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斬武鍘臨頸

鎖仙大陣的裂痕還在淌著金血，陸九淵的身影已如一片素白的云，落在陳塵面前三丈處。他手中那柄瑩白玉尺不知何時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柄通體漆黑的鍘刀——刀身闊如門板，邊緣卻薄如蟬翼，刀脊上用仙文刻著“斬武”二字，字縫間流淌著淡淡的猩紅，仿佛浸透了無數武者的血。

“此鍘名‘斷脊’，”陸九淵輕撫刀背，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尋常物事，“自仙律司立司以來，已有七百六十三位試圖突破枷鎖的武者，死在這鍘下。他們的脊骨，此刻正懸在仙獄的穹頂，作‘牧武圖’的燈油。”

陳塵握著燒火棍的手猛地收緊，指節泛白。方才雷煅金身雖讓他骨骼鑄滿雷紋，可面對這柄鍘刀，丹田內的九竅金丹竟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那不是畏懼，而是一種源自本源的憎惡，仿佛這鍘刀本身就是武道的天敵。他能聞到刀身上傳來的腥氣，那氣味與葬神淵守墓人描述的“仙界屠宰場”如出一轍。

“怎么不說話？”陸九淵輕笑一聲，手腕輕抖，斷脊鍘突然發出一聲刺耳的嗡鳴，刀身映出陳塵染血的臉，“方才以雷鑄骨的狂傲去哪了？還是說，你也知道，武道在這鍘刀面前，不過是待宰的羔羊？”

陳塵緩緩吸氣，雷紋鑄骨的身軀發出細微的金鐵交鳴。他能感覺到，周圍的天地靈氣正被斷脊鍘吸走，連空氣中的雷力都變得滯澀起來。這鍘刀不僅能斬肉身，竟還能斷武道與天地的聯系，簡直是為扼殺武者量身打造的兇器。

“羔羊？”他突然抬眼，目光如燒紅的鐵錐刺向陸九淵，“那也要看執刀的是誰。”

話音未落，他猛地踏前一步，燒火棍帶著九竅金丹的金焰橫掃而出。棍風撕裂空氣，竟在半空劃出一道金色的弧光，弧光中隱約可見武祖脊骨的虛影——這一擊凝聚了他雷煅后的全部力量，連鎖仙大陣殘留的青銅鏈都被震得嗡嗡作響。

陸九淵卻連眼皮都沒抬，只是將斷脊鍘輕輕一橫。

“鐺！”

金鐵交擊的脆響震得洞頂碎石如雨落下。陳塵只覺得一股沛然巨力順著棍身涌來，震得他虎口崩裂，燒火棍險些脫手飛出。更可怕的是，鍘刀上的“斬武”二字突然亮起，一道猩紅的光鞭順著棍身纏上他的手臂，所過之處，雷紋鑄就的骨骼竟泛起焦黑，仿佛被強酸腐蝕。

“武道真氣在‘斷脊’面前，只會加速自毀?！标懢艤Y手腕翻轉，鍘刀順勢下壓，刀刃已離陳塵的脖頸不足三寸，“你看，連反抗都是徒勞?！?

陳塵的脖頸上已滲出細密的血珠，那是被鍘刀的鋒芒割破的。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武道真氣正在潰散，雷紋骨骼也開始出現裂痕，陸九淵說得沒錯，這鍘刀仿佛天生就是武道的克星，無論他如何掙扎，都像是在往刀刃上撞。

“放棄吧，”陸九淵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誘惑，“只要你自碎金丹，歸順仙律司，我可以讓你做個‘牧武人’，比在這罪域做條野狗體面得多。”

陳塵的目光掃過鍘刀上的猩紅血紋，又想起守墓人撕開枷鎖時，天穹上那些被圈養的氣泡世界。他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血沫，卻比金鐵更鏗鏘：“體面？被你們抽走清氣，打斷脊梁，像豬羊一樣等著被屠宰，那也叫體面？”

他猛地抬頭，眼中金焰暴漲：“我陳塵就算是死，也不會做你們仙界的牧畜！”

就在斷脊鍘即將觸及他咽喉的剎那，一道青色的流光突然從斜刺里射來，“當”的一聲撞在鍘刀側面。巨大的沖擊力讓陸九淵都退了半步，陳塵趁機后躍，才發現救他的是陰姬——她左臂的青鱗盾此刻完全展開，盾面布滿了細密的裂紋，卻依舊死死擋在他身前。

“蛇母，你要插手仙律司的事？”陸九淵瞇起眼，看向陰姬的目光冷得像冰，“別忘了，你的‘牧奴七九’印記，還在本座手里握著?！?

陰姬的臉色有些蒼白，嘴角掛著血絲，顯然剛才那一擊讓她也受了傷。但她沒有后退，反而將青鱗盾又往前推了推，聲音帶著一絲沙?。骸瓣悏m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

“哦？”陸九淵挑眉，“你要保他？就憑你這面快碎的破盾？”

他再次揮起斷脊鍘，這一次鍘刀上的仙文全部亮起，猩紅的光如潮水般涌來，竟在半空化作一頭猙獰的獸影，朝著陰姬和陳塵猛撲而下。這一擊不僅威力更勝之前，還帶著一種詭異的禁錮之力，讓兩人都感覺身體變得沉重無比。

陰姬猛地閉上眼，雙手按在青鱗盾上，口中念念有詞。盾面上的鱗片突然一片接一片豎起，每片鱗片上都浮現出模糊的紋路，那些紋路相互連接，竟慢慢組成了兩個古老的篆字——

“罪武。”

當這兩個字顯現的剎那，青鱗盾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青光，青光中竟浮現出一道虛幻的階梯！那階梯由無數骨骼堆疊而成，直通云霄，梯階上布滿了武者的血手印，頂端隱約可見一扇銹跡斑斑的巨門，門楣上刻著的，正是與燒火棍同源的銘文。

“登仙階？！”陳塵失聲驚呼。這道虛影，竟與他在寒山寺地宮陣圖上見過的登仙階一模一樣！

陸九淵的臉色第一次變了，他看著青鱗盾上映出的登仙階虛影，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不可能...這面盾怎么會有登仙階的印記？你到底是誰？”

陰姬沒有回答，只是死死咬著牙，任由青光將她和陳塵籠罩。斷脊鍘所化的獸影撞在青光上，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嚎，竟慢慢消融了。但青鱗盾上的裂紋也越來越多，“罪武”二字開始閃爍不定，顯然已到了極限。

“快走！”陰姬猛地回頭，推了陳塵一把，“登仙階的入口就在蝕骨洞深處，只有你能打開它！記住，別信仙界的任何話，包括...”

她的話沒說完，陸九淵的斷脊鍘已再次劈來，這一次鍘刀直接斬在青鱗盾的中央，“罪武”二字瞬間崩碎，登仙階的虛影也隨之潰散。陰姬悶哼一聲，噴出一大口血，整個人倒飛出去，撞在巖壁上滑落在地。

“陰姬！”陳塵目眥欲裂，就要沖過去，卻被陸九淵的目光死死鎖定。

陸九淵看著地上氣息奄奄的陰姬，又看看陳塵，突然笑了：“原來如此，原來你是武祖那老東西留下的護器婢。難怪你要保他，難怪你有登仙階的印記...”他緩緩走向陰姬，斷脊鍘拖在地上，劃出一串刺耳的火星，“可惜啊，護了這么多年，終究還是護不住?！?

陳塵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自己現在必須做出選擇：是救陰姬，還是趁機逃向登仙階？以他現在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同時做到這兩件事。

就在這時，躺在地上的陰姬突然抬起頭，看向陳塵的眼神里沒有哀求，只有一種決絕的堅定。她用盡力氣，將手伸向自己的頸后，那里的青鱗突然脫落，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射向陳塵的燒火棍。

“帶著它...去看看...真正的仙界...”

青鱗融入燒火棍的剎那，棍身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龍鱗紋與“罪武”殘文相互交織，竟在陳塵面前打開了一道裂縫——裂縫后面，正是陰姬所說的登仙階入口，無數骨骼堆疊的階梯在黑暗中泛著淡淡的青光。

陸九淵見狀，怒吼一聲，斷脊鍘化作一道黑虹射向陳塵后心：“哪里走！”

陳塵最后看了一眼陰姬，她的嘴角正向上揚起，仿佛在笑。他咬緊牙關，轉身沖進了裂縫，燒火棍在他身后重重一頓，裂縫瞬間閉合，將斷脊鍘的鋒芒擋在了外面。

登仙階的黑暗中，陳塵靠著冰冷的骨階滑坐下來，手中的燒火棍還在發燙。他能感覺到陰姬那片青鱗的力量正在與棍身融合，也能聽到外面陸九淵憤怒的咆哮和陰姬若有若無的咳嗽聲。

他握緊燒火棍，指腹摩挲著棍身上新浮現的青鱗紋路。剛才陰姬沒說完的話，他懂了。

“包括...你嗎？”

陳塵低聲自語，然后猛地站起身，朝著骨階的頂端走去。每一步落下，骨階都發出一聲輕響，仿佛有無數武者的魂靈在為他指引方向。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他知道，必須走下去。

為了陰姬沒說完的話，為了武祖血書上的“脊不斷，道不絕”，為了所有不愿做牧畜的武者。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是斬武鍘臨頸，他也必須踏過去。

因為他的脊梁，已被雷火鑄就，被武祖的意志加持，永遠不會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