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里,天光還未完全撕破夜的帷幔,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草木清香。
小舞的后背,死死地抵著一棵樹齡不小的古樹,那粗糙的樹皮硌得她生疼。
可這點皮肉之痛,與她內心的驚濤駭浪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她的身體,在不受控制地劇烈發抖。
那是恐懼的顫栗。
她最大的秘密,她身上最致命的弱點,就這樣被眼前這個男人,用一句輕飄飄的話,給毫不留情地捅穿了。
她的大腦,直到現在還是一片空白,嗡嗡作響,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而那個始作俑者,卻像是沒事人一樣。
沈序不緊不慢地從隨身的包袱里,摸出了一根早就洗干凈的胡蘿卜。
那根胡蘿卜很新鮮,橙紅色的表皮在晨曦中泛著誘人的光澤,上面甚至還掛著幾顆亮晶晶的水珠。
他走到小舞面前,無視了她那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目光,緩緩蹲下身子。
他將那根胡蘿卜,遞到了她的眼前。
他的動作很溫和,甚至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
但那雙平靜深邃的眼眸里,卻透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威嚴。
【真理之眼】無聲掃過,淡金色的數據流在沈序的眼底一閃而逝。
【目標:小舞|情緒:恐懼80%,屈辱75%,饑餓60%,憤怒45%】
很好。一切盡在掌握。
小舞死死地瞪著那根近在咫尺的胡蘿卜,仿佛那不是一種食物,而是天底下最惡毒的羞辱。
她所有的驕傲,所有的偽裝,在這一刻被碾得粉碎。
可偏偏,肚子里那不爭氣的咕咕聲,卻像戰鼓一樣,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打著,擊垮了她那搖搖欲墜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線。
她的手,抖得厲害。
最終,還是在極度的屈辱中,伸了出去,接過了那根胡蘿卜。
這個動作,像是一份無聲的投降書。
契約,于此刻成立。
小舞低著頭,屈辱地、小口小口地啃著。
眼淚不爭氣地在眼眶里瘋狂打轉,卻被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倔強地逼了回去,就是不讓它掉下來。
沈序優哉游哉地坐到了她的身邊,靠得極近。
那股混雜著皂角和陽光味道的清爽氣息,再一次不由分說地鉆進了她的鼻腔,讓她渾身一僵,啃蘿卜的動作都停滯了一瞬。
“我想了想,”
“你身上的魂獸味兒還是太重了,不保險。”
小舞瞬間警惕起來,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猛地抬起頭,怒視著他。
沈序對她的怒火視若無睹。
“萬一哪天碰到個精神力強點的魂師,一眼把你給看穿了,那樂子可就大了。”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很滿意地看到小舞的臉,刷地一下,沒了血色。
“所以,我決定了,”
“從今天起,對你進行特別訓練。我來教你,怎么完美地藏起自己的尾巴,讓你聞起來、動起來,都更像一個真正的人類。”
小舞想罵人。
想把啃了一半的胡蘿卜,狠狠砸到他那張笑瞇瞇的臉上。
可他說得那么有道理,那么為她著想,每一句話,都像是站在她的立場上,為她的安全深思熟慮。
她連一個不字都說不出口。
壞蛋!
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壞的壞蛋!
她只能在快要爆炸的屈辱中,死死咬住自己那柔軟的嘴唇,重重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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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一處更隱蔽的空地。
沈序示意小舞可以動手了,用上全力,讓他看看她的野性還剩下多少。
積攢了一整個早上的屈辱、憤怒、驚恐與不甘,在這一刻,如同火山般徹底引爆!
“你給我看好了!”
小舞尖叫一聲,那條烏黑亮麗的蝎子辮,與她那兩條筆直修長的美腿,化作兩道剛猛無匹的黑色鞭影,一上一下,從兩個截然不同的刁鉆角度,狠狠地抽向沈序的要害!
沈序甚至還背著一只手,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溫潤如玉的君子笑容。
但在他眼中,小舞的所有動作,都慢得像是在播放一部劣質的電影。
他只是簡單地側了下身,隨意地抬了下手。
每一次,都用最小的動作,最精準的時機,讓小舞那勢在必得的攻擊,堪堪落了個空。
“太慢了,”
“腰是好腰,柔韌性堪稱極品,可惜你完全不會用。還有你的腿,角度很好看,但殺傷力……基本沒有。”
這些話,比巴掌抽在臉上還疼。
小舞的眼睛越來越紅,攻擊也越來越瘋狂,毫無章法可言。
當沈序再一次以毫厘之差,躲開她飽含怒火的一記鞭腿,臉上那副居高臨下的微笑幾乎要凝固成永恒時,他已經準備出手。
他準備用一個最省力的擒拿動作,徹底結束這場單方面的教學。
可就在這時!
小舞那雙燃燒著熊熊怒火的眼睛里,突然閃過了一絲兔子般的狡黠!
她撲空之后,非但沒有像之前那樣后退重整旗鼓,反而借著前沖的慣性,整個人不管不顧地,朝前猛撲!
這個動作在沈序的計算里,破綻百出,簡直是在白給。
可他還沒來得及做出最優反應,就看到那張寫滿了倔強的漂亮小臉,在他眼前猛地放大,然后——
她張開了小嘴,亮出兩顆尖尖的、帶著野性的小虎牙,毫不猶豫地、狠狠地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這不是格斗技!
這是野獸的本能!是兔子的智慧!
尖銳的劇痛,瞬間穿透了沈序的神經!
草!
他那完美的戰斗節奏、平穩的氣息、乃至【無垢琉璃身】帶來的強悍被動防御,都在這完全不講道理、甚至有些下作的一口之下,被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
而小舞,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她猛地松口,腰腹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瞬間發力,第一魂技【腰弓】,發動!
她把所有的屈辱和憤怒,全都灌進了那套早已刻在骨子里的、蠻橫無比的連摔技巧之中!
八段摔!
砰!
沈序第一次嘗到了身體完全失控的滋味。
痛倒是不怎么痛,但那種天旋地轉,手腳完全不聽使喚的感覺,讓他那張溫潤的面具之下,第一次浮現出了一絲真正的錯愕。
他被一個干脆利落的過肩摔,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砰!砰!砰!
腦子里瞬間閃過上百種反制方案,可身體的反應,卻永遠比小舞那不講理的腰肢爆發,慢了半拍。
他剛想用手撐地,強行調整身形,卻又一次被那柔韌的腰肢掀飛,重重摔下。
隨著第八次驚天動地的巨響,世界,終于安靜了。
小舞累得香汗淋漓,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汗水混著不知何時流下的淚水,從她通紅的臉頰滑落。
一滴,一滴,滾燙地,滴落在沈序的臉上。
她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手腳并用地爬起來,然后,直接跨坐在沈序的身上。
兩條修長有力的美腿死死地壓著他的身體,一雙小手,則用力地按住他的手腕,將他釘在原地。
“你再欺負你小舞姐?”
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哭腔,卻又透著一股酣暢淋漓的揚眉吐氣。
沈序躺在地上,感受著身上少女柔軟的重量和溫熱的體溫,還有肩膀上那依舊火辣辣的疼。
他看著上方那張又哭又笑的倔強小臉,微微皺起了眉頭,緩緩地,吐出了一句話:
“你是屬狗的嗎?”
“你才是狗!”
“你這個混蛋!壞蛋!惡魔!咬你都是輕的!”
“我沒咬人。”
“我……”
就在這緊張、曖昧又帶著一絲滑稽的對峙達到頂點時,一道充滿了憤怒的女聲,如同一道炸雷響起!
“你們在干什么!成何體統!”
一個負責在后山巡查的女老師,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不遠處,正滿臉震驚地看著眼前這不堪入目的一幕。
沈序躺在地上,連姿勢都沒變。
他甚至懶得跟小舞爭辯,直接轉頭看向那名女老師,臉上竟然還能擠出一個無奈又帶著幾分寵溺的完美微笑。
“老師,您誤會了。”
“這是我剛從鄉下來的妹妹,小舞。脾氣野了點,不服管教,我正帶她練我們家傳的防身術呢。”
他轉回頭,看著還跨坐在自己身上、一臉懵懂的小舞,用一種商量的語氣柔聲道:
“妹妹,別鬧了,快起來。你看,老師都誤會了。”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聲音里帶上了一絲慫恿的意味:
“正好,讓老師見識一下,咱們家傳的功夫有多厲害。去,給老師演示一下。”
小舞的腦子還是一團漿糊。
妹妹?誰是他妹妹?家傳功夫?
她還沒想明白,身體已經本能地聽從了命令。
她從沈序身上爬起來,轉身面對那名還在發愣的女老師,一招干凈利落的兔蹬鷹,直接將對方踢得一個趔趄,雖然沒受什么傷,但姿態狼狽到了極點。
女老師嚇破了膽,連滾帶爬地跑了。
密林里,又安靜了下來。
沈序站起身,優雅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又揉了揉還在隱隱作痛的肩膀。
他走到還愣在原地的小舞面前,伸出手,像安撫一只剛剛炸完毛的、不聽話的小貓一樣,輕輕揉了揉她那毛茸茸的頭頂。
“干得不錯,”他的聲音聽不出是夸獎還是嘲諷,“很有……創造力。”
這個動作,和這句評價,瞬間點燃了小舞心里最后那點不甘與委屈。
她猛地一甩頭,躲開了沈序的手,通紅的眼睛里全是晶瑩的水汽,用一種又羞又氣的哭腔,低吼道:
“誰……誰是你妹妹!你別亂叫!”
聽到這句嘴硬的毫無殺傷力的反駁,沈序非但沒生氣,反而低低地笑了起來。
那笑聲,低沉,磁性,又帶著一絲說不出的危險。
“哦?可剛才在老師面前,是誰默認了我們的家傳體術?”
“你現在不認……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剛才其實不是兄妹在練習,而是在……”
他故意拉長了尾音,話里充滿了引人遐想的空間。
小舞的身體,劇烈地一顫。
她瞬間就明白了。
不是兄妹……那是在干什么?!
是在她把他狠狠摔在地上后,跨坐在他身上,汗水滴落在他臉上嗎?
這個剛剛還讓她感到一絲報復快感的畫面,此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了她的羞恥心上!
陰險、無恥!
沈序直起身,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表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
“我們宿舍那個叫唐三的,他的眼睛很特別,精神力不對勁。有很大的可能……能看穿你的真身。”
他看著小舞那瞬間慘白的臉,扔下了最后一根壓垮駱駝的稻草。
他的聲音,輕得如同最終的宣判:
“所以,離他遠點。”
“因為在這個學院里,只有我,知道怎么幫你藏住秘密。也只有我……”
“……不會真的把你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