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浪拍打在嶙峋海岸，濺起大片白色浪花，驚飛岸邊覓食的一只海鳥。

白羽微微染黑的海鳥高高飛起，雙目警惕掃過四方。

遠(yuǎn)方地平面，一片綿延兩里的亭臺樓閣映入眼簾。

那是建于臺南的延平郡王府。

海鳥鳴叫一聲，朝天際碧藍(lán)波濤之上的遠(yuǎn)帆掠去。

在它身后，延平王府的輪廓逐漸縮小，直至消失。

此際，延平王府議事廳內(nèi)。

端坐主位的延平郡王鄭經(jīng)將手中信紙隨手放到身旁矮幾，朝下首座位一文士打扮的中年書生打趣道：

“呵呵，軍師，現(xiàn)今這顧白衣倒是后來居上，一躍成為清廷的頭號反賊，超過你哩。”

中年書生微微一笑，回道：“王爺，在韃子朝廷眼中，恐怕你才是這天下第一號反賊！”

“哈哈，軍師所言甚是！”

鄭經(jīng)哈哈一笑。

“在韃子眼中，我是反賊，不過，在我眼中，滿韃朝廷又何嘗不是反賊呢！”

旋即，他面容一正：

“軍師，刻下鰲拜身死，北方局勢或會出現(xiàn)新的變化，這次又要勞煩你回去主持大局了。”

中年書生抱拳拱拱手：

“此乃屬下分內(nèi)之事！”

他頓了下，又道：“王爺，青木堂香主之位至今已空懸兩年，群龍無首，此番回去，我打算將青木堂的香主重新定下。”

“天地會的細(xì)節(jié)詳情，你無需一一向我稟報，有軍師你主持大局，我甚是放心。”

“謝過王爺信任！”

兩人又交流幾句后，中年書生便告辭退下。

書生離去后片刻，一青年男子走進(jìn)廳內(nèi)：

“爹爹！”

延平郡王斜了青年一眼：“又有何事？”

“爹爹，我記得早前華山派有遣人送信邀請我們王府去參與一件大事，你讓我作代表過去罷？”

“你去自是沒問題。”鄭經(jīng)眉頭皺了皺，略有些為難，“只是目下軍師事務(wù)繁重，他豈有時間看顧你？”

“爹爹，我無需陳軍師照顧，你把馮師傅派給我即可。”

“罷了罷了，你把馮師傅叫來，我與他交代一聲！”

“多謝爹爹，此次孩兒定給延平王府長一長臉，不讓那顧白衣專美于前！”

“你莫再氣我，我定能多活幾年。”

“爹爹定然長命百歲。”

“哈哈，行了行了，快去請馮師傅罷！”

......

云南昆明，五華山。

此地原是南明永歷帝的故宮，廣袤數(shù)里。

如今，卻已被吳三桂連年不斷增添樓臺館閣，變成與皇宮內(nèi)院相差無幾的平西王府。

平西王府前廳。

世子吳應(yīng)熊步履匆匆走進(jìn)廳堂：

“爹，你找我？”

吳三桂端著一張紫膛臉坐著，須發(fā)白多黑少，精神卻仍十分充沛。

他捋了捋下頜胡子，說道：

“應(yīng)熊，這兩日你準(zhǔn)備一下，替為父到京城看看目下那邊是何種情況。

記住，盡可能查探清楚鰲拜被殺的真相到底如何。

這些年來，鰲拜遭遇的刺殺不比為父少，然而一直安然無恙，為何這一次，就被人輕易得手？”

“爹，孩兒遵命！”

吳應(yīng)熊躬身接令。

“莫急，尚有一事，那大夏盟的顧白衣，你再加派人手查探清楚他的底細(xì)，上一次烏蒙山大營陷落，現(xiàn)今我懷疑另有隱情。”

“是，孩兒得令！”

......

綠白相間的竹林中，青磚雅舍靜靜佇立。

雪花于空中洋洋灑灑飄落，將庭院中的棗樹裹了一身銀裝。

棗樹下的石桌與石凳，亦被一片片霜白掩蓋。

故地重游。

顧暮惟不免想起當(dāng)初他與胡天奇、李西華三人在樹下圍桌而坐、暢談天下的場景。

若不出意外，自己擊殺鰲拜的消息，現(xiàn)下應(yīng)已傳到兩人的耳中。

他們定會為之驚喜！

自京城離開后，因阿九一路同行。

路上宿夜之時，顧暮惟與雙兒不再像從前般隨意。

若在城鎮(zhèn)，他們會選擇環(huán)境好的客棧入住。

如若在野外，則盡量挑選舒適的去處宿營。

如此情形下，經(jīng)過李西華舊居附近時，這屋子就成了三人的落腳點。

數(shù)日前，他和雙兒還專門回了一趟莊家大屋，把殺死鰲拜的消息告知程家嫂嫂五人。

聞得此事，程家嫂嫂五個留守大屋的明史案遺孀激動異常，又哭又笑，難以自持。

想來，在四川的三少奶她們，若得知他殺了鰲拜之后，亦會有類似的反應(yīng)罷！

衣袂風(fēng)聲響起。

顧暮惟不必抬頭，就知是阿九與雙兒到附近小城探查消息返回。

果不其然，片刻后，兩女從前方竹林另一側(cè)出現(xiàn)。

見到顧暮惟，雙兒腳下加快腳步，飛掠過來：

“公子，你又變值錢啦？”

“嗯？！”

顧暮惟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韃子提了賞格？”

“是呢！”

雙兒把方才城里探查到的消息嘰里咕嚕說了一通，然后告知：

“......據(jù)傳是韃子皇帝親自定下的賞格，現(xiàn)今，公子的腦袋價值三千兩黃金或是三萬兩白銀。”

“哈哈！”

顧暮惟爽朗一笑：“大好頭顱，誰來取之？”

阿九推門步入庭院，提醒道：

“盟主，不可大意，此番你已成為建奴頭號大敵，康熙或已將緝拿你作為當(dāng)下首務(wù)。”

“哪怕沒有盟主曾在皇宮大門前羞辱他一事，他也務(wù)須對你出手，不如此不足以收買人心。”

顧暮惟微微頷首：

“公主且放心，除非韃子派出大軍包圍我，不然他們只會徒勞無功。”

他確是信心十足。

自殺掉鰲拜之后，顧暮惟一身內(nèi)力運轉(zhuǎn)變得更加圓融。

各項武功的效率再有提升。

阿九見他心里有數(shù)，便不再啰嗦。

顧暮惟思索半晌，說道：

“不過，眼下情形，我們暫時倒不好返回四川了，既是如此，那就換個去處罷！”

雙兒期待問道：“公子，我們可是要去遼東尋胡大哥？”

這妮子自得了飛天神行的好處后，時常惦記著要感謝胡天奇。

“不忙，在去遼東之前，我們先去趟河南。”

顧暮惟轉(zhuǎn)向阿九：“公主可還有別的安排？”

“我無安排，就聽你的罷！”

“好，歇息一晚，我們明日出發(fā)。”

翌日早上，雪仍在下。

三人起床后，吃過雙兒做的早飯，離開李西華故居，取道南下。

雪天對尋常人而言，道途艱難。

于顧暮惟三人，則并無太大影響。

自學(xué)會神行百變之后，目下顧暮惟與雙兒的輕功都有所提升。

顧暮惟早已做到踏雪無痕境界，就連雙兒也向著這個境界逼近。

至于阿九，她除了身懷神行百變，尚精通鐵劍門另一門輕功岳王神箭。

后者，更適合趕路。

雪落茫茫。

三人戴著斗笠，衣袂翩翩，乘風(fēng)而行。

仿似三個遨游天地的精靈。

不過數(shù)日時間，他們已是出了山西地界，踏上河南大地。

適逢落雪稍停，天地依舊一片蒼茫。

三人繼續(xù)前行。

這一日，他們經(jīng)過一處矮丘時，忽聽得左近傳來打斗聲。

打斗聲中，伴著兩個熟悉的女聲：

“師妹，你我背靠背御敵。”

“好，師姐小心。”

跟著，另有一男子聲音接話：

“你們乖乖束手就擒，尚能少吃些苦頭。”

“呸，你們打贏我們再說。”

“嘿，贏過你們還不簡單。”

那男聲忽地高聲呼喊：“洪教主萬年不老，永享仙福，壽與天齊，壽與天齊！”

隨即，有數(shù)個聲音跟著狂熱呼喊：

“洪教主壽與天齊，壽與天齊！”

喊聲落下，兵器碰撞聲大作。

顧暮惟三人同時停下腳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