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77章 誅心

演武場東側(cè)的暖閣內(nèi),爐香裊裊。

朱厚熜與裴語涵隔案對坐,聽她以黃鶯出谷般的嗓音細(xì)細(xì)講解劍道入門要訣。

窗外隱約傳來劍刃破空的清鳴,那是俞小塘與趙念在演武場上切磋劍技。

他們早已邁過一境門檻,自然不需再聽這般入門課程。

朱厚熜輕撫茶盞,目光落在對面女子翕動的紅唇上,對能與這位“便宜師父“獨(dú)處頗為愜意。

猶記夢中驚鴻一瞥,本以為此生再難相見,誰料竟借玉牌穿越諸天,首站便是這瓊明界。

更妙的是,這副軀殼的原主與裴仙子淵源匪淺。

思及此,他唇角不由泛起一絲玩味的笑意。

此刻裴語涵紅唇輕啟,雖講述的劍理皆是這具身體原主所創(chuàng),他卻不覺乏味。

反倒因她時而蹙眉思索,時而眼波流轉(zhuǎn)的生動神態(tài),聽得津津有味。

茶煙繚繞間,朱厚熜忽然覺得,這般“溫故知新“,倒也別有一番趣味。

“記口訣易,破境卻難。“

裴語涵蔥白的指尖點(diǎn)在泛黃的劍譜上,青絲垂落肩頭,“若三月不得入一境,便說明與劍道無緣,屆時去留,隨你心意。“

話音落下,卻見徒弟目光渙散,不由蹙起黛眉。

“好。“朱厚熜隨口應(yīng)著,視線仍黏在她臉上。

暖閣內(nèi)一時靜極,唯有銅漏滴答。

裴語涵雖修行五百余載,心性卻仍似閨閣少女,哪經(jīng)得住朱厚熜這般老練的目光。

可師道尊嚴(yán),豈容退讓?

她強(qiáng)撐肅容,冷聲道:“為師臉上有劍譜不成?“

“沒有。“

“那不去練劍,盯著為師作甚?“

“師父容顏勝雪,觀之可悟劍道真諦,何必苦練?“朱厚熜笑意慵懶。

這倒非虛言,此具身體里銘刻的劍道記憶,早將千萬次揮劍的軌跡烙入骨髓。

于他而言,看美人確實(shí)比練死劍更有裨益。

“砰!“

面前美人玉掌拍案,震得茶湯四濺。

“朱厚熜!“

裴語涵霍然起身,柳眉微蹙,“劍道乃萬法之鋒,絕非兒戲!若無以身奉劍之心,不若及早下山!“

暖閣內(nèi)氣溫驟降,朱厚熜依舊端坐如松,指尖在青瓷茶盞邊緣輕輕摩挲。

原本溫?zé)岬牟铚D(zhuǎn)瞬化作寒冰,映出他含笑的眉眼。

裴語涵的慍怒之色,卻僵在臉上。

她本想以化境威壓挫一挫朱厚熜的銳氣,好教他明白尊師重道之理,樹立自己威嚴(yán)。

沒想到事與愿違,尋常弟子早該戰(zhàn)戰(zhàn)兢兢,偏生眼前這人連睫毛都不曾顫動半分。

那副從容模樣,倒像是她在無理取鬧。

“季易天所求何事?你們立了什么賭約?“

朱厚熜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被窗外風(fēng)聲淹沒,卻似驚雷炸在裴語涵耳畔。

驚得她指尖一顫,茶盞“叮“地撞在案幾上。

裴語涵廣袖下的手攥得發(fā)白,強(qiáng)自鎮(zhèn)定道:“師門之事,你初入門墻,不必過問!“

“嘖。“

朱厚熜忽然傾身向前,雨幕在他眸中投下細(xì)碎金光,“弟子既入寒宮門墻,自當(dāng)與劍宗榮辱與共。“

他指尖輕點(diǎn)案面,每說一字便叩響一聲,“那日在潮斷峰,我可是當(dāng)著季小兒的面拒了陰陽閣。若來日劍宗易主...“

朱厚熜故意拖長尾音,指尖在頸間輕輕一劃,“也該讓我死個明白!“

“胡言亂語!“裴語涵袖中劍氣激蕩,震得窗欞嗡嗡作響,“寒宮劍宗豈會...“

“那便說啊。“朱厚熜突然截?cái)嗨脑掝^,笑意倏然收斂。

“既非見不得人之事,何妨說與弟子分憂?“他每說一字便逼近一分,最后幾乎要觸到她雪白的頸子。

裴語涵倉皇后仰,發(fā)間玉簪碰在窗欞上,發(fā)出“錚“的一聲清響。

四目相對間,裴語涵眼神閃躲,螓首低垂,很快敗下陣來。

朱厚熜見裴語涵抿唇不語的模樣,眼底閃過一絲玩味。

他忽地直起身子,袖袍帶起一陣清風(fēng),將案上檀香吹得斜斜飄散。

“如今浮嶼之上,何人為首席?“

裴語涵一怔,鴉羽般的睫毛輕輕顫動。

她下意識攥緊了腰間玉佩,青蔥指尖在袖口若隱若現(xiàn)。

“這...也不能說么?“朱厚熜挑眉,故意將茶盞重重一擱。

“殷仰、承平、白折三人共掌。“裴語涵脫口道,話一出口才驚覺自己竟被這徒弟牽著鼻子走。

她不由蹙眉,卻見對方眸光忽暗,似有寒星墜落。

“果然如此...“

那聲低語裹著窗外風(fēng)聲,竟透出幾分肅殺。

裴語涵心頭微顫,正欲追問,卻見朱厚熜已斂了神色,只余檀香在他眉宇間繚繞。

暖閣內(nèi)一時靜極,唯聞窗外風(fēng)吹梅枝,聲聲入韻。

......

殿前積雪漸深,瓊英簌簌,將遠(yuǎn)山近樹盡數(shù)掩作素裹。

飛絮般的雪片層層疊疊,在琉璃瓦上積出半尺厚的銀裝,遠(yuǎn)遠(yuǎn)望去,整座寒宮恍若廣寒仙境。

演武場上,兩道身影在風(fēng)雪中翩若驚鴻。

劍光流轉(zhuǎn)間,雪花還未近身便被劍氣絞碎,化作細(xì)碎的冰晶簌簌落下。

趙念的劍勢如流風(fēng)回雪,俞小棠的劍招似寒梅破雪,二人衣袂翻飛,倒真似那月宮里的仙人在瓊樓玉宇間對舞。

朱厚熜負(fù)手立在廊下,呵出的白氣在眼前氤氳飄散。

裴語涵獨(dú)坐暖閣,窗外風(fēng)雪漸盛。

朱厚熜臨走時的話語猶在耳畔回響,字字如冰錐刺入心扉。

“做人...當(dāng)存謙遜之心。“

“莫要自視過高。“

“更莫要將劍宗...凌駕于己身之上。“

她素手緊握茶盞,青瓷上凝結(jié)的霜花被體溫融化,在掌心留下濕冷的痕跡。

“葉劍仙既能拋下劍宗閉關(guān)五百載...“

“便已說明——劍宗于他,不過浮云。“

“而你...“

茶盞突然“叮“的一聲輕響,原是她的指尖在微微發(fā)顫。

“于他而言,亦非不可或缺。“

窗外風(fēng)雪嗚咽,仿佛在應(yīng)和這番誅心之言。

“似這般人物,心中所重...“

“唯有他的道。“

裴語涵倏地抬眸,眼中似有劍光閃過。

“若你為保全劍宗...“

“行差踏錯...“

“可曾想過...“

“會否...壞他道心?“

風(fēng)吹梅枝,攪碎窗外透進(jìn)的光線,映得她面容陰晴不定。

五百年來堅(jiān)守的信念,此刻竟被一個初入門的弟子三言兩語攪得支離破碎。

她忽然想起那年潮斷峰上,師父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那般決絕,連一片衣角都不曾為她停留。

“劍宗...不重要么?“

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劍鞘上的紋路,這把劍是師父親手交給她的。

窗外風(fēng)雪呼嘯,恍惚間又聽見那個聲音:“語涵,劍道貴在純粹...“

茶盞突然從顫抖的指間滑落,在青磚地上摔得粉碎。

裴語涵望著滿地瓷片,忽然覺得胸口有什么東西也跟著碎了一地。

原來這五百年的堅(jiān)守,在師父眼里,不過是...絆腳石么?

“師父的道...“

她喃喃自語,一滴清淚墜入碎瓷之中,濺起細(xì)微的水花...

主站蜘蛛池模板: 梅州市| 开封县| 万山特区| 六盘水市| 泽库县| 金秀| 阿拉善右旗| 察隅县| 镇巴县| 全椒县| 临颍县| 仁布县| 灌南县| 平邑县| 石台县| 绩溪县| 南木林县| 镇雄县| 廊坊市| 吴忠市| 玉环县| 瓮安县| 阿拉善右旗| 营山县| 安阳市| 大兴区| 宕昌县| 梁河县| 乐安县| 长沙县| 东莞市| 九台市| 罗平县| 山东省| 新和县| 江都市| 平舆县| 新巴尔虎右旗| 无极县| 汤阴县| 南投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