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病逝了……
死亡是值得哀悼的,可是母親的死亡于繼國緣一來說,卻不止應(yīng)當(dāng)哀悼,還有綿綿無期的痛苦。
母親對他說……對不起,孩子。
顯然,朱乃在臨死之前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她希望本應(yīng)該十歲才離開將軍府的繼國緣一可以提前出家,甚至越快越好。
朱乃知道,這是不公的,是有愧于母親這個身份的,可是,她同樣是巖勝的母親,是將軍府的女主人。她被逼著走進了不得不錯誤的漩渦。
與其等待更大的禍患降臨,倒不如,她來將一切錯誤歸于自己。
緣一能夠?qū)θ魏稳烁型硎埽赣H心如刀割般的痛苦,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可是,年僅七歲,尚且懵懂的他不知道如何去消弭這樣的痛苦,哪怕他告訴母親,自己的想法與她一樣也無濟于事,只能夠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親在痛苦中逝去。
離開將軍府這件事,緣一的確早就有了打算,他只是為了照顧生病的母親才留下來。但是朱乃提出來了,所謂的早有打算對朱乃來說,已經(jīng)毫無意義。仿佛那一聲對不起說出之后,她已經(jīng)不能夠被稱作一位合格的母親。
喪禮后的第二天,緣一拜別了兄長,并承諾會好好愛護兄長送給他的笛子,隨后離開了將軍府。與他一同離開的,還有一塊龍形石盤……這就是他保護將軍府,保護哥哥的方法。
……
“啊!別拖了,別拖了!石面刮花了都!”
緣一離開將軍府后,卻并沒有如約去往寺廟,而是奔跑,不需知往哪個方向,不需知去往哪里,只要奔跑就足夠了。
龍形石盤被用繩子綁著,拖在地上,繩子的另一頭系在緣一腰間。跑起來,石盤和地面摩擦,發(fā)出轟隆隆的巨響。
那一天,七歲的緣一終于知道了什么是自由,那一天,緣一遇到了那個名叫詩的女孩兒。
孤獨的詩想要帶走蝌蚪陪伴自己,卻又感同身受蝌蚪離開家園的悲傷。
天真的緣一指著自己,說道:“那就帶走我吧。”
“可惡呀,從小就是滿分的男人連撩妹都是滿分。”圣主咬牙切齒地哼哼唧唧。
兩個小孩從此開始相依為命。
詩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孩兒,她和緣一一樣,能夠?qū)λ烁型硎埽裕瑑蓚€人在一起,哪怕互不言語,也能夠清楚地知道對方的感受。
而圣主……緣一為了保護詩不受到惡魔的傷害,用木板,黃泥對石盤進行了物理封印。
直到那一天……
緣一用手將這物理封印撕開……他面無表情,但是那個積蓄如同火山般的怒火幾乎就要噴薄而出。
“惡……魔……”緣一開口之時,白色的霧氣從他嘴里飄出,仿佛他的胸腔之中正燃燒著火焰。
正在專心破解封印的圣主忽然被驚醒,滿臉問號,咋?咋了這是?你誰啊?咦?緣一你咋長這么大了?
緣一的手上滿是鮮血,雙手滿是灼熱的紅色,拳頭之上冒著滾燙的熱氣。
等一下,等一下,我的石頭腦袋里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自己其實在這個物理封印里呆了十多年,然后繼國緣一和詩結(jié)了婚,然后詩在分娩這天被鬼殺死了,然后繼國緣一暴怒成這樣……所以,他認為是自己這個惡魔殺了他妻子?
“住手,緣一。”圣主雙目閃動,在這個世界第一次發(fā)出聲音,“你所見一切非我所為,你應(yīng)當(dāng)能夠看得出來。”
暴怒緣一的拳頭停住空中,哪怕他被贊譽為行走在人間的神明,卻始終不是真的神明,也有失去理智的時候。
“是誰?你知道嗎?惡魔。”緣一緊握拳頭,沉聲問道。
圣主回答道:“是惡鬼,一種以人為食的怪物。”
繼國緣一悶悶嗯了一聲,轉(zhuǎn)身離開。這輕輕一聲,仿佛為所有惡鬼劃定了死期。
圣主眼睛忽然變得明亮,笑了起來:“桀桀桀……少年,希望和惡魔來一次小小的交易嗎?”
緣一站定,輕輕回顧,冷漠的眼中露出一絲殺意……差點忘了,惡鬼是該死,惡魔似乎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圣主桀桀一笑,三道透明的魂魄忽然從他體內(nèi)飄出,“這是,我的籌碼……”
那是三個透明的虛影,一個身著和服的貴婦人,一個年輕女子,一個蜷縮著的初生的嬰兒。一個朱乃,一個詩,至于這個孩子,他額頭上有些與緣一一模一樣的斑紋。
圣主詭異的笑聲再次傳來,詢問道:“桀桀桀……少年,你覺得怎么樣?機會難得哦……”
繼國緣一眼中的殺意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憤怒,無盡的憤怒……這憤怒有一部分是針對圣主的,而還有一部分,是針對他自己的。那是怒己不爭的憤怒,因為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開始勸說自己答應(yīng)。他,也許絕對將屈服于惡魔。
感情,是緣一這個神明唯一的軟肋。
當(dāng)鬼殺隊追蹤到此的時候,緣一已經(jīng)將詩埋葬。這個男人坐在墳前,身披紅色羽織,埋著頭,背負石盤。
鬼殺隊等人靠近,便覺得渾身生寒刺骨。
“走吧。”男人抬起頭,冷漠道,“我以前從未聽聞世間有如此聳人聽聞的怪物,如今知曉,又怎能視若無睹?”
緣一起身,將石盤猛地挎在背上,“我想加入鬼殺隊!”
從此,人與鬼交戰(zhàn)的歷史被分為了兩截。
……
“你需要的鬼血。”繼國緣一將斬殺惡鬼時收集的鬼血用陶罐裝好,回到房間后,放在圣主面前,問到,“你用這個做什么?”
“你很關(guān)心嗎?”圣主桀桀一笑道,“別那么警惕,緣一,把你的劍放下,你也不想你親愛的家人復(fù)活不了吧。”
繼國緣一沒有放下手中的日輪刀,只安靜地坐著,他想看看這個惡魔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愣著干嘛?”圣主雙眼閃爍,說道,“快過來,把鬼血倒在我的第八個六角形凹槽里頭。”
繼國緣一沒有動作,惡魔和惡鬼同樣詭異,在不知曉這只惡魔意圖的時候,他不敢胡亂行動,若是萬一給世間造成了不得的災(zāi)禍,相信母親和詩都不愿看見那樣的結(jié)果。
“你在害怕?哈哈哈,孩子,我不知道你在顧慮什么,我只不過是在試試這惡鬼的血,能不能延長我維持靈魂的時間而已。”圣主看一眼臉色陰沉不定的緣一,接著說道,“老夫雖然是惡魔,但老夫不是個惡人呀。”
燭火昏黃,幽暗的房間中,緣一一半燭光映照,紅色的羽織透亮,一般昏黃死寂,仿佛已被黑暗蠶食。
圣主見緣一巋然不動,聲音忽然冷冽起來,說道:“桀桀桀,看來,小家伙你不信任老夫,哎,如此,老夫也不勉強了……可是,老夫力量不夠,有一個剛剛誕生便死去的娃娃的魂魄,老夫快要維持不住了……這能怪誰呢?是那個沒有在他出生之時保護好他的父親嗎?”
“嘩!”
一道劍氣忽然飛出,撞擊在陶罐上,激起一滴鬼血飛出,又一道劍氣吹送,鬼血準確地落在圣主所指的凹槽中。
而繼國緣一,沉悶地端坐在位子上,仿佛從來沒有出劍一般。但是這兩手,已遠超常人范疇。
咦~這種用軟肋要挾別人的感覺,似乎有些刺激呀。圣主心里頭嘀咕起來,聲音卻依舊深沉可怖,雙目一閃,喊道:“還不夠!”
繼國緣一猛地起身,氣息陰冷鼓蕩,“如果你真的為禍世間,那么我會親手將你斬殺,就像惡鬼一樣。”
他前行一步,地上竟留下一層焦黑。
瞳孔震驚……繼國緣一這是被自己氣到突破了?
以前聽說鬼滅之刃里人類方的特效其實是為了觀感才加進去的,但緣一這可不太像是特效……那種灼熱感,仿佛他的身體已經(jīng)是一團火焰。
緣一俯身,拿起鬼血,向著凹槽澆去。這淺淺的凹槽,此刻仿佛無底洞一般,竟然將一整罐鬼血全部吞沒。
圣主:“!”……有效!雖然微不可查,但是有效!那污濁的鬼血,竟然真的將八仙的封印像碰見臟東西一般退避!這樣的鬼血,只要來上千萬罐,封印可除!
“桀桀桀,不錯。”圣主看著滿不情愿的緣一,“你放心,緣一只要你乖乖的,給我足夠多的鬼血,你的家人會沒事的。”
緣一沒有理會圣主的話語,將壇子扔在一邊,徑直出屋去了……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