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生設備單調的電子音節如同冰冷的鉆頭,持續不斷地鑿擊著無意識的黑幕。
“滴…滴…滴…“
這規律的、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響是沈薔沉淪于深淵后的唯一浮標。她的意識如同被狂風摧殘的蒲公英種子,散落在記憶與黑暗交織的混沌之中。無法思考,無法移動,甚至連維持“存在”的感覺都已模糊,只剩下一種深沉的、被剝奪一切的虛無感。
不知過了多久。時間在藥物的高壓統治下失去了意義。
細微的變化如同冰層下的暗流,悄然發生。
一絲極其銳利、帶著冰冷金屬銹蝕氣味的冰涼觸感,突兀地刺穿了濃稠的黑暗!
是氣味。
是氣味先回歸了。
濃烈刺鼻的消毒劑味道依舊占據主位,混合著殘余的乙醚氣息。但在這層令人作嘔的屏障之下,另一種更深沉、更古老的腐敗氣息如同藤蔓的根須,頑強地鉆透進來——極其濃郁的、熟爛的、仿佛被雨水浸泡過后的薔薇花香!那香氣濃得化不開,幾乎帶著粘稠的質感,卻又在最深處透出一股徹底敗落、走向朽爛的甜膩惡臭!如同開至極盛后又被瘋狂暴雨拍落泥濘、任人踩踏碾碎了的無數艷麗花朵殘骸在共同蒸騰散發出的……死亡盛宴的氣息!
香!
卻帶著尸骸腐爛的毒!
沈薔的胃在虛無中猛烈抽搐!喉嚨深處反射性地涌起一股酸澀的灼燒感!但這強烈的感官刺激也如同催化劑,轟然砸開了混沌的壁壘!
嗡鳴!巨大的、高頻的、如同無數細針在頭骨內部瘋狂刮擦的嗡鳴聲!以排山倒海之勢沖擊回來!緊隨其后的,是更豐富的感官碎片——冰冷的束縛帶勒入皮膚的窒息觸感!頸托塑料板邊緣摩擦下顎帶來的細微刺痛!還有……腳踝深處那被繃帶層層包裹的關節里,一種如同無數微小蟻噬的、持續不斷的深層鈍痛!
視覺如同生銹的門栓,艱難地開啟了一絲縫隙。
一線光亮。
極其慘白、刺眼的白光。
頭頂,巨大無影燈的金屬骨架猙獰地盤踞在慘白的光源周圍,如同冰冷的骨爪。過于強烈的光線如同實質的冰針,狠狠刺入她剛剛恢復一絲清明的眼球,帶來灼燒般的劇痛和生理性的淚水。視野中一片模糊的白熾光暈,只能勉強分辨出光域邊緣幾個影影綽綽、穿著淡藍色或白色工作服的身影輪廓,在白色光海中如同模糊的幽靈般移動。她們的動作迅捷、無聲,帶著一種非人的效率感,彼此交流全靠極其輕微、幾乎無法捕捉的手勢和一些單音節的、如同機器內部摩擦發出的低語指令(“鉗”、“藥”、“記錄”、“加壓”)。
這里是……那個如同監獄的手術室?還是……另一個刑場?
沈薔的眼珠極其艱難地在濃稠淚水的包裹中轉動了一下,試圖聚焦。額角包裹的紗布下傳來陣陣鉆心的抽痛,每一次心跳都如同錘擊在傷口上。但這疼痛也進一步清醒著她的神經。
就在這模糊視野的邊緣地帶,一條慘白冰冷的走廊在強光映照下延伸出去,盡頭是一扇微微開啟的厚重防火門。門內一片昏暗,但那縫隙處,卻有某種東西吸引了沈薔渙散的目光。
縫隙內側。
一束光。
一束極其微弱、卻異常穩定的、帶著黃昏般暖橘色調的光柱,斜斜地從門縫深處投射出來!
這束溫暖得近乎詭異的橘色光芒,在這慘白冰冷的白色地獄中,如同地獄縫隙偶然泄露的一縷陽光!溫暖!刺眼!
光柱的邊緣……
沈薔的瞳孔在劇痛與強光刺激下猛烈抽搐!
就在那束暖橘色光柱末端、被光線描摹出的門內昏暗的……墻角陰影里!
一截東西!
極小極小!約莫只有指甲蓋大小!安靜地躺在地板靠近墻角線的陰影邊緣!它本身似乎是深色的,但在那暖橘色光線的側射下!它的某一個極其狹窄的截面棱角——呈現出了極其銳利的邊緣!
那個棱角截面!
在光線下!
反射出了一種……幽深冰冷的……
墨綠色!
如同深潭寒水!如同凝固的松石!如同……某種極其名貴、卻被深藏泥淖的……翡翠才能折射出的……一點尖銳到極致的冷綠反光!
這驚鴻一瞥的幽綠冷光如同帶著絕對零度的寒氣!瞬間洞穿了沈薔的混沌!將她腦海中那些散落的、浸透恐懼和血色的記憶碎片猛地吸了過去!在旋轉墜落的眩暈中炸開!
——
慈善晚宴拍賣臺刺目的燈光下!天鵝絨托盤里!那枝被玻璃罩封存!仿佛凝著露水的……祖母綠雕刻而成的……翡翠薔薇胸針!主持人用戴著白手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枚胸針,將它對著光線轉動了一下!
“稀世孤品!沈氏家族代代相傳的祖物!由緬甸最頂級的玻璃種帝王綠翡翠整料雕成!這永不凋零的薔薇!見證了兩代人……”
胸針底托側面那行微小的、帶著歲月銹蝕痕跡的刻金花體簽名!
“Mémoireéternelle”
(永恒記憶)
——
一段毫無關聯、卻又帶著冰冷鎖鏈感的話語碎片猛地撕裂記憶的塵埃!
沈薔的心跳在維生設備的滴答聲中驟然漏了一拍!
胸針……祖物……沈家……薔薇!
就是它!
那束暖橘光線下反射出的幽綠!就是那塊翡翠碎片的顏色!就是那胸針底托鑲嵌著銘牌銘文的!那個尖銳棱角的斷面所反射出的……
碎片?!
祖傳的翡翠薔薇胸針!在她毫無意識的情況下……碎裂了?!遺落在這個地方?!
這念頭如同驚雷!震得沈薔意識嗡鳴!后背瞬間被冰冷的汗水浸透!那祖物……價值連城!更是……母親……不!沈家曾經輝煌和血脈傳承的象征!怎么會碎?!在哪里碎的?!為什么碎片會在這里?!
她下意識地!用盡所有殘存的力量!試圖轉動僵硬的脖頸!試圖看向暖橘光束射出的方向!試圖看清門縫深處!那遺落碎片的暖光來源!那里到底是誰?!誰在?!發生了什么?!
就在這時!
“砰——!!!!!“
一聲驚天動地的、如同重物從極高處狠狠砸落在堅實地面的沉悶巨響!猛地從門縫深處、從那道暖橘光線源頭的方向轟然傳來!
整個地面!連同身下這張堅固異常的金屬診療床!都似乎極其輕微地、極其清晰地……向下一沉!如同沉重的地基承受了隕石墜落的沖擊!傳遞出被強大力量瞬間貫穿的……細微震蕩!
緊接著!一片刺耳無比的、混雜著物品轟然倒塌、碎裂、玻璃水晶瞬間炸裂成億萬碎片向四周瘋狂迸射的恐怖音浪!排山倒海般從門縫內洶涌沖出!裹挾著那束暖橘色的光線劇烈扭曲晃動了幾下!仿佛一個溫順的光源在被瞬間發生的巨大暴力徹底摧毀前的最后掙扎!
沈薔被束縛住的身體本能地狠狠一顫!如同被無形的沖擊波狠狠擊中!心臟瞬間停跳!巨大的恐懼如同一只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了她的肺腑!
發生了什么?!那是什么東西砸下來的巨響?!砸塌了什么?!玻璃和水晶粉碎?!是那個座鐘?!那座永遠停在三點四十七分的古董座鐘被砸毀了?!誰砸的?!
暖橘色的光線在劇烈的震蕩中瘋狂搖曳,最終徹底熄滅,被門縫后面更加濃稠深重的黑暗吞噬。
巨響之后的死寂,比之前任何時刻都更加凝滯粘稠,如同沼澤里的瀝青,帶著令人窒息的絕望感。只有門縫深處、那片吞噬了暖光的絕對黑暗中,極其細微的、極其清晰的……“咔嚓”……“咔嚓”……“咔嚓”……
如同什么巨大厚重的布料……或者……皮革?!被人沉重而極其緩慢的……一步一步……碾過地上那些剛剛在巨響中被震散濺落的、堅硬銳利的玻璃碎屑時發出的……令人牙酸頭皮發麻的研磨聲!
有人在走動!
在玻璃碎片上走動!
沈薔的血液都要被這聲音凍結!每一道緩慢沉重的“咔嚓”聲,都如同踩踏在她自己的骨骼之上!帶來無法控制的戰栗和瀕死的窒息感!是誰?!陸野?!韓松?!還是…那個本該在病危中…陸老爺子?!
腳步聲似乎……朝著門縫……朝著這間冰冷的手術室……極其緩慢地……越來越近!
一股冰冷徹骨的絕望混合著無法形容的恐懼,如同巨大的陰影,將沈薔徹底籠罩。她連閉上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扇微微開啟的門縫邊緣,一個極其模糊高大的黑色剪影輪廓……極其緩慢地……如同恐怖的拼圖碎片……在那片漆黑的死亡背景中……一點點地……清晰地……
浮現!
腳步聲停在了門縫之后。
身影輪廓在黑暗中沉靜。
一只戴著某種純黑色光面絲織物手套的手,緩緩地……緩緩地……從黑暗深處……無聲無息地……
搭在了門縫邊緣冰冷的不銹鋼門框之上!
手指修長。
指甲修剪得異常干凈整潔。
手套的質地帶著冰冷的非人光澤,如同蛇類的鱗片,光滑,冰冷,能吞噬一切光線與情緒。
這只手只是靜靜地搭在那里。
但那種無聲的壓迫感和冰冷的毀滅氣息,如同極地的冰川轟然壓至!
陸野!
是陸野!
沈薔的心沉入萬丈冰窟!恐懼如同實質扼住喉嚨!是他!他毀了座鐘?他踩踏著那些碎片走過來了?!他要干什么?!下一個……會是她嗎?!
就在沈薔所有感官都被這只搭在門框上的黑手套攫住、每一根神經都繃緊到即將斷裂的巔峰!
當所有絕望都凝聚在那個冰冷的門縫剪影!
當她以為那扇沉重的門即將被無聲推開!
—
轟隆——!!!
窗外!
一道慘白巨大到足以點燃整個宇宙的驚天炸雷!在那一瞬間轟然炸開!
將整個空間!連同門外昏暗的走廊!連同這間冰冷的手術室!連同所有角落的陰影!徹底!毫無保留地!照亮如同被投入太陽核心!慘白!熾烈!纖毫畢現!
在這超越了人類感知極限的慘白熾焰中!在手術室慘白頂燈與雷暴強光交織出的、足以刺瞎雙眼的光海地獄里!
沈薔極度放大、被恐懼填滿的瞳孔!清晰地倒映出了那扇微微開啟的門縫內外——
搭在門框上、被極致雷光照亮到如同精鋼般慘厲反光的黑手套旁邊!在那道粗壯不銹鋼門框上極其隱蔽的、仿佛被反復擦拭摩挲過的……靠近頂端的位置!
幾道極其新鮮的、縱橫交錯的……無比深刻的白色劃痕!
這些劃痕無比凌亂!帶著一種瘋狂絕望、歇斯底里的破壞欲所留下的痕跡!而在那些最深的一道劃痕末端……一點極其微小、卻異常刺眼的……
鮮紅的……
油性記號筆涂抹的痕跡!
像是誰在被某種力量強行拖走時……用盡了最后的瘋狂!留下的最后印記!
那紅色殘留的形狀……
像是一個……
破碎的……
沒有完成的……
扭曲的……回形符號?!
沈薔的腦海里如同被這道雷光同步劈開!
—
爛尾樓!回字形天井模型!中心那幾根扭曲的銅絲末端!
—
“不——!!!”一聲凄厲到徹底變形、仿佛來自深淵厲鬼的絕望嘶吼!穿透了被巨響撕裂的空氣!穿透了門板!穿透了距離!帶著絕對的驚懼與瘋狂!驟然從門縫深處那無邊的黑暗里猛地爆炸出來!
那聲音!無比熟悉!卻又扭曲到非人的境地!
是韓松的聲音!!!
是韓松!!!
他在門縫后面!那片雷光照不到的黑暗里!在發出瀕死的絕望嚎叫!
那只搭在門框上的黑手套!在雷光消失、室內慘白頂燈重回主場的瞬間!如同被閃電點燃后的灰燼,無聲地……消失了!
門縫后的高大身影輪廓……也驟然沉入了那片無邊的黑暗!
“咔嚓!”
“咔嚓!”
“咔嚓——”
碾過玻璃碎屑的腳步聲!驟然變得急促!狂烈!以一種完全失控的、狂怒而暴戾的方式!在那片門后的黑暗深處!響成一片瘋狂傾覆的冰雹!
伴隨著……肉體被巨大的力量反復擊打撞擊墻壁和地面發出的沉悶“砰砰”聲!骨骼碎裂的細微“咔嚓”聲!甚至……利器刺穿某種柔軟堅韌物體發出的“噗嗤”銳響!
那是……虐殺的聲音!如同野獸在撕扯它的獵物!
不是一個人在走動!是兩個人在激烈搏斗?!不!更像是一個人被……徹底碾壓!!
韓松短促而劇烈的、充滿極度痛苦的嗚咽和破碎的悶哼,如同破敗的風箱從喉嚨深處被強行擠出,斷斷續續混雜在狂暴的破壞噪音之中!
沈薔整個人如同被釘死在冰柱上的飛蛾!恐懼已經剝奪了她所有的反應!她只能僵硬地睜大著空洞的眼睛!看著那扇沒有關嚴的門縫!聽著那如同地獄屠宰場傳出的……令人靈魂凍結的聲音!
手術室內,蘇醫生和助手對門外的恐怖動靜恍若未聞!她們甚至沒有抬起頭!依舊在慘白燈光下精準地擺弄著冰冷的器械!一種藥液被抽取進注射器的細微氣泡破裂聲響起。針尖閃著冰冷的光澤,被助手遞向蘇醫生!
那細微的聲響此刻卻如同死神的喪鐘!
不!!!
沈薔的瞳孔在極度的恐懼下驟然收縮!身體在被束縛帶牢牢綁定的前提下爆發出野獸般的垂死掙扎!喉嚨里發出不成聲的嗚咽!不要!不要注射!
她的視線本能地死死釘在蘇醫生那雙走向她的手上!那雙戴著透明乳膠手套、仿佛外科手術工具般精確的手上!試圖做無望的抵抗和絕望的捕捉!
就在視線掃過蘇醫生伸向針筒的那幾根手指的瞬間!
沈薔如同被冰錐刺穿了眼球!大腦一片空白!
蘇醫生右手——那只極其穩定、正精準捏住針筒末端的手——大拇指指甲蓋外側的根部!
一道異常清晰的、極其新鮮的……
深深的血痕!!!
就像是被極鋒利的刀片或者尖銳的……玻璃碎屑!剛剛深深劃開皮肉留下的傷口!
皮肉微微翻卷著!邊緣沾染著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紅血漬!!!
這傷口!!!
這新鮮的傷口!!!
與門框上那道最深的白痕末端殘留的紅色!!!與門后那片剛剛被座鐘砸毀、滿地玻璃水晶碎片的空間!!!瞬間構筑起了一條冰冷刺骨的死亡鏈條!!
蘇醫生剛剛……在門后?!在那個雷暴前的暖橘光房間里?!她手上的血……是搏斗留下的?!那慘叫聲!那碰撞聲!那被碾壓的……
韓松?!蘇醫生剛才在門后……對韓松做了什么?!
沈薔的嘶吼徹底變成了無聲的絕望!她看著蘇醫生帶著那道新鮮血痕的手捏著冰冷的針筒!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帶著絕對的掌控感和……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冰冷厭煩?……徑直朝她手臂刺來!
就在針尖幾乎觸碰到皮膚的剎那——
一道巨大的水柱如同狂暴的瀑布!裹挾著無數破碎的葉片、泥點、碎石!猛地狠狠砸在了手術室唯一的巨大觀察窗上!
轟嘩——!!
窗外!那被暴雨如瀑布般沖刷的巨大落地玻璃之外!
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夜幕被又一道撕裂蒼穹的巨大閃電瞬間撕碎!慘白的光焰短暫地驅散了雨水形成的白色簾幕!照亮了庭院!照亮了在狂風中痛苦扭曲的高大灌木叢輪廓!
就在這片被閃電映照得亮如白晝的庭院中央!
一個穿著極其刺目……深紫色織錦緞旗袍的女人身影!
如同被雷暴從地底強行召喚出的幽靈!獨自一人!僵直地!站在那片足以吞噬一切的狂風暴瀑中心!!!
閃電的光線太短暫,看不清面容。
但那深紫到近乎發黑的旗袍顏色!那極其老舊的、仿佛被歲月和雨水反復侵蝕過的織錦緞泛出沉悶的光澤!
那種式樣……
那領口袖口的滾邊細節……
那顏色!!!
沈薔的記憶核爆了!!
—
陸家那張三十年前的泛黃全家福照片!
衣帽架上!那件被背景燈光照亮了……獨一無二的回字紋刺繡邊的!
深紫色旗袍?!
—
母親那件旗袍?!它怎么可能出現在這里的暴雨庭院?!穿著它的那個女人……是誰?!她母親楊淑儀早就不在人世了!!
冰冷絕望的疑問還未成形!
針尖!
帶著蘇醫生指甲根處新鮮血痕的、冰冷的針尖!
刺破皮膚的微痛!
一股足以凍僵靈魂的冰冷寒流順著血管!如同掙脫囚籠的毒蛇!瘋狂涌入沈薔的身體!!
眼前一黑!
這一次!
她徹底失去了意識。
那扇微微開啟的門縫內外,暴力和死亡的碾壓聲仿佛被無限拉長。
蘇醫生垂眸,拔出針管。冰冷的乳膠手套上,那道新鮮的、還在微微滲出血珠的劃痕,在慘白的燈光下,如同某種褻瀆神圣的契約烙印。
窗外。
雨瀑。
無休無止。
吞噬了那個紫色的孤影。
也吞噬了這巨大莊園深處,所有無聲的控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