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往前一傾，蒙秋偉兩只手撐在會議桌上，指節微微發白，語氣拔高，語速加快，像是怕別人沒聽清，又像是怕別人搶了他的風頭：“默控科技，那可不是云洛酒業能隨便碰上的投資對象！旗下三大板塊——白酒、輕松充、高強度玻璃，哪個不是當下最熱門的賽道？你這么搞，說白了就是想讓云洛酒業，把一塊肥肉換成一小塊邊角料，其他全扔了！這不是損害股東權益是什么？”

蒙秋偉說得慷慨激昂，唾沫星子都快濺到前面的文件上了，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義正辭嚴，仿佛他不是在反對一個議案，而是在捍衛全體股東的“身家性命”。

話音一落，會議室里又安靜了幾秒，但這次，安靜里帶著點躁動，像是暴風雨前的低氣壓。

接著，坐在蒙秋偉右手邊、一直沒吭聲的一個中年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跟著開了口。

中年男人是天力資本的負責人徐星。

這人平時話不多，屬于那種“低調但站隊明確”的角色，跟蒙秋偉關系一直挺近，屬于同一條船上的螞蚱。

徐星扶了扶眼鏡，語氣不算高，但字字清晰，帶著點刻意壓著的情緒：“韓總，我理解您的戰略意圖，但這個置換方案，確實有點……簡單粗暴了。”

抬眼看向韓默，徐星眼神里帶著點試探，又有點理所當然的指責：“默控科技的業務結構復雜，價值多元，如果只以單一業務模塊進行置換，那對云洛酒業來說，風險太大，收益太模糊。我們天力投了不少資源進來，當然得為我們的投資人負責。”

這話一出，蒙秋偉嘴角一挑，像是得到了支援，轉頭沖徐星點了點頭，眼神里的意思明擺著：說得好，繼續。

韓默依舊沒吭聲，只是把茶杯輕輕放回桌面，發出一聲輕響，像是敲在每個人的神經上。

但還沒等眾人緩過神，坐在會議桌另一端、同樣在此前一直沉默不語的浩瀚資本董事長趙德勝，也終于開了腔。

趙德勝五十出頭，頭發梳得油光水滑，西裝筆挺，平時看著挺穩重，屬于那種笑里藏刀的類型，他和蒙秋偉不算特別親近，但今天這事兒，明顯也戳到了他的利益點。

趙德勝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語氣慢悠悠的，卻堅定：“小韓總，不是我們非要唱反調，”

趙德勝笑了笑，那笑容看著和氣，卻透著股子涼意，“只是這方案，確實讓人有點看不懂。”

“默控科技，那可是您手里的一塊大肥肉，要品牌有品牌，要技術有技術，要市場有市場。現在您說要置換，我們理解，但您這置換方式，怎么說呢……有點像是把一頭牛牽進屋里，結果只拿了一條牛尾巴出來，說這就是交易。我們這些股東，當初投的是云洛酒業，不是來給您當接盤俠的。”

徐星也在一旁附和：“是啊，韓總，我們不是不支持您，但這方案，真得再斟酌斟酌。”

三個人，雖然沒一起喊口號，但那調調、那眼神、那語氣，明擺著就是站在一條線上，對著韓默，組團開炮。

韓默坐在主位上，端著茶杯，抿了一口，靜靜聽著蒙秋偉、徐星、趙德勝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像約好了似的，噼里啪啦把他的股權置換方案批得一無是處。

韓默聽完，沒急著反駁，只是輕輕把茶杯放回桌面，發出一聲“咔噠”的輕響，那聲音不大，卻像是敲在每個人的神經上。

會議室里安靜了一秒，接著，韓默抬眼，目光緩緩掃過那三人，嘴角微微一扯，沒笑，但那表情，比笑還讓人心里發毛。

“既然有股東有不同意見，”韓默開口了，嗓音不高，卻足夠讓會議室里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那咱們就舉手表決吧。”

頓了頓，韓默的眼神變得銳利了一點，語氣也冷了幾分：“反對的人，可以舉手了。”

話音一落，蒙秋偉反應最快，幾乎沒猶豫，手臂“唰”地就舉了起來，像是終于等到了這個機會，舉得那叫一個干脆，還特意抬高了點，生怕別人沒看見。

緊跟著，天力資本的財務負責人徐星也舉了手，動作沒那么夸張，但也毫不猶豫，眉頭緊皺，一臉嚴肅，像是舉的不是手，而是原則。

然后，浩瀚資本的董事長趙德勝也緩緩舉起了手，臉上還掛著那副笑里藏刀的表情，但眼神里已經透出一絲無奈——他舉，更多是站隊，而不是真有多少底氣。

韓默就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目光從三人臉上逐一掃過，眼神平靜，甚至有點懶洋洋的，像是在看三個跳梁小丑終于蹦跶到了高潮。

蒙秋偉舉著手，環視了一圈會議室，嘴角還掛著點勝券在握的笑意，心里想著：總該有人跟著站隊吧？

陳永斯？安洛資本的徐強？

哪怕有一兩個搖擺的，今天也不至于這么難看。

可一圈看下來，蒙秋偉愣住了。

沒人舉手。

除了蒙秋偉、徐星、趙德勝，整個會議室里，再沒有第四只手舉起來。

蒙秋偉眼神一緊，下意識扭頭看向陳永斯——那位天際資本的董事長，平時話不多但分量十足的老江湖。

結果陳永斯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面無表情，連眼神都沒給他一個。

安洛資本的徐強，也是低頭翻文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蒙秋偉心里“咯噔”一下。

蒙秋偉之前確實跟陳永斯和徐強私下溝通過，兩人態度模棱兩可，他心里其實已經有數，知道這議案大概率攔不住。

但哪怕攔不住，蒙秋偉也想著，至少今天能鬧一鬧，給韓默制造點麻煩，也讓其他人看看，他蒙秋偉不是好惹的。

可現在——

就他們仨？股份加起來才24%！連議案通過的門檻都摸不到！

蒙秋偉臉上的笑意僵住了，手指微微一抖，但還是硬撐著沒放下來。

韓默沒急著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目光平靜得像是在看三個跳上臺表演卻沒人鼓掌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