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屋本是婚禮前夕新娘暫居之所。可他們眼前這棟“喜屋”，卻毫無喜色。

一進門，濃濃的香灰味撲鼻而來。紅喜布蓋在陳舊家具上，墻角堆滿紙扎花籃與燈盞，正廳卻懸著一副白底黑邊的照片框。

框里，竟是一張白紙，上面沒畫任何人，只有一行墨字：

“一生一嫁，一魂一契。”

“這是……訃告？”張丞聲音發干，“可是沒有照片，誰死了？”

“這個村子講究，”吳悠翻著筆記道，“魂嫁前，不能讓新娘現形。若讓人看見了她的臉，就是破了契，魂不能入墳。”

“所以他們結婚前，把人當死人辦？”許墨皺眉，“用訃告的方式提醒來賓？”

“也可能——”白卿忽然抬頭，“她已經死了。”

屋子里一時無聲。

張丞打破沉默，打開設備開始測試光線，嘴里嘀咕著：“我先搭景，早點拍完早點撤，這地方不對勁。”

方南星沒有參與準備，她站在喜屋一側的偏廳門口，看著墻上貼的一張大紅“囍”字。

那囍字卻是倒貼的，墨跡下隱隱透著另一張舊紙——她揭開一角，看到里面竟是……

靈堂名冊。

【丙申年：宋氏吳悠，命歸于三月廿一，魂歸家廟，契書入土。】

她的指尖冰涼，一行血紅的名字穿透了她的神經——

吳悠？

方南星猛地退后一步，撞到了白卿。

“你怎么了？”白卿看她額角冷汗直冒。

“靈堂……吳悠的名字……”她指著墻上那頁舊紙，卻發現那頁已經不見了，只剩一張完整的喜帖，上面寫著：

【吳氏喜嫁，女兒南星，與宋門靈契成婚，良辰正午，紙轎迎親。】

她感覺身體仿佛一瞬失溫。

吳悠站在角落翻著一本紅本子，她抬起頭，歪頭問道：“南星，你說，如果一個人夢見自己出嫁，在夢里簽了字，那她醒來后……是不是就真的嫁了？”

“你說什么？”方南星啞聲問。

“我昨晚夢見我嫁了，”吳悠喃喃，“蓋頭下，坐的不是我，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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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風大，喜屋房梁上的紅綢被吹得獵獵作響。

方南星睡得極不安穩。她在夢里看見自己穿著一身古式嫁衣，跪坐在紙轎中，轎子搖搖晃晃，嗩吶聲從遠處飄來，愈來愈近。

她試圖掀開蓋頭，可那紅布似乎與她臉皮連在一起，越扯越疼。

她想喊，卻沒有聲音，只有一只手伸進轎簾。

那是一只熟悉的手，帶著薄繭，手指修長。

“白卿？”

可她一抬頭，看到那張臉，不是白卿。

是自己。

她的臉，她的眼睛，她的嘴。

那個“她”彎著眼睛笑：“你本來就是我。”

方南星從夢中驚醒，渾身冷汗，外頭風聲大作，似有紙人行走聲從屋檐下拂過，腳步輕飄飄、嗒嗒嗒地響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