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久留，沈堯光還沒救出來。

借著凌墟外袍傳來的暖意，清詞從地上爬了起來。

白發如雪，凌亂地散落在染血的衣襟上，刺眼得讓人心碎。她來不及整理儀容，也顧不上回應凌墟眼中翻涌的痛楚和疑問。

“沈堯光，還在下面。”她指著寒淵，視線掃過凌墟，沒有停留，抬腳徑直走向入口。

凌墟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盯著那道背影再次沒入黑暗的甬道，心如同被狠狠攥緊。沈堯光？又是沈堯光？！

痛心的酸澀感瞬間纏繞上他剛剛因清詞而稍緩的心頭。

寒淵底層，煉魂陣旁。

沈堯光被關押在單獨的冰牢中，傷勢極重，氣息已經微弱得像是風中殘燭，臉上毫無血色，胸膛幾乎看不到起伏。

赤足奔跑的清詞沖了進來，無視掉不遠處倒在血泊中呻吟的云渺子。她撲到冰牢前看著沈堯光瀕死的模樣，心中怒意翻騰。

她毫不猶豫地抬手，一點璀璨的冰藍色光芒從眉心識海飛出，正是那株完整的凈魂清心蓮。

沒有絲毫吝惜，清詞直接引動蓮花，將其化作暖流，小心翼翼地渡入沈堯光的身軀。

冰藍的光暈包裹著沈堯光，他那死灰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了一絲生氣，微弱的氣息也漸漸變得平穩悠長。

凈魂清心蓮強大的溫養神魂之力，正在將他從死亡線上拉回。

看著沈堯光狀態穩定下來，清詞眼中冷意稍緩，但隨即，一股戾氣涌上心頭。她猛地轉頭，目光如刀，釘在勉強撐起半邊身子驚怒交加的云渺子身上。

“你…你這妖女…想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清詞怒意滿滿的一腳！

砰！

咔嚓！

“啊——！！！”

云渺子被狠狠踹飛，本就塌陷的胸膛再次傳來清晰的骨裂聲，他慘叫著再次撞在冰冷的玄冰墻上，大口噴血，徹底癱軟下去，連呻吟的力氣都沒了。

清詞尤不解恨，又上去狠狠補了幾腳，直到被趕下來的凌墟從后面緊緊抱住。

“夠了，清詞，夠了！”凌墟的聲音帶著恐慌，他怕她耗盡最后的力量，“他會得到應有的懲罰，先救沈堯光。”

清詞在凌墟懷里微微掙扎了一下，最終還是停下了動作，急促地喘息著，燃燒神魂讓她時不時眼前發黑，不過好在身上并不痛。

凌墟將她小心地扶穩，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株正在沈堯光身上發揮神效的凈魂清心蓮上。

那是她拼了命贏來本該用于壓制她自己死咒的圣物，她卻毫不猶豫地全部給了沈堯光。

“為什么？”凌墟的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嘶啞和委屈，他緊緊盯著清詞眼角鮮紅的淚痣，那雙赤紅未褪的眼眸里翻涌著復雜到極致的情緒，“他…他就那么重要？重要到讓你連這能緩解你痛苦的蓮花都不要了？！”

清詞正低頭彎腰擦腳，聞言，她緩緩仰起頭。雙眼因為虛弱和失血顯得有些暗淡，卻清晰地映出凌墟那張寫滿醋意的臉。

她定定地看了他兩秒。

然后，極其緩慢地，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凌墟：“……”

他滿腔的醋意，憤怒和委屈，被這一個干凈利落、殺傷力十足的白眼瞬間噎了回去，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得他胸口發悶，卻又發作不得。

他只能看著清詞再次在他懷里掙扎著想去查看沈堯光的情況，深深的無力感和苦澀彌漫開來。

“別動，我去！”凌墟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他小心地將清詞扶到旁邊一塊相對干凈的冰臺上坐下，自己則陰沉著臉，走到沈堯光身邊檢查他的情況。

雖然心中醋海翻騰，但沈堯光畢竟是因清詞而重傷，他不能不管。

就在這時，百草真人在幾位峰主復雜的目光注視下，終于鼓起勇氣，腳步沉重地走了下來。

他看到沈堯光在凈魂清心蓮作用下暫時保住了命，但身體根基受損嚴重，尤其是心脈和神魂，僅靠蓮花的溫養還遠遠不夠，需要更強的續命靈藥。

百草真人走到清詞面前，看著這位被他親手逼出真身，如今卻白發如雪性命垂危的少女，眼中充滿了復雜的愧疚和痛惜。

他深深一揖：“清詞師侄，老朽有愧！！”他抬起頭，眼神決絕，“沈師侄傷勢太重，僅靠凈魂清心蓮維持不了多久，需要九轉陰陽續命丹才能徹底穩固心脈，修復根基！此丹，掌門私庫中，尚存一枚！”

清詞眼瞳微微一動。

百草真人立刻道：“老朽知道私庫禁制！老朽帶你去取！權當彌補萬一！”他頓了頓，看著清詞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聲音壓得更低，“還有一事，清詞師侄，你先前所中那混合之毒，詭異陰損，絕非尋常毒瘴或偷襲者所能擁有。老朽懷疑，那毒素中，含有蝕魂散的成分，此物煉制極其困難，非云渺子手中秘庫不可得！”

幽谷中毒，偷襲，詭異的毒，原來幕后黑手，竟和云渺子有關。

“走！”清詞扶著墻壁站起來，聲音沙啞，“去取丹。”

有百草真人這個熟知內情的長老帶路，加上清詞燃燒神魂后殘余的恐怖力量和凌墟目光的威懾，掌門私庫的重重禁制如同虛設。

很快，一枚龍眼大小，半黑半白的丹藥，被清詞握在手中。

沒有絲毫猶豫，清詞立刻返回寒淵底層，將這枚續命丹塞入沈堯光口中。丹藥入口即化，化作黑白二氣，迅速流轉沈堯光全身。他慘白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微弱的心跳變得強勁，紊亂的氣息也徹底平穩下來。

就在這時，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如同火山爆發，從天璇峰外傳來。

“云渺子！冷無鋒！給老子滾出來——！”

一道魁梧如同鐵塔般的身影，憤怒的沖了進來。他須發戟張，雙目噴火，正是玉衡峰主鐵心。

他顯然是剛剛結束一場關鍵煉器，身上還帶著地火室的高溫和煙塵，就被峰內弟子緊急傳來的消息驚得強行破關而出。

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雖然被喂了續命丹保住了命，但氣息依舊虛弱、身上還帶著明顯刑傷痕跡的沈堯光。

那可是他最得意視如己出的大弟子。

“堯光！”鐵心長老目眥欲裂，如同受傷的雄獅般撲到沈堯光身邊，小心翼翼地探查了一下，確認他性命無礙，但感受到弟子體內殘留的傷勢和神魂的虛弱，破關而出的怒火再也無法抑制。

他猛地抬頭，瞬間鎖定了癱在角落死狗般的云渺子。

“好啊！好啊！趁老子閉關煉器，你們這兩個狗東西，竟敢如此殘害我徒兒！”鐵心長老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顫抖，周身的地火氣息狂暴翻涌，將周圍的玄冰都灼得滋滋作響，“為了你們的狗屁算計，連我玉衡峰的真傳都敢下此毒手？還栽贓清詞師侄？！好！好得很！”

他一步步走向面無人色的云渺子和冷無鋒：“老子今天不把你們兩個狗東西熔成渣滓，老子就不叫鐵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