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口黑洞洞的，像一只無情的眼睛。

景蘭本能地把小雨護在身后，大腦飛速運轉尋找出路。陳志明博士的手指扣在扳機上，兩個凈世教徒手持鐮刀狀武器逼近。

“你們不明白。“陳志明的聲音出奇地平靜，“小雨不是普通孩子。她是'天選者'中的特殊存在，體內抗體不僅能抵抗病毒，還能控制收割者。我們需要她來結束這場災難。“

“通過把她交給那些瘋子？“景蘭厲聲反駁，同時悄悄觀察四周。李媛在她身側發抖，但手里緊握著一把手術剪刀。

身后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和金屬摩擦聲——那個特制收割者追上來了。張震沒攔住它，這意味著...

景蘭不敢往下想。

“凈世教不是你想的那樣。“陳志明推了推眼鏡，“他們確實極端，但掌握了我們不知道的技術。合作是唯一出路。“

“就像你和軍方的'合作'？“景蘭冷笑，“用兒童做實驗？“

陳志明的表情變了：“你怎么——“

他的話被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打斷。地面劇烈搖晃，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塵。遠處傳來連綿不斷的尖叫和槍聲。

“他們提前行動了！“一個凈世教徒驚呼，“教主沒說今晚——“

排水管道的鐵柵欄突然被撞開，三個滿身血污的平民沖了進來，后面跟著五六只喪尸。混亂中，景蘭抓住小雨的手，拉著李媛沖向側面的一條狹窄通道。

“攔住她們！“陳志明大喊，但收割者和喪尸的混戰擋住了他的去路。

通道又黑又窄，景蘭只能憑感覺前進。小雨的手在她掌心里顫抖，但女孩出奇地安靜。身后的李媛呼吸急促，時不時驚恐地回頭張望。

“我們去哪？“李媛帶著哭腔問。

“醫療區。“景蘭下定決心，“那里有藥品和設備，還有傷員需要幫助。“

“你瘋了？那里現在肯定全是喪尸！“

“正因如此，凈世教和軍方的人都不會去。“景蘭加快腳步，“而且...張震如果還活著，會去那里找我們。“

想到張震可能已經遭遇不測，景蘭的胸口一陣刺痛。但她強迫自己集中精力——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

通道盡頭是一扇生銹的鐵門，推開后他們來到了體育場的地下儲物區。這里的警報聲更加刺耳，紅光閃爍中，人影憧憧。景蘭從消防箱里拿出一把斧頭，李媛則抓了一根鐵棍。

“跟緊我。“景蘭低聲說，“如果有喪尸，瞄準頭部。“

爬上兩層樓梯后，他們到達了醫療區的后門。眼前的景象宛如地獄——走廊上橫七豎八躺著傷員和尸體，幾名醫護人員正拼命把病床堆成簡易路障。窗外，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空。

“景醫生！“一個護士認出了她，“謝天謝地！我們需要人手！“

景蘭迅速投入工作：“發生了什么？“

“不知道。“護士一邊給傷員止血一邊說，“突然就有喪尸從西區涌進來，像是有人故意放開的屏障。然后那些穿長袍的瘋子開始抓人，特別是孩子...“

醫療區主任王醫生滿身是血地跑來：“景博士，你來得正好。我們有個被咬傷的士兵，已經開始變異，但...情況很奇怪。“

病床上，一個年輕士兵被皮帶牢牢固定。他的傷口發黑，眼睛開始泛白，皮膚下血管凸起呈不自然的青黑色——典型的初期變異癥狀。但與其他感染者不同，他沒有狂暴掙扎，而是間歇性抽搐，似乎在和病毒對抗。

“已經25分鐘了。“王醫生聲音緊張，“通常10分鐘內就會完全變異。“

景蘭突然明白了什么，轉向小雨：“我需要你的一點血，可以嗎？“

小雨勇敢地伸出手臂。景蘭用注射器抽取了少量血液，分離血清后注入士兵體內。所有人都屏息注視著。

不到一分鐘，士兵的抽搐開始減輕。又過了五分鐘，他眼中的白色逐漸褪去，變回正常瞳孔。傷口處的黑色也開始消退。

“天啊...“王醫生震驚地喃喃自語，“這不可能...“

“抗體。“景蘭簡短地解釋，“小雨體內有天然抗體。“

就在這時，前門傳來一陣騷動。景蘭抓起斧頭沖過去，卻看到張震跌跌撞撞地闖進來，渾身是血，左臂不自然地垂著。他身后跟著幾個平民，正拼命抵住大門。

“張震！“景蘭沖過去扶住他。

“門...撐不了多久...“他氣喘吁吁地說，臉色慘白，“至少二十個喪尸...還有兩個收割者...“

景蘭迅速檢查他的傷勢——左臂骨折，右肋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最糟的是右肩上有一處咬痕，已經開始發黑。

“你被咬了！“她聲音發抖。

“收割者...不是普通喪尸...“張震勉強笑了笑，“那東西...有爪子...“

沒有時間猶豫了。景蘭取出最后一支自制血清，注入張震的頸部。然后她轉向王醫生：“我們需要撤離。現在。“

“不可能移動重傷員！“王醫生反對。

“那就準備防御。“張震咬牙站起來，用沒受傷的右手拿起一把手術刀，“把能走的人集中到后門通道。“

一聲巨響，前門被撞開了。喪尸的嚎叫聲和人們的尖叫聲混成一片。景蘭指揮醫護人員將病床堆成障礙，同時把重傷員轉移到最里面的房間。

“景蘭。“張震突然拉住她，聲音異常嚴肅，“如果我沒撐過去...變成那種東西...答應我...“

“你不會的。“景蘭斬釘截鐵地說，更多是在說服自己，“血清會起效的。“

“答應我你會了結我。“張震的黑眼睛直視著她，“不要讓我變成怪物。“

景蘭喉嚨發緊，說不出話，只能點頭。

第一波喪尸突破了障礙。張震帶著幾個還能戰斗的人迎上去，用簡陋的武器抵抗。景蘭則保護著小雨和李媛，用斧頭解決了一只漏網之魚。喪尸的腦漿濺在她臉上，溫熱腥臭，但她顧不上擦。

戰斗似乎持續了幾個小時，但實際上可能只有二十分鐘。就在防線即將崩潰時，外面的喪尸突然停止了攻擊，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一樣，齊齊后退。

“怎么回事？“一個滿身是血的護士顫抖著問。

張震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它們在讓路...給更危險的東西...“

沉重的腳步聲從走廊傳來，每一步都讓地面微微震動。然后它出現了——一個近三米高的巨型收割者，穿著特制的黑色裝甲，頭盔下露出一雙血紅的眼睛。它手中不是普通的武器，而是一把巨大的電動鏈鋸，上面還掛著碎肉。

“天選者...“它的聲音像是金屬摩擦，“教主等你...“

所有人都下意識后退，只有小雨站在原地沒動。景蘭想拉她回來，卻驚訝地發現女孩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淡淡的金色。

“不。“小雨的聲音出奇地平靜，“你走開。“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巨型收割者真的停下了。它歪著頭，似乎在傾聽什么無形的聲音。然后鏈鋸緩緩垂下：“命令...更改...撤離...“

隨著一陣刺耳的金屬聲，收割者轉身離開，其他喪尸也像潮水般退去。醫療區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只有傷員的呻吟和人們的抽泣聲。

“它們...就這么走了？“李媛不敢置信地問。

張震突然跪倒在地，痛苦地蜷縮起來。景蘭沖過去檢查他的狀況——咬傷處的黑色已經擴散，但速度比正常變異慢得多。他的體溫高得嚇人，肌肉不受控制地痙攣。

“血清在起作用，但不夠。“景蘭迅速判斷，“需要更多抗體。“

小雨默默伸出手臂：“用我的血。“

景蘭猶豫了。小雨還是個孩子，已經失血不少。但看著張震痛苦的樣子，她別無選擇。

“只要一點點。“她輕聲說，取出注射器。

這次她直接將少量小雨的血液注入張震的傷口。效果幾乎是立竿見影的——黑色迅速褪去，痙攣減輕。但緊接著，張震開始劇烈咳嗽，皮膚下浮現出奇怪的金色紋路，一閃即逝。

“這是什么...?“李媛驚恐地問。

景蘭也不知道。她從未在任何醫學文獻中見過這種現象。但至少，張震的呼吸平穩了，體溫也開始下降。

“他需要休息。“她最終說，“我們都需要。“

就在這時，墻上的廣播突然響起，傳出陳司令的聲音：“所有人員注意，隔離區已無法堅守。重復，隔離區已無法堅守。軍方將在30分鐘后從南門撤離。平民請自行尋找出路。愿上帝保佑你們。“

廣播重復了三遍，然后停止。醫療區內一片死寂，隨后爆發出憤怒和絕望的哭喊。

“他們拋棄了我們！“一個傷員怒吼。

王醫生面色灰敗：“沒有軍方保護，我們撐不過今晚...“

景蘭看著滿屋子的傷員和平民，又看看虛弱的張震和小雨，陷入艱難的抉擇。跟隨軍方撤離，意味著相對安全和繼續研究的機會，但只能帶走少數人。留下幫助平民，幾乎是自殺行為，但...

“我們可以從東側排水口突圍。“張震突然說，聲音虛弱但堅定，“通向下水道系統，能避開主要喪尸群。“

“帶著這么多傷員？“李媛搖頭，“不可能！“

“不是所有人。“張震艱難地坐起來，“但比坐以待斃強。“

景蘭做出了決定：“我們幫助能走的人撤離。王醫生，你負責組織輕傷員。李媛，準備足夠的藥品和繃帶。小雨...“她看著小女孩，“我需要你再勇敢一點，可以嗎？“

小雨點點頭，眼睛里的金色已經褪去，但表情比實際年齡成熟許多。

“張震，你——“

“我能走。“他打斷她，扶著墻站起來，“別想丟下我。“

準備工作緊張而迅速。二十分鐘后，一支由三十多名輕傷員和醫護人員組成的小隊集結完畢。景蘭分發了她能制作的所有簡易武器，張震則簡單培訓大家如何瞄準喪尸的頭部。

就在他們準備出發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現在后門——陳志明博士，眼鏡碎了，白大褂上滿是血跡。他手里拿著一個數據硬盤。

“給。“他氣喘吁吁地把硬盤塞給景蘭，“'死神計劃'的所有數據。包括...我的罪證。“

景蘭警惕地看著他：“為什么幫我們？“

“因為我終于明白了林教授的選擇。“陳志明苦笑，“我們創造怪物來對抗怪物，最終只會制造更大的怪物。小雨...她是答案，但不是凈世教想的那樣。“

“你知道林教授的下落？“景蘭急切地問。

“軍方帶走了他。他反對'收割者'項目，試圖銷毀數據...“陳志明突然咳嗽起來，嘴角溢出鮮血。景蘭這才發現他腹部有一個巨大的傷口。

“你傷得很重。“她本能地要去拿醫療包。

“來不及了。“陳志明搖頭，“聽我說完。凈世教的總部在北區大教堂地下。他們在制造某種超級收割者...用'天選者'兒童作為控制器。小雨是最后一個關鍵...她的基因序列...“

他的話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大量鮮血涌出。最后，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別相信...血清...會變異...“

陳志明的身體癱軟下去，眼睛失去了光彩。景蘭愣在原地，腦海中回蕩著他的警告。血清會變異？什么意思？小雨的血液不安全嗎？

沒有時間多想了。遠處又傳來喪尸的嚎叫聲，越來越近。

“出發！“張震下令，“保持安靜，跟緊隊伍！“

排水通道黑暗潮濕，空氣中彌漫著腐臭和化學藥劑的味道。景蘭走在最前面，小雨拉著她的衣角，張震斷后。隊伍中間是李媛和其他醫護人員照顧著的輕傷員。

每一聲滴水、每一個影子都讓神經繃得更緊。好幾次他們不得不停下，因為前方傳來可疑的聲音。有一次，一只老鼠從腳邊竄過，差點引起恐慌。

走了約半小時，通道開始向上傾斜。根據地圖，他們應該快到城市邊緣的一個排水口了。

“等等。“張震突然低聲說，“有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