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帶著鐵銹味的空氣，死死地壓在陳江河的肺腑上。葉薇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冰錐，扎進他的耳膜，那施舍般的招攬和赤裸裸的死亡威脅，在廢棄磚窯彌漫的血腥味中發酵，形成令人窒息的漩渦。

“跟我走……或者……死。”

葉薇的聲音如同魔咒，帶著致命的誘惑和冰冷的審判。她微微側著頭，紅唇在昏黃的光線下彎起完美的弧度，那雙洞察人心的黑眸牢牢鎖著陳江河，等待著他的臣服，或者……毀滅。

陳江河扶著秦紅梅搖搖欲墜的身體，肩頭的傷口隨著每一次呼吸都在灼燒、撕裂。他能感覺到秦紅梅微弱的脈搏，像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腳下散落著沾了泥污和血漬的認購證，如同被踐踏的金色夢想。眼前是葉薇那張掌控一切的臉，和她身后如同鐵塔般矗立、散發著冰冷殺意的黑衣保鏢。

絕望嗎？是的。深入骨髓。

憤怒嗎？滔天！焚盡理智。

但在這極致的絕望與憤怒的熔爐深處，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正在瘋狂燃燒！那是無數次從死亡邊緣爬回來后磨礪出的本能！是孤狼瀕死前，也要從獵人身上撕下一塊肉的狠絕！

他緩緩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迎上葉薇的目光。嘴角，在臉頰煤灰的掩蓋下，緩緩扯出一個極其輕微、卻冰冷到令人心悸的弧度。那不是笑容，是孤狼亮出獠牙的前兆。

“葉總……”陳江河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您開出的價碼……真是讓人心動。”他微微頓了頓，扶著秦紅梅的手似乎無意識地緊了緊，身體也微微晃動了一下，仿佛失血過多帶來的眩暈，“十倍百倍的補償……聽起來，似乎比守著這些廢紙……有前途得多……”

葉薇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紅唇的弧度加深了些許。在她看來，這是聰明人的選擇。識時務者為俊杰。陳江河的狠辣和能力，值得她花費這番功夫招攬。至于地上那個女人……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累贅。

“你做出了明智的選擇，陳江河?！比~薇的聲音帶上了一絲贊許的慵懶，“放下她。把鑰匙給我。從今往后，薇姿資本，會是你最堅實的后盾?！彼疽饬艘幌律砼缘谋ｇS。

一個身材魁梧、面無表情的黑衣保鏢立刻上前一步，朝著陳江河伸出手，目標直指他懷里的秦紅梅和地上散落的認購證！動作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

就在保鏢的手即將觸碰到秦紅梅的瞬間！

陳江河那看似虛弱晃動的身體，如同被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猛地爆發出超越極限的力量！他扶著秦紅梅的手閃電般松開，同時另一只藏在身后的手——那只握著沾滿血污的彈簧刀的手——如同毒蛇出洞，帶著同歸于盡的決絕，狠狠刺向保鏢毫無防備的咽喉！角度刁鉆！快如閃電！

“小心！”另一個保鏢反應極快，厲聲示警！

但已經晚了！

被攻擊的保鏢瞳孔驟縮！他完全沒料到陳江河在如此絕境下還敢反抗，更沒料到他攻擊的目標并非葉薇，而是自己！倉促間他只來得及本能地抬手格擋！

“噗嗤！”

鋒利的刀尖狠狠扎進了他抬起的手臂！穿透肌肉！劇痛讓他發出一聲悶哼！

與此同時！

陳江河根本不去看這一擊的效果！他借著反作用力，身體如同泥鰍般向后猛縮！同時空出的那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抓向地上離他最近的一小疊散落的認購證！目標明確——不是全部，而是能抓多少是多少！這是他翻盤的最后火種！也是吸引火力的誘餌！

“找死！”葉薇臉上的慵懶和贊許瞬間化為冰冷的暴怒！她沒想到陳江河如此不識抬舉，竟敢在她眼皮底下玩這種玉石俱焚的把戲！“抓住他！死活不論！”

另外兩名保鏢如同猛虎出閘，瞬間撲向陳江河！拳風呼嘯，帶著致命的殺意！動作迅捷而狠辣，顯然是訓練有素的精銳！

陳江河剛抓住幾疊認購證，根本來不及起身！巨大的陰影和凌厲的勁風已經籠罩頭頂！他只能狼狽地就地一滾！

“砰！”

一只穿著厚重皮靴的大腳狠狠踹在他剛才所在的位置！碎石飛濺！

另一名保鏢的拳頭擦著他的頭皮掠過！帶起的勁風刮得他臉頰生疼！

“呃！”肋骨的舊傷和肩頭的新傷在劇烈的翻滾中被狠狠牽動，劇痛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讓陳江河的動作瞬間變形！他悶哼一聲，手中的認購證脫手飛出，再次散落！

“江河！”被陳江河松開后軟倒在地的秦紅梅，目睹這驚險一幕，發出凄厲的尖叫！

“哼！垂死掙扎！”葉薇冷眼看著陳江河在兩名保鏢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下狼狽躲避，如同戲?；\中的困獸。她示意那個被扎傷手臂的保鏢去撿拾散落的認購證。

陳江河被逼到了窯洞角落！背后是冰冷的磚墻，退無可退！一名保鏢的拳頭如同重錘，帶著呼嘯的風聲，直轟他的面門！另一名保鏢則封死了他左右閃避的空間！

絕境！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如同平地驚雷，猛地從窯洞入口處炸開！

巨大的沖擊波裹挾著碎石和煙塵，如同海嘯般席卷而入！整個窯洞都在劇烈搖晃！頂部的磚石簌簌落下！

“怎么回事？！”

“保護葉總！”

撲向陳江河的兩名保鏢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和沖擊波震得身形不穩，攻勢頓挫！葉薇和她的保鏢們也被這巨大的變故驚得臉色驟變，下意識地護住葉薇后退，警惕地看向煙塵彌漫的入口！

陳江河也被震得氣血翻騰，耳朵嗡嗡作響！但他眼中卻瞬間爆發出狂喜的光芒！來了！雪晴的奇兵！

煙塵稍散！

只見窯洞那原本就不甚堅固的入口，被炸開了一個巨大的豁口！硝煙彌漫中，一個身材矮壯敦實、穿著洗得發白工裝、左手赫然缺了一根小指（六指）的男人，端著一桿老舊的、槍口還冒著青煙的雙管獵槍，如同門神般堵在豁口處！他臉上帶著市井混混特有的兇狠和一種豁出去的瘋狂，正是陳江河在火車上救過、后來又在省城黑市找過他的“六指”！

“操你姥姥的！敢動我江河哥？！”六指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和暴怒，如同炸雷，“都給老子趴下！不然下一槍轟掉你們腦袋！”

他手中的獵槍黑洞洞的槍口，如同死神的眼睛，死死鎖定了葉薇和她驚魂未定的保鏢！

與此同時！

“嗚嗚嗚——！”

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劃破了死寂的雨夜！紅藍警燈的光芒穿透彌漫的硝煙和塵埃，在窯洞內外瘋狂閃爍！

“里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立刻放下武器！雙手抱頭！走出來！”高音喇叭的喊話聲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從四面八方傳來！

警察！竟然還有警察？！

葉薇的臉色第一次徹底變了！從掌控一切的從容瞬間化為陰沉如水的冰冷！她萬萬沒想到，陳江河竟然還藏著這一手！不僅找來了不要命的亡命徒制造混亂，還驚動了警察！這完全打亂了她的計劃！

“葉總！警察！外面全是警察！”一個保鏢透過炸開的豁口，看著外面閃爍的警燈和晃動的人影，聲音帶著一絲慌亂。

“廢物！”葉薇低聲咒罵了一句，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般掃過被六指的獵槍逼住的手下，又掃過角落里渾身浴血、眼神卻亮得驚人的陳江河，最后落在滿地的認購證和那個依舊在哀嚎的吳胖子身上。

一瞬間，無數念頭在她腦中飛轉。警察的出現，意味著事情徹底鬧大，超出了她能輕易壓制的范圍。繼續糾纏下去，風險劇增！薇姿資本的身份絕不能暴露在這種級別的麻煩里！

“撤！”葉薇當機立斷，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她看都沒再看陳江河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垃圾。在幾名保鏢的嚴密護衛下，她毫不猶豫地轉身，朝著窯洞深處一個不起眼的、被瓦礫半掩的側門通道快速退去！動作干脆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葉總！葉總！救救我！別丟下我?。　眳桥肿涌吹饺~薇要走，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拖著被匕首扎穿的大腿，發出殺豬般的哭嚎，拼命想爬過去。

葉薇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甚至連頭都沒有回一下。一個保鏢嫌惡地一腳踹開吳胖子扒拉過來的手，如同踹開一條擋路的癩皮狗。

“處理干凈！”葉薇冰冷的聲音從通道深處傳來，如同最后的審判。

“不——！”吳胖子發出絕望到極致的嘶吼！

那名被葉薇留下“處理”的保鏢，眼神一厲，毫不猶豫地拔出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地上哀嚎的吳胖子！

“砰！”

一聲沉悶的槍響，在警笛的呼嘯聲中顯得格外刺耳！

吳胖子肥碩的身體猛地一顫，額頭上瞬間多了一個猙獰的血洞！他眼中的驚恐和絕望瞬間凝固，大張的嘴巴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肥胖的身軀如同破麻袋般癱軟下去，徹底沒了聲息。

保鏢看都沒看尸體一眼，收起槍，迅速消失在葉薇離開的通道中。

整個過程快得只在電光火石之間！窯洞里只剩下刺鼻的硝煙味、濃重的血腥味、吳胖子死不瞑目的尸體、被獵槍指著的斷腕矮壯男人、以及……

陳江河！

他靠著冰冷的磚墻，劇烈地喘息著，肩頭的傷口因為剛才的翻滾和爆炸沖擊，鮮血如同小溪般汩汩涌出，染紅了半邊身體。肋骨的劇痛和失血的眩暈感如同潮水般不斷沖擊著他的意識。但他死死咬著牙，撐著墻壁，不讓自己倒下！

他的目光，沒有去看葉薇消失的通道，也沒有去看吳胖子的尸體，而是死死地、艱難地轉向秦紅梅倒下的方向！

“紅……紅梅姐……”他嘶啞地呼喚著，掙扎著想挪過去。

秦紅梅倒在冰冷泥濘的地上，身下已經洇開一大片暗紅的血泊。剛才的爆炸和混亂似乎耗盡了她最后一絲生命力。她聽到了陳江河的呼喚，那只還能視物的眼睛費力地睜開一條縫，眼神渙散而空洞，仿佛已經看到了另一個世界。

“江……江河……”她的嘴唇翕動著，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卻帶著一種奇異的清晰和……解脫般的平靜，“對……不起……我……我錯了……不該……貪心……”

大顆大顆的眼淚混合著血水，從她青紫腫脹的眼角滾落。

“那錢……那錢……在……在……”她用盡最后的力氣，想要抬起手，指向某個方向，卻終究無力地垂下。

“紅梅姐！別說了！省點力氣！救護車！救護車馬上就到了！”陳江河終于掙扎著挪到她身邊，單膝跪地，用沒受傷的手死死按住她腹部一處不斷滲血的傷口！觸手一片溫熱粘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沒……沒用了……”秦紅梅艱難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卻比哭還難看，“曉蕓……曉蕓……替我……說聲……對……不……”最后一個“起”字，如同嘆息般消散在空氣中。她的眼睛緩緩閉上，那只抬起的手無力地垂落在冰冷的泥濘里。胸膛最后一絲微弱的起伏，徹底停止了。

“紅梅姐——！”陳江河發出一聲撕心裂肺、如同孤狼哀嚎般的嘶吼！巨大的悲痛和憤怒瞬間沖破了他所有的壓抑和忍耐！他緊緊抱著秦紅梅尚有余溫卻已失去生機的身體，身體因為極致的痛苦而劇烈地顫抖著！眼淚混合著臉上的血污和煤灰，洶涌而下！

窯洞外，警笛聲越來越近，腳步聲紛沓而至。警察的喊話聲再次響起：“里面的人！立刻放下武器！雙手抱頭！走出來！”

六指端著獵槍，警惕地看著入口處閃爍的警燈，又擔憂地看了一眼抱著尸體痛哭的陳江河，臉上露出復雜的神色。

陳江河緩緩抬起頭。臉上的淚水未干，血污縱橫，但那雙眼睛，卻如同被地獄之火徹底淬煉過，燃燒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純粹的、冰冷的、足以焚毀一切的——殺意！

他的目光掃過吳胖子死不瞑目的尸體，掃過地上散落的、沾滿血污的認購證，掃向葉薇消失的那個幽暗通道……

葉薇！吳胖子！還有那些藏在幕后的魑魅魍魎！

你們以為……這就算結束了嗎？！

不！

這僅僅是個開始！

陳江河緩緩放下秦紅梅冰冷的身體，用沾滿鮮血的手，抹了一把臉。他撐著墻壁，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無視肩頭涌出的鮮血，無視肋骨的劇痛，無視沖進來的警察和指向他的槍口。他如同從血池地獄中爬出的復仇修羅，挺直了淌血的脊梁，用盡全身力氣，對著這片吞噬了他所愛之人的黑暗，發出了來自靈魂深處的、泣血般的咆哮：

“殺——！”

“殺——??！”

“殺——！?。　?

三個“殺”字，一聲比一聲凄厲！一聲比一聲決絕！如同孤狼的絕唱，在破曉前最黑暗的時刻，撕裂了省城的雨幕，久久回蕩在廢棄磚窯的殘骸之上！

>【第33章完】

>【預告：血色黎明！秦紅梅身死，陳江河身陷囹圄？警方介入，葉薇的資本黑手能否全身而退？林曉蕓病床前是否出現生命轉機？蘇雪晴如何利用家族關系力挽狂瀾？認購證的歸屬引爆省城官場地震！陳江河的復仇之路，在失去與鮮血中，正式踏入更加兇險的資本修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