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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困獸猶斗,鐵證如山

陳江河辦公室那扇薄薄的木板門,此刻像一道無形的分水嶺。門內(nèi),空氣凝重得能擰出水來。陳江河、林曉蕓、蘇雪晴,三個人圍在那張堆滿退貨單的舊辦公桌前,目光都聚焦在林曉蕓剛剛謄抄出來的幾頁賬目上——那幾筆去向不明、收款人只有一個潦草“王”字的“疏通費”、“茶水費”。

“這幾筆錢,時間點太巧了。”蘇雪晴纖細的手指輕輕點著謄抄紙,聲音清冷如泉,卻帶著穿透迷霧的銳利,“就在他負責采購那批問題布料的前后腳。幾十塊,在那個年代,足夠一個普通工人干幾個月。什么樣的‘疏通’,需要花掉一個普通工人小半年的血汗?而且,收款人只寫個‘王’字?”她抬起眼,看向陳江河,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欲蓋彌彰。

陳江河的臉色陰沉得能滴下水。他緊抿著唇,下頜線繃得像刀鋒。蘇雪晴的分析,像冰冷的針,精準地刺破了他最后一絲僥幸。這根本不是什么疏漏,是王友福這老狐貍故意留下的模糊地帶,為自己預留的狡辯空間!

“他算準了,沒有直接證據(jù),光憑這個‘王’字,定不了他的罪。”陳江河的聲音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他敢這么干,倉庫那邊的入庫原始憑證,肯定也被他動了手腳,或者早就‘遺失’了。”

林曉蕓抱著那本厚厚的原始賬本,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江河…那怎么辦?難道就讓他這么逍遙法外?那些垃圾布料還在倉庫里堆著,外面那些假貨還在敗壞廠子的名聲……”她眼中充滿了擔憂和不甘。她親眼看著陳江河如何一步步把這個小廠撐起來,如何頂著壓力咬牙堅持,如今卻被自己人從背后捅了致命一刀。

“逍遙法外?”陳江河眼中戾氣一閃,嘴角卻勾起一個冰冷到極致的弧度,帶著一種困獸瀕死反撲般的決絕,“他做夢!”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狹小的辦公室里投下壓迫感十足的陰影。目光掃過林曉蕓緊抱的賬本,最后定格在蘇雪晴帶來的那份蓋著省輕工進出口公司鮮紅公章的通知上。

展銷會!東歐!新生的希望!

這份通知,像黑暗中驟然亮起的燈塔,刺破迷霧,也點燃了他心中那團被背叛和危機壓抑到極致的暴烈火焰。這不僅僅是生意,這是他陳江河在這1984年立足、翻身、甚至騰飛的唯一跳板!王友福這條盤踞在廠里的毒蛇,不僅想咬死他,還想徹底堵死他的路!

“曉蕓姐,賬本收好,這幾頁謄抄的也藏嚴實。這是第一步。”陳江河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殺伐之氣,“第二步,倉庫!那堆垃圾是鐵證,原始入庫單更是關鍵!王友福想毀尸滅跡?老子偏要讓它大白于天下!”

他看向蘇雪晴,眼神復雜,有感激,也有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懇切:“雪晴,展銷會的事,拜托你了!給我一個星期!一個星期之內(nèi),我掃清家里這些魑魅魍魎,帶著我們廠最好的東西去找你!”

蘇雪晴迎著他那燃燒著瘋狂火焰卻又異常清醒的眸子,心頭再次被觸動。這個男人,身處絕境,卻能在絕望中爆發(fā)出如此駭人的力量。她微微頷首,清麗的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語氣卻多了一絲溫度:“好。一個星期。展銷會的具體行程和要求,我盡快整理給你。你……小心。”最后兩個字,她說得極輕,卻清晰地落在陳江河耳中。

陳江河重重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動容。他不再多言,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走出辦公室,目標明確——倉庫!

**>>>倉庫重地,暗流洶涌。**

堆積如山的劣質(zhì)布料散發(fā)著一股刺鼻的化學氣味和霉味,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蟄伏的怪獸。空氣里彌漫著灰塵和一種令人窒息的緊張感。

倉庫管理員老趙,一個老實巴交、頭發(fā)花白的老工人,此刻正被王友福堵在角落里。王友福那張油光滿面的臉上,早沒了平日的和氣,三角眼里射出毒蛇般陰冷的光,死死盯著老趙。

“老趙!咱們認識多少年了?我王友福待你不薄吧?”王友福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帶著威脅,“現(xiàn)在廠子出了事,陳江河那毛頭小子自身難保!他查?他拿什么查?賬面上干干凈凈!他現(xiàn)在就是瘋狗亂咬人!倉庫這堆‘料子’,還有那本入庫的原始記錄簿……你懂我意思嗎?”

他肥胖的手指,帶著碩大的金戒指,重重地點在老趙單薄的胸口,力道大得讓老趙踉蹌了一下:“只要東西‘沒了’,死無對證!他陳江河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到時候,這廠子倒了霉,你也得跟著喝西北風!識相點,找個機會,把記錄簿‘處理’掉!還有這些料子,找機會弄出去燒了,神不知鬼不覺!事成之后……”王友福湊得更近,幾乎貼著老趙的耳朵,噴出帶著煙臭的熱氣,“少不了你的好處!翻倍!”

老趙臉色煞白,身體微微發(fā)抖。王友福的威逼利誘像兩條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一邊是多年共事、積威甚重的副廠長,一邊是剛剛接手、前途未卜卻待人真誠的新廠長……他看著角落里那堆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布料,又想起陳江河剛來時,拍著他肩膀說“老趙,倉庫就是廠子的命門,交給你我放心”時的眼神。老工人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痛苦和掙扎。

就在這時,倉庫沉重的鐵門被“哐當”一聲猛地推開!刺眼的陽光瞬間涌入,驅(qū)散了部分昏暗。

陳江河高大的身影逆著光站在門口,如同一尊殺神降臨!他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角落里姿態(tài)詭異的王友福和老趙!

王友福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彈開,臉上瞬間堆起那副慣有的、虛偽的關切笑容:“哎呀,陳廠長!您怎么親自到倉庫來了?這里臟亂差的……”他試圖用身體擋住身后臉色慘白的老趙。

陳江河根本沒理他。他大步流星地走進來,皮鞋踩在滿是灰塵的水泥地上,發(fā)出沉悶的回響。他的視線越過王友福,直接落在老趙那張驚慌失措的臉上,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令人心寒的穿透力:“老趙,那批問題布料的原始入庫記錄簿呢?現(xiàn)在,立刻,拿給我看。”

“記…記錄簿?”老趙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旁邊的王友福。

王友福立刻上前一步,搶著說道:“陳廠長,您看您,這么著急上火干嘛?那記錄簿……唉,說起來也是我疏忽!前幾天倉庫漏水,正好淋濕了放記錄的柜子,好多單子都糊了,特別是那批布的入庫單,字跡完全看不清了!我正想著怎么跟您匯報這事兒呢,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他攤著手,一臉“我也很無奈”的懊喪表情,眼神卻死死盯著老趙,充滿了警告。

“糊了?看不清了?”陳江河重復了一遍,嘴角慢慢扯出一個毫無溫度的笑容。他走到王友福面前,兩人距離近得幾乎能感受到對方噴出的氣息。陳江河比王友福高半個頭,此刻微微俯視著他,眼神如同冰錐,直刺王友福躲閃的眼底。

“王副廠長,真是巧啊!廠子剛出這么大的事,關鍵證據(jù)就‘意外’被水淋濕了?這水,淋得可真‘及時’!”陳江河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般的震怒,在空曠的倉庫里轟然炸響!“是不是哪天廠子著火了,燒掉的也‘正好’是我想查的東西?!”

他的怒吼如同實質(zhì)的沖擊波,震得倉庫頂棚的灰塵簌簌落下。王友福臉上的假笑瞬間僵住,肥厚的面皮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被陳江河那股狂暴的氣勢逼得下意識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鐵貨架上!

“陳…陳江河!你…你什么意思?!你懷疑我?!”王友福色厲內(nèi)荏地尖叫起來,試圖用音量掩蓋心虛,“我王友福在廠里干了半輩子,兢兢業(yè)業(y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現(xiàn)在出了事,就想往我頭上潑臟水?你這是卸磨殺驢!我要找上級領導反映!我要……”

“閉嘴!”陳江河一聲暴喝,如同驚雷,瞬間打斷了王友福的撒潑。他猛地轉(zhuǎn)頭,目光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釘在渾身篩糠般發(fā)抖的老趙身上。

“老趙!”陳江河的聲音如同重錘,敲在老趙的心頭,“看著我!我陳江河接手這個廠子時間不長,但我可曾虧待過你們這些老工人一分一毫?我可有像某些人一樣,克扣你們的工錢,把你們當牛馬使喚?!”

他猛地一指角落里那堆散發(fā)著刺鼻氣味的垃圾布料,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微微發(fā)顫:“就是這堆垃圾!差點毀了咱們?nèi)珡S老少辛辛苦苦攢起來的口碑!差點砸了咱們所有人的飯碗!現(xiàn)在,有人想把這堆垃圾的來歷也抹掉!想把屎盆子全扣在我們自己頭上!讓我們所有人跟著一起完蛋!”

陳江河上前一步,逼視著老趙那雙充滿恐懼和掙扎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重錘擂鼓,砸在每一個被聲響吸引、悄悄聚集到倉庫門口的工人心上:

“老趙!你是這個廠的老倉庫!是這個廠子的老人!是看著這個廠子一步步走到今天的!現(xiàn)在,廠子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背后捅刀子的人就在眼前!你是要跟著他一起,把這廠子推進火坑,讓咱們所有人都沒飯吃?還是要站在這里,把真相說出來?!”

陳江河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帶著一種悲憤交加的力量,震得倉庫嗡嗡作響,也震得老趙靈魂都在顫抖。他看著陳江河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失望和痛心,看著周圍那些聞聲趕來的工友們眼中流露出的驚疑、憤怒和一絲絲期盼,再看向旁邊王友福那張因極度驚怒而扭曲、正用惡毒眼神威脅著他的胖臉……

老趙布滿皺紋的臉劇烈地抽搐著,渾濁的老淚終于奪眶而出。他猛地蹲下身,像個孩子一樣抱頭痛哭起來,肩膀劇烈地聳動。

“廠長…廠長啊!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大家啊!”老趙嘶啞著嗓子,哭聲里充滿了悔恨和痛苦,“記錄簿…記錄簿沒糊!沒糊啊!是我…是我鬼迷心竅了!”

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的王友福,用盡全身力氣嘶喊道:“是王友福!是他逼我的!他讓我把記錄簿藏起來!還讓我找機會燒掉這堆布料!他說…他說只要東西沒了,陳廠長就死定了!廠子就還是他的!他…他還給了我五十塊錢!錢…錢還在我枕頭底下!”

老趙顫抖著手指,指向面無人色的王友福:“那幾筆‘茶水費’!就是他!就是他拿去‘疏通’他侄子王有才的!就是為了把這堆垃圾當‘一等品’塞進咱們倉庫!坑咱們廠子!坑陳廠長啊!”

“你…你血口噴人!老東西!你瘋了!”王友福像被踩了尾巴的瘋狗,目眥欲裂,揮舞著肥胖的手臂就想撲過去撕打老趙。

“給我按住他!”陳江河厲喝一聲!

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幾個年輕力壯的工人,如同猛虎下山,瞬間撲了上去,七手八腳地將瘋狂掙扎、嘶吼咒罵的王友福死死按倒在冰冷骯臟的水泥地上!他那張保養(yǎng)得宜的胖臉被狠狠按在灰塵里,金戒指在掙扎中磕掉了,滾落進角落的垃圾堆,狼狽不堪。

陳江河看都沒看地上如同死狗般的王友福。他走到痛哭流涕的老趙面前,伸出手,聲音沉穩(wěn)而有力:“老趙,記錄簿。”

老趙哆嗦著,從貼身的舊工作服內(nèi)袋里,掏出一個用油布仔細包裹著的、封皮磨損的小本子,顫抖著遞給了陳江河。

陳江河接過這沉甸甸的、承載著真相和罪證的記錄簿。他沒有立刻翻開,只是緊緊攥著它,感受著那粗糙的封皮硌著掌心的力量。他抬起頭,目光掃過倉庫門口一張張震驚、憤怒、最終化為如釋重負和狂喜的工人面孔。

鐵證,如山!

籠罩在江河制衣廠上空的陰霾,終于被撕開了一道口子!陽光,正穿透塵埃,照射進來。

陳江河舉起手中的原始入庫記錄簿,聲音響徹整個倉庫,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鏗鏘:

“真相,就在這里!害群之馬,已經(jīng)被揪出來了!咱們江河廠,還沒完!也絕不會完!”

倉庫里,短暫的死寂后,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與此同時,棉紡廠家屬區(qū)。**

王有才像熱鍋上的螞蟻,在他那間狹小的宿舍里來回踱步。他剛剛得到廠門口眼線傳來的消息:陳江河墊錢回收假貨,還放話追查到底!他叔叔王友福被堵在倉庫,老趙反水了!

“完了…全完了!”王有才面無人色,冷汗浸透了后背。他猛地撲到床邊,從枕頭底下摸出幾沓用橡皮筋捆著的鈔票——那是他和王友福瓜分的黑心錢。他胡亂地把錢塞進一個破舊的旅行袋,又手忙腳亂地抓起幾件衣服。

他必須跑!立刻!馬上!他叔叔要是把他供出來,他就死定了!投機倒把、以次充好、坑害集體企業(yè)…這些罪名足夠他吃花生米!

王有才拉開門,探出頭左右張望了一下,像只受驚的老鼠,夾著旅行袋,一頭扎進外面漸沉的暮色里。

**>>>江河制衣廠,廠長辦公室。**

王友福像一灘爛泥癱在地上,面如死灰,再無半分囂張氣焰。幾個工人死死按著他。林曉蕓拿著老趙交出的原始記錄簿,正快速地與王友福經(jīng)手的賬本進行核對,很快,她的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又無比憤怒的神情。

“江河!對上了!入庫單上的簽名、日期、供貨單位(王有才所在的棉紡廠分廠)、還有那批垃圾布料的真實品級和數(shù)量…清清楚楚!就是他王友福簽收的!和賬本上那幾筆‘茶水費’的時間完全吻合!這就是鐵證!”林曉蕓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哽咽。

陳江河點了點頭,眼中沒有絲毫波瀾。他走到癱軟的王友福面前,蹲下身,冰冷的目光如同看著一堆垃圾。

“王副廠長,”陳江河的聲音平靜得可怕,“現(xiàn)在,你是想自己坦白呢?還是等我把這些證據(jù),連同你那個正在跑路的侄子王有才一起,送到派出所,讓公安同志來問你?”

王友福渾身一顫,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他知道,陳江河不是在嚇唬他。人證(老趙)、物證(記錄簿、垃圾布料)、贓款去向(他和王有才分的錢)……鐵證如山!

他完了!徹底完了!

王友福那肥胖的身體劇烈地抖動起來,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絕望的聲響,最終,那強撐著的最后一絲精氣神徹底垮塌,腦袋一歪,一股腥臊的液體瞬間浸透了他的褲襠,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蔓延開來。

他被嚇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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