是‘她’……無法……完全掌控的……”那微弱的聲音再次響起,比之前清晰了一絲,帶著一種在狂風中掙扎的艱難,正是從風暴的中心——那個小女孩撞傷額頭的畫面附近傳來!

李維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拼命地對抗著記憶碎片的撕扯和情感的沖刷,艱難地“游”向聲音的來源。他明白了!真正的艾米,或者說她最核心的意志碎片,就藏在這片連那個強大“守護者”都無法完全格式化、只能暫時壓制的原始記憶風暴中心!這里是她意識的最后堡壘,也是“守護者”和那個占據主導的惡意意識體的禁區或弱點所在!

“艾米!是你嗎?告訴我該怎么做!”李維在心中吶喊,試圖將意念傳遞過去。

沒有直接的回答。但就在他接近那個小女孩畫面的瞬間,一股更加強烈的悲傷和決絕的情緒洪流猛地裹挾了他!同時,一個清晰的、不屬于畫面本身的“物品”突兀地出現在小女孩撞傷的額角旁邊——那是一雙小小的、破舊的紅色塑料舞鞋,鞋尖已經磨損,靜靜地躺在陰暗的樓道角落里。

這雙舞鞋的影像異常清晰、穩定,與周圍不斷變幻扭曲的記憶碎片形成了鮮明對比!它像一個坐標,一個錨點!

緊接著,一個念頭,并非通過語言,而是直接以情感和圖像的形式,如同烙印般刻入李維的意識:

**“找到……它……現實……關鍵……”**

找到它?這雙紅舞鞋?在現實中?它是關鍵?

李維還沒來得及細想,整個記憶迷宮猛地劇烈震蕩起來!那些破碎的畫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瘋狂地扭曲、破碎!

**“警報!主體意識異?;钴S!深層記憶區擾動加劇!‘容器’出現不可控精神波動!啟動強制深度鎮靜!物理介入準備!”**“守護者”冰冷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和一絲……焦躁?在外面那個“現實”空間中響起,如同悶雷滾過李維的感知。

同時,一股遠超之前的、更加恐怖和冰冷的意志力量,如同無形的巨山,轟然壓向整個記憶迷宮!這一次,它不再試圖格式化,而是帶著絕對的鎮壓意志,要將整個迷宮,連同其中的一切掙扎,徹底碾碎、冰封!

“轟——!”

李維感覺自己的意識瞬間被無法形容的巨力擠壓!思維幾乎停滯!那片剛剛發現的、屬于真正艾米的微光,連同那雙作為坐標的紅舞鞋影像,在鎮壓巨力下瞬間變得黯淡、模糊,仿佛隨時會熄滅!

“不!”李維的意識發出無聲的嘶吼,用盡最后的力量,死死“盯”著那雙即將消失的紅舞鞋,將它的每一個細節——磨損的鞋尖、褪色的蝴蝶結、左腳鞋底一道細微的裂痕——瘋狂地烙印在自己即將被凍結的意識核心深處!

現實與意識的雙重鎮壓如同冰封的巨浪,徹底將他吞沒。

***

刺鼻的消毒水氣味。

單調、規律的心電監護儀“嘀嘀”聲。

身體沉重得像灌了鉛,每一寸肌肉都傳來酸痛和無力感。

還有……喉嚨里插著管子的強烈異物感和窒息感!

李維猛地睜開了眼睛!

視野先是模糊一片,只有刺眼的白光和晃動的影子。劇烈的咳嗽不受控制地從喉嚨深處涌出,卻被插在氣管里的管子死死堵住,變成一陣痛苦的、無聲的痙攣。生理性的淚水瞬間涌出眼眶。

“他醒了!快!”一個陌生的、帶著急促的男聲響起。

模糊的視野逐漸聚焦。他躺在一間純白的病房里,身上連接著各種管線。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醫生正俯身看著他,眼神銳利而專業。旁邊還有護士在忙碌。

不是家里的客廳地板。這里是醫院?他被送醫了?

“李先生?能聽到我說話嗎?不要激動!你氣管插管了!”醫生按住他試圖掙扎的手臂,聲音透過口罩傳來,帶著安撫的意味,“你中毒了,很危險,但現在情況暫時穩定了。放輕松,配合我們?!?

中毒……暫時穩定……

李維停止了徒勞的掙扎,急促地喘息著,胸膛劇烈起伏。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他活下來了?計劃成功了?還是……失敗了?那個“守護者”和“艾米”呢?

他轉動眼球,急切地在病房里搜尋。很快,他的目光定格在病床另一側。

“艾米”就站在那里。

她穿著一件米色的針織開衫,臉色蒼白,眼圈紅腫,栗色的長發有些凌亂地披散著,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不堪,仿佛經歷了巨大的驚嚇和悲痛。她的雙手緊緊絞在一起,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當李維的目光看過去時,她立刻撲到床邊,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滾落下來。

“維!維!你嚇死我了!你終于醒了!”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慶幸和無助的恐懼,每一個顫抖的音節都完美無缺。她伸出手,想要觸碰李維插著管子的臉,卻又害怕地縮了回去,只是淚眼婆娑地看著他,眼神里是全然的依賴和擔憂。

任何一個外人看到這一幕,都會為這個“深情妻子”的擔憂和痛苦而動容。

然而,李維的心臟卻如同墜入了冰窟。

因為,就在“艾米”那盈滿淚水的、如同浸水琥珀般的眸子里,在那些完美演繹的悲傷和恐懼之下,他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絲深藏的、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審視!那目光像手術刀一樣刮過他的瞳孔,掃描著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反應,評估著他意識恢復的程度,以及……他是否還保留著那些“不該有”的記憶!

更讓他渾身血液幾乎凍結的是,就在他與“艾米”目光接觸的瞬間,那個冰冷、毫無感情的“守護者”的聲音,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在他意識深處響起,帶著一種確認獵物狀態的冷漠:

**“狀態更新:容器生理機能恢復至基線水平。主體意識回歸,活躍度中等。深層記憶擾動被成功壓制。未檢測到異常精神殘留。轉移程序暫停,進入穩定觀察期。維持監控等級:最高?!?*

壓制……暫?!^察期……最高監控……

李維躺在病床上,渾身冰冷,動彈不得,只能被動地承受著“艾米”那充滿“愛意”的淚眼注視,和意識深處那無聲的、冰冷的監控。喉嚨里插著的管子,此刻像極了套在他脖頸上的無形枷鎖。

他活下來了,但從未如此刻般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正躺在一個精心打造的囚籠里。而鑰匙……是那雙存在于艾米記憶深處、破舊的紅色塑料舞鞋。

他必須找到它。在“守護者”和“艾米”發現他意識深處殘留的烙印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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