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視線繼續向上，掠過線條冷硬的車門，最終，定格在搖下的車窗后，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上。

是錢茵紅。

幾年不見，她的容貌似乎沒什么變化，只是眉宇間那股精明和冷厲更重了。

她的頭發一絲不茍地挽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線條冷硬的下頜。

嘴唇涂著飽滿的暗紅色唇膏，在昏黃的光線下顯得格外醒目。

她微微側著頭，居高臨下地看著躺在血泊里、狼狽不堪的阿貴。

那雙曾經帶著幾分疲憊和疏離的杏眼里，沒有任何波瀾，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深不見底的平靜。

她白皙的手指間，夾著一支細長的女士香煙。

猩紅的煙頭在昏暗中明滅不定，一縷淡淡的青煙裊裊升起。

阿貴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但只涌出一股帶著泡沫的血沫。

錢茵紅看著他，緩緩地吸了一口煙，然后，紅唇微啟，對著阿貴的臉，輕輕吐出一縷煙線。

煙霧帶著薄荷和煙草的混合氣息，拂過阿貴滿是血污的臉。

她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平靜，卻清晰地穿透了阿貴模糊的意識，狠狠鑿進他的耳膜：“想活？”

她頓了頓，夾著煙的手指隨意地彈了彈煙灰，目光落在阿貴那雙因為劇痛和失血而逐漸失去焦距、卻又死死盯著她的眼睛上，紅唇勾起一個極淺、極冷的弧度。

“做我的刀。”

阿貴簡直就像一個打不死的小強，受了這么重的傷，他居然沒有暈過去。

下一秒。

阿貴用左手死死勒住錢茵紅纖細的脖頸，一截閃著寒光的玻璃尖刺，毫不猶豫地抵在了她頸側跳動的青色血管上。

一股極淡的玫瑰香水味沖入阿貴的鼻腔。

“別動。”阿貴低吼，帶著豁出一切的狠絕，噴出的熱氣拂過錢茵紅的耳廓。

“我知道你是有大身份的人，送我和我家人平安離開，我就放了你。”

阿貴不想成為誰的刀，他是個人，是個只想安穩生活的人。

只是阿貴驚訝的發現，他做出了這么“驚世駭俗”的事情，前面開車的兩個保鏢居然連頭也沒回？

錢茵紅聞言，冷笑一聲，抬手一拳就把阿貴打暈了。

——

阿貴醒來后，發現自己正在一個地牢中。

“醒了？”錢茵紅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腔調。

阿貴想掙扎，卻發現自己根本提不起一絲力氣。

錢茵紅蹲下來，手卻摸上了阿貴的傷口。

微微用力。

越來越用力。

手指也差點觸摸到那翻開的血肉上。

阿貴心底倒吸一口涼氣，準備好了迎接劇痛。

錢茵紅卻突然收了手。

但她用穿著細高跟鞋的腳，踩在了阿貴的某處。

阿貴頓時眼神都變清澈了，結結巴巴的說道：“你…”

錢茵紅腳尖微微用力，阿貴忍不住跳了一下。

錢茵紅用的力氣越來越大，阿貴膽戰心驚的等著，害怕劇痛來襲。

但他的身體卻像跟他作對一樣，反而越來越興奮。

錢茵紅把握著時機，將腳挪開，用鞋底在他臉頰上碾了一下。

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在腳下痛苦痙攣，精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雙鳳眸里跳躍著冰冷而興奮的光芒，像是在欣賞一場精彩的表演。

她甚至微微俯身，將全身的重量都加諸在某處，緩慢地、一圈一圈地碾磨著。

“痛嗎？還是…？”她的聲音輕柔得像情人間的呢喃。

“這感覺怎么樣…？你現在不妨想想，下一秒是痛苦？還是…快樂？刺激嗎？比起你拿碎玻璃抵著我脖子的感覺，如何？嗯？”

阿貴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向錢茵紅。

“看什么？”錢茵紅嗤笑一聲。

“不服氣？”錢茵紅輕輕地扇了他一巴掌，與其說是巴掌，不如說是調戲。

“沒良心，恩將仇報？這可不是一條好狗應該做的事。”

“你到底……想怎樣？”阿貴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聲音嘶啞破碎。

錢茵紅終于移開了高跟鞋。

“很簡單。”她盯著阿貴的眼睛：“給我做事。”

阿貴愣了一下：“給你做事？我剛剛差點殺了你…”

“正因為你差點殺了我，才證明你這條野狗，還有點撕咬的膽氣。”

錢茵紅對他的嘲諷無動于衷：“比那些只會在外面搖尾巴的廢物強一點。缺一把夠快、夠狠、又足夠……好用的刀。”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拒絕。”她語調一轉，變得輕飄飄的。

卻緩緩從隨身那只昂貴包里，抽出一張紙。

她甚至沒有完全展開，只是將紙張的上半部分對著陳阿貴，讓他能清晰地看到頂部的幾個大字——港城大學錄取通知書。

下面一行，是三個字：“陳曉薇”。

“曉薇……”他失聲低喃，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那是他在這骯臟泥潭里掙扎的唯一意義，是他灰暗生命里唯一的光。

她那么干凈，那么努力，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學，眼看就要掙脫這灘爛泥……

“很漂亮的姑娘，通知書也來之不易，對吧？”錢茵紅欣賞著陳阿貴瞬間慘白如紙。

她慢悠悠地將通知書收回。

雖然錢茵紅沒有說出什么威脅的話，但阿貴怎么會不懂？

他被看中了，就只能乖乖的當別人手里的刀。

“…我做。”聲音嘶啞，低不可聞，卻像用盡了他畢生的力氣。

“聽不見。”錢茵紅的聲音毫無波瀾。

“…我做。”阿貴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錢茵紅，聲音拔高，帶著一種豁出去的嘶吼，“我陳阿貴，愿意給你當刀，最好的一把刀，最合適的一把刀。”

“很好。”錢茵紅終于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她直起身，重新恢復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名媛姿態。

“第一件事，證明你這條狗，有能咬人的牙口。”

——

“靠！”江宇罵了一句，冷汗已經浸透后背，緊緊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寒意。

他下意識地抬手抹了一把臉，指尖觸到一片冰涼濕滑，分不清是汗水還是剛才模擬中的淚水。

立刻拿出了‘靈魂鎮定劑’喝了一管，情緒才慢慢穩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