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枚辛元通寶毫無阻礙穿透了陸青屹化身的黑影，釘入后方的墻壁。

“沒用的，長壽。”

陸青屹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帶著冰冷的回響。

“你傷不了我的。”

話音未落，陸長壽腳下的影子驟然活了過來，悄無聲息地刺向他的腳踝。

陸長壽猛地側(cè)身，影刃擦著褲腿掠過。

攻擊來自四面八方。

墻角的陰影化作利爪抓向他的后背，頭頂梁柱的暗影凝成尖錐刺下。

陸長壽迅速收回三枚已經(jīng)擲出的辛元通寶，向后急退，很快便退到了外面的院子里。

這已經(jīng)不是他第一次見識陸青屹的手段了，所以并未感到慌亂。

眼下是白天，附近又沒有完全封閉的建筑，無法像上次那樣，依靠完全的黑暗擺脫這些難纏的影子。

所以也只能退到外面寬闊的院子，試圖借助充裕的陽光，削減影子的數(shù)量。

對方攻擊的頻率確實(shí)被削減掉了不少，但面對這些無形的影子，若不及時(shí)找出反擊的辦法，依舊只能被動(dòng)挨打。

很快，陸長壽身上的長衫被撕裂，手臂、肩頭瞬間添了幾道深可見骨的血痕，火辣辣的疼。

他悶哼一聲，立刻催動(dòng)儺面。

面具下，一股溫?zé)岬纳鷻C(jī)涌入傷口，血肉快速蠕動(dòng)愈合，疼痛稍減。

但這只是治標(biāo)，無法阻止下一次攻擊。

他必須反擊。

念頭閃過，陸青屹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沒用的掙扎?！?

影子從四個(gè)方向同時(shí)刺出，封死了陸長壽所有閃避空間。

陸長壽眼中厲色一閃，不再閃避，反而迎著幾道顏色較淡的影子沖去。

噗噗噗……

影子刺穿了他的左肩和右腿，劇痛讓他眼前一黑。

但他也成功拉近了距離，右手閃電般探出，指尖隨意在傷口上一抹，帶有劇毒的血霧當(dāng)即彌漫開來，直接朝著地上那道最濃郁的陰影散去。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從陰影中爆發(fā)。

那片被毒素沾染的陰影劇烈扭曲、沸騰，如同被潑了滾油的墨汁，竟短暫地失去了流動(dòng)性和影的特性，變得粘稠而凝滯。

有效！

看來陸青屹的真身并非完全無形，而是藏匿于大面積的陰影里讓人找不準(zhǔn)位置。

前兩次交手都是在晚上，在光線充足的院子里反而更容易辨認(rèn)出影子的深淺。

陸長壽精神一振，儺面再次發(fā)動(dòng)，生機(jī)迅速修復(fù)著穿透傷。

他如法炮制，以傷換傷，不斷將血霧撒向最濃那片影子。

陸青屹痛苦的咆哮聲響起。

其余影子的攻勢明顯變得遲滯、混亂。

陸長壽抓住機(jī)會(huì)，一枚銅錢精準(zhǔn)射向那片被血毒污染、尚未完全恢復(fù)的陰影。

這一次，銅錢沒有穿透。

它仿佛擊中了某種實(shí)體，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那片陰影猛地炸開，陸青屹的身影踉蹌著從中跌出，胸口赫然多了一個(gè)血洞。

他臉色慘白，難以置信地看著陸長壽。

“你……”

陸長壽沒有與陸青屹多說廢話，再次將一枚辛元通寶擲出。

銅錢直接穿透陸青屹的前胸，鮮血濺灑而出。

陸青屹踉蹌著單腿跪在了地上，可眼中的神色卻更加瘋狂。

“哈哈哈?！?

他吐出一口鮮血，隨即狂笑不止，從懷里取出了一塊不斷蠕動(dòng)的黑太歲咽了下去。

突然他的身體再次化作墨色，只是比先前更濃、更黑……

視野里的所有陰影開始瘋狂扭曲，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抽離，不斷向陸青屹的位置匯聚。

他的身體在膨脹，最終幾乎占滿了整間院子，凝聚成一灘不斷蠕動(dòng)著的黑色黏稠物。

其恐怖的威壓讓陸長壽感到窒息。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將最后一枚銅錢全力擲出。

然而射出的銅錢如同泥牛入海，沒有給這團(tuán)黑色黏稠物造成任何傷害。

黑色黏稠物最中心的位置，一張人臉緩緩勾勒而出。

是陸青屹的臉。

他肆意妄為的笑著，仿佛在譏諷陸長壽徒勞的努力。

陸長壽心中一沉，眼下以他的手段而言確實(shí)不足以對付陸青屹。

唯一的辦法……

他從懷里取出崔玄的那半枚銅錢，嘗試朝著陸青屹那張巨大的人臉擲了出去。

銅錢輕飄飄地劃過一道弧線，直接嵌進(jìn)了那團(tuán)黑色的黏稠物中。

突然，黑色的黏稠物中傳出陸青屹凄厲到極點(diǎn)的慘叫，迅速消融、瓦解。

“不——！這怎么可能！”

隨著黑色黏稠物的不斷褪去，陸青屹赤裸的身體重新出現(xiàn)，迅速干癟、風(fēng)化，最終化作一捧飛灰。

解決了？

陸長壽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事已至此，觀音教五人全都喪命，對于自己威脅也徹底解除。

可還未等他將氣息喘勻，嗡——

如同幾十萬根鋼針同時(shí)扎入腦袋，難以忍受的頭痛再次襲來。

幾乎比先前的每一次都要?jiǎng)×?，呢喃的囈語也同時(shí)在耳邊響起。

該死，怎么頭痛病又犯了。

陸長壽下意識地想去摸懷里的黑太歲粉末，可眼前突然天暈地轉(zhuǎn)。

他手一抖，藥粉直接掉落在了地上。

再想伸手去夠，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疼痛再次衍生出令人難以理解的幻覺，無數(shù)只怪物從四面八方爬了出來，開始啃食他的身體。

除了那些怪物，他好像還看到一個(gè)男人在向自己靠近。

只是他無法分辨出，這個(gè)男人是不是幻覺的一部分。

意識逐漸沉淪，再難以凝聚。

……

不知睡了多久，陸長壽緩緩睜開眼睛。

在他眼前出現(xiàn)的，是一片難以理解的空間。

視線可及之處，都覆蓋著一層灰黑色的霧氣，看不到盡頭。

他下意識地想要活動(dòng)身子，卻發(fā)現(xiàn)他的四肢，都被粗重的鎖鏈鎖住。

整個(gè)人吊在空中，一尊青銅巨鼎坐于自己身下，里面盛滿了黏稠的黑色藥湯。

這里是哪？

我怎么會(huì)在這里？

就在這兩個(gè)疑問剛從心底冒出，黑色的陰影里走出了一個(gè)人。

準(zhǔn)確來說是一只羊首人身的邪祟。

狹長的眼睛分布在臉頰兩側(cè)，光是與其對視，就讓人感到惡心和不適。

陸長壽瞬間想明白了一切。

青銅巨鼎、黏稠的黑色藥湯……

這分明和那時(shí)在觀音禪院地下祭壇中，所見到的一致。

是那本盜伐五行中記載的血祭之法。

那么眼前的邪祟……

是陸攜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