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爾的風，比河內更冷。

冷得刺骨。

那股由曼徹斯特刮起的紅色風暴，跨越了整個歐亞大陸，最終演變成了一場席卷體育界的輿論海嘯。

#SaveZhu#的標簽，以一種近乎病毒傳播的速度，霸占了國內所有社交媒體的熱搜榜。

憤怒。

質問。

聲討。

他們下榻的酒店外，圍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記者。

長槍短炮，密不透風。

每一個試圖出門的球隊工作人員，都會被瞬間淹沒在閃光燈和雪片般的提問中。

“請問揚科維奇教練是否會為濫用球員引咎辭職？”

“有沒有人聯系過你們？他們對此事是什么態度？”

“朱彥臣現在的情況到底怎么樣了？他會被送去歐洲治療嗎？”

酒店內。

死寂。

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

隊員們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訓練被無限期暫停。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想動。

那場比賽的勝利喜悅，早已被徹骨的寒意所取代。

他們贏了球，卻好像輸掉了一切。

揚科維奇的臉上，再也找不到一絲血色。

他把自己鎖在房間里，已經超過二十四個小時。

桌上的戰術板，還畫著對陣韓國隊的陣型。

但那個“6號”位置，空空如也。

像一個無法愈合的，血淋淋的傷口。

他的腦海里，一遍遍回放著朱彥臣倒下時的畫面，回放著自己在賽后發布會上，那些言不由衷的，為“打封閉”而辯解的官方說辭。

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針，扎進他的良心。

他知道，阿莫林說得對。

那不是足球。

那是謀殺。

而他，是幫兇。

……

次日。

世界杯預選賽，華夏隊客場對陣韓國隊的賽前新聞發布會。

時間，地點，早已定好。

即便天塌下來，也必須照常進行。

當揚科維奇，在一眾足協官員的“簇擁”下，面如死灰地走進發布會現場時。

迎接他的，是近乎殘忍的閃光燈洗禮。

咔嚓！咔嚓！咔嚓！

那聲音，不像是在拍照，更像是在行刑。

他對面。

韓國隊主帥，“金色轟炸機”，尤爾根·克林斯曼，早已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

他的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公式化的微笑。

但那雙日耳曼人特有的藍色眼睛里，卻閃爍著一絲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他知道，對面的這支球隊，已經垮了。

士氣，精神，輿論……全線崩潰。

明天的比賽，將是一場屠殺。

而他，只需要在賽前，再輕輕地，推上一把。

“克林斯曼先生，”

一位韓國記者率先提問，

“對于華夏隊目前遭遇的困境，尤其是他們的核心球員朱彥臣重傷，您有什么看法？這是否會影響您對明天比賽的部署？”

克林斯曼身體微微前傾，對著麥克風，露出了一個“遺憾”的表情。

“首先，我為那個年輕球員的遭遇感到非常遺憾。”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語氣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傷病是足球的一部分，但很顯然，有些團隊在如何保護球員這方面，做得并不夠專業。”

一句話，直接將刀子捅進了華夏隊的傷口。

現場的華夏記者，臉色都變得無比難看。

克林斯曼似乎很享受這種感覺，他攤了攤手，笑容更盛。

“至于我們的部署？當然不會有任何改變。”

“我們會以最強的姿態，來迎接我們的對手。”

他說到這里，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對面失魂落魄的揚科維奇，然后，用一種近乎嘲弄的語氣，慢悠悠地拋出了一個問題。

“不過……我倒是也很好奇。”

“現在的華夏隊……除了那個需要被‘拯救’的孩子，”

他刻意加重了“拯救”這個詞的發音。

“還有能上場的，健康的球員嗎？”

轟！

整個發布會現場，瞬間炸開了鍋！

這是羞辱！

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羞辱！

他不是在提問。

他是在用最輕蔑的姿態，宣告華夏隊的死刑！

所有華夏記者的拳頭，都捏緊了！

他們想反駁，想怒斥！

但他們又能說什么？

他說的是事實。

那個被他們視為未來希望的少年，此刻正躺在異國他鄉的病床上，生死未卜。

球隊的魂，沒了。

揚科維奇的身體，猛地一顫。

他抬起頭，嘴唇翕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張“鐵血”的面具，早已碎裂，只剩下無盡的蒼白與羞愧。

他甚至，不敢去迎向克林斯曼那帶著勝利者姿態的目光。

現場的空氣，凝固了。

韓國記者們，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歐洲的記者們，則饒有興致地記錄著這充滿戲劇性的一幕。

一個時代的傳奇，正在用最優雅的方式，肢解一個不堪一擊的對手。

然而。

就在這時。

發布會大廳的側門，被緩緩推開了。

“吱呀——”

一聲輕響，卻像一道驚雷，劈開了這凝固的空氣。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了過去。

一個穿著華夏國家隊外套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不。

不是“站”在門口。

是“坐”在門口。

一架輪椅。

輪椅上，坐著一個少年。

他的右腿，被厚厚的石膏固定著，高高抬起，架在輪椅的支架上。

他的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沒有絲毫血色。

他的嘴唇，干裂起皮。

整個人，看上去虛弱到了極點，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但。

他的腰，挺得筆直。

他的眼睛，像兩顆被黑夜擦拭過的，最亮的寒星！

朱彥臣！

是朱彥臣！！！

“嘩——！！！！”

整個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一秒，隨后，爆發出山崩海嘯般的喧嘩！

閃光燈瘋了！

記者們瘋了！

他們幾乎是從座位上跳了起來，蜂擁著涌向門口，卻被現場的安保人員死死攔住！

“天哪！是朱！”

“他怎么會在這里？！他不是在醫院嗎？！”

“我的上帝！這……這是什么情況！”

揚科維奇猛地回頭，當他看到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時，整個人都石化了。

他眼中的震驚，迅速被一種無法言喻的，混雜著狂喜、痛苦、愧疚與震撼的復雜情緒所取代。

他對面的克林斯曼，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他像見了鬼一樣，看著那個坐著輪椅，被工作人員緩緩推進場內的少年。

這不可能！

他怎么會來？！

他來干什么？！

輪椅碾過地面的輕微聲響，在這一刻，卻像戰鼓一樣，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朱彥臣沒有理會周圍所有的瘋狂與混亂。

他甚至沒有看一眼身旁那個已經呆若木雞的揚科維奇。

他的目光，從進入會場的那一刻起，就越過了所有人和鏡頭，如同一支精準的利箭，死死地，釘在了那個金發德國人的身上。

他被推到了發布臺的中央。

工作人員遞上一個話筒。

他接了過來。

冰冷的話筒，貼著他同樣冰冷的嘴唇。

整個會場，漸漸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

等待著這個本該躺在病床上，接受全世界同情的少年，開口說第一句話。

“我來，”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病態的沙啞。

但，異常清晰。

“是為了回答克林斯曼先生剛才的問題。”

他來了！

他真的是為了回應那句羞辱而來的！

克林斯曼的瞳孔，驟然收縮！

朱彥臣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直視著他。

“你問，華夏隊除了我，還剩下什么。”

少年的嘴角，勾起一抹極其微小的弧度。

那不像是一個笑容。

更像是一把出鞘的刀，鋒芒畢露。

“我的右腳，廢了。”

“我的職業生涯，或許也快廢了。”

“但是……”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那雙亮得嚇人的眼睛里，燃燒起的是不屈的，瘋狂的戰意！

“我還有我的腦子！”

“我人雖然不上場，但我的戰術，我的預判，會和我的隊友們一起，站在明天的球場上！”

他緩緩轉動輪椅，面向臺下所有鏡頭，面向全世界。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看到了那個正在電視機前，觀看直播的，韓國隊的絕對王牌——孫興慜。

“所以，克林斯曼先生。”

“我來告訴你，華夏隊還剩下什么。”

“我能預判孫興慜在場上的每一步。”

“他的每一次啟動，每一次內切，每一次射門的角度……”

“甚至，他每一次觸球前，重心的變化，和呼吸的頻率……”

“我都能預判到！”

“我把這一切，都寫了下來，交給了我的隊友。”

少年的聲音，如同寒冬里的冰凌，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所以，我的問題是……”

他再次將目光，如刀鋒般，射向早已臉色鐵青的克林斯曼。

“你們，韓國隊……”

“準備好，來面對一個，能預知你們未來的我了嗎？”

死寂。

整個首爾。

整個世界。

在這一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這，已經不是賽前宣言了。

這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對一個世界級強隊，發出的，最狂妄，也最決絕的……

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