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5(申時五刻).杭州城北.扶柳巷。
作為城東聯接城西最繁華的一條街巷,要從百雀樓二部前往江南總督府,扶柳巷絕對是最近的一條路。
滿載著上千份摻了毒的餐食,近百名黑旗軍的戰士正押送著十輛大車往總督府進發,毒藥本身也是一種金貴的資源,一千份殺人的毒藥別說在民間,就算在皇家也是很難集齊的。
所以,這一千份餐食里其實只下了一百份毒藥而已,只不過每一份毒藥的劑量又都稀釋成了十小份,毒死人是不可能的,但要說讓護衛皇帝的那些士兵失去戰斗力原地拉稀。
這沒問題。扶柳巷并不狹窄,寬敞的大路讓推車的戰士們也倍感輕松。既有方便行動的毒藥,又有人質在手,尚云手里還有那封嘉王的親筆信。
這還說啥呀,干就完了。負責押運的尚云心腹車行知吆喝著讓大家加快速度。然而就在他們身后——
幾乎就是一瞬間,巷角就閃出一支馬隊,張弓搭箭不由分說射向推車的黑旗軍弟兄!車行知慌忙向后張望,為首的竟是一員女將!沈星一對短刀在馬上上下翻飛,電光石火間就砍了上來!
車行知并非武學素人,一對鎏金錘頂住沈星人借馬勢的沖鋒。可他手底下的弟兄就沒那么幸運,因為喬裝酒樓伙計又要押運大車,他們根本沒帶任何弓箭更沒有盾牌!僅僅二十個騎兵的沖擊,一下子就把兩側的弟兄殺得潰散,只有中間的黑旗軍因大車的掩護幸免于難。
杭州一上午已經經歷了連場鏖戰,太守府和值令營這不到三千的人馬既要收拾戰場,又得重建防務,至于城內的秩序則早就淪為了軍事意義上的空城。車行知知道,盡管這幫騎兵上來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但他們大概率不過是一股散兵根本沒有援軍。。。
“弟兄們!戰馬沖鋒是需要距離的,趁他們沒沖起來,跟他們拼了”!揮動起手中的鎏金錘,車行知怒吼著領著剩下五六十的人馬殺向沈星馬隊——
這就是車行知留在人世的最后一句話,一支弩箭忽然從身后射出,輕易貫穿了他的身體,又把前面一個弟兄死死地釘在大車上!
從想象中的天堂忽然跌入現實的地獄,車行知絕望的向身后望去。
任如菊緩緩從巷角走出來,好整以暇的上著下一發弩箭。
都沒看那剛被獵殺的目標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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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5.江南總督府。
城北的狼煙已經全城可見,總督府內幾乎所有人都在茫然的看著北面拔地而起的黑龍。
狼煙代表什么無須贅言,幾乎所有人都第一時間想到了消失在城外的管琴楓。
可問題是——
沒有證據,此時的江南總督府外圍,早就已經被尚云近千的黑旗軍全線布控。正在快馬加鞭奔向總督府,想要通報管琴楓反情的傳令兵,此時已經人仰馬翻,落到了黑旗軍暗哨的手里。
“兄弟,這么急是想干什么呀”?看著重重從馬上摔下來,已無反抗能力的傳令兵,為首的黑旗軍頭目一邊笑問,一遍輕輕拿刀捅著傳令兵的肚子。
“大哥!大哥你放過我,我什么都說”。。。傳令兵嚇得哭叫:“廉將軍的斥候都被管首司殺了,管首司謀反已經鐵證如山!他還帶來了一支大軍,看樣子像是蘇州的鳳羽衛本營!我就知道這些,大。。。”
傳令兵口中苦苦哀求的大哥,已經把刀捅進了他的肚子。
“兄弟,我們就是來造反的,你沒看到頭頂的狼煙嗎?你來干什么我們一清二楚,只不過拿你逗著玩罷了,哈哈哈哈。。。。”
幾張可怖的笑容,成了傳令兵此生最后的記憶。隨便擦擦刀上的血,頭目示意大家分別躲進路四周的民房小院——里面的百姓早就已經被屠了個干凈,如果不是著急行動,那女眷的下場只會更慘。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支手弩箭忽然釘進了頭目的腦袋!只見一股人馬以疾風迅雷的攻勢驟然掩殺上來,為首的武者一頭齊肩白發,手中的霽月長刀揮的虎虎生風,還沒等其他人手加入戰局。
戰斗就結束了。
隨便擦擦刀上的血,太子龍海林臉上看不到表情。他身后是內務府副使邢尚復,以及約二十幾個黑衣蒙面的隨從。
看一眼邢尚復臉上的表情,頭次見識太子武藝的邢副使臉上只有震驚。
太子笑了,就這還是這些年放浪形骸,武藝退步的結果呢,要是遙想當年,自己在杭州街頭英雄救美,讓梅傲雪在尚未得知自己太子身份之時,就芳心暗許的年代。
那個自己,怕是與天下群雄爭一爭武林至尊,也有三分勝算。
“這傳令兵是來通報管公謀反的是吧”?太子問道。
“沒錯”。邢尚復趕緊上前一步:“太子金蟬脫殼,但我們沒有時間耽擱,咱們還得抓緊趕路,江南總督府周圍現在全是黑旗軍的眼線,我們得抓緊時間。”
“好”。太子答應一聲,但是又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你找個嘴靈的弟兄,讓他穿上這身傳令兵的衣服。”
“額。。。這是何意呢”?邢尚復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太子卻是成略在胸:
“當然是讓他履行這位兄弟的使命,去總督府通報管首司的反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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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5.江南總督府。
杭州的人世間是天堂與地獄之間的天平,乞丐與富豪,天堂與地獄總是并行出現在這個既紙醉金迷,又光怪陸離的地方。因為杭州的乞丐天下最多,所以——
在總督府前扮做乞丐,就是尚云盯梢的最佳手段。乞丐素來是個滾刀肉職業,哪怕杭州這一上午的血光之災也沒辦法把他們趕回樹洞里斷橋下。就這么遠遠的看著,等待毒餐食送過來,然后大軍壓上致命一擊。
正正好。可眼下尚云還是有些緊張,距離原定的送餐時間已經過了半柱香,值令營的將士們已經不耐煩的重新拿起了手里的干糧。
人呢?尚云是個急性子,接應的暗哨早就撒出去了,門口堆了這么多人,里面程督爺又只肯配合不肯親自動手,這怎么搞?可更加令他焦躁的是——
一個明顯是傳令兵打扮的人,呼哧帶喘的沖向了正在嚼著干糧的劉玉霖和廉威:
“廉將軍!劉將軍!管首司謀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