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宿舍里,空氣還帶著幾分涼意,混雜著工讀生們疲憊而沉重的呼吸聲。
沈序緩緩坐起身,動作很輕,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像一只在黎明中悄然蘇醒的貓。
他的目光沒有在任何地方停留,直接落在了床邊的地板上。
那里蜷著一個嬌小的身影。
女孩抱著一床薄被,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仿佛這樣才能汲取到一絲微不足道的溫暖。昨天還神氣活現、烏黑亮麗的蝎子辮,此刻亂糟糟地散在地上,沾滿了灰塵。她似乎睡得極不安穩,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干涸的淚痕,小巧的鼻子在晨風里輕輕抽動著,整個身體都在瑟瑟發抖。
看上去,就像一只被傾盆大雨淋透后,找不到歸途的兔子,可憐兮兮的。
沈序的嘴角,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真理之眼,無聲啟動。
【目標:小舞】
【狀態:深度睡眠,體溫偏低,精神極度疲憊,靈魂本源有微弱波動】
【情緒殘留:委屈70%,恐懼20%,不甘10%】
他心里輕笑一聲。
這副樣子,倒是比那副張牙爪舞的模樣,順眼多了。
唐三的床鋪空著,被子疊得像塊四四方方的豆腐。
沈序沒有在意,他拿起自己的被子,緩步走到小舞身邊,彎下腰,輕輕地蓋在了她的身上。
動作很溫柔,像是怕驚擾了這只可憐小獸的淺眠。
但這帶著他體溫的被子,卻像一根燒紅的烙鐵,瞬間燙醒了小舞!
她猛地睜開眼!
視線還有些模糊,就看到一張臉,一張俊美得無可挑剔的臉,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臉上甚至還掛著那抹她畢生難忘的溫潤笑意。
轟——!!!
屈辱、憤怒,還有被一腳踹下床的冰冷記憶,像炸藥般在她腦海中轟然引爆!
“啊!”
小舞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從地上一竄而起!她抓起那床還帶著他體溫的被子,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摔在地上!
她的動作驚醒了所有人。王圣和其他工讀生都醒了,正一個個縮在角落里,大氣都不敢出地偷看著這邊。
“看什么看!”小舞壓著嗓子,對沈序低吼,那雙漂亮的大眼睛里全是燃燒的火焰,“你這個混蛋!”
沈序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又像是在關切地詢問:“地板涼,不多睡會兒?”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小舞。
她氣得渾身發抖,猛地轉身,對著那群畏畏縮縮的工讀生們,用一種尖銳的聲音嘶吼道:“你們!都給我過來!還有你,王圣!今天,我要讓他爬著從這個門里出去!”
然而,沈序甚至沒有看她一眼。
他只是慢悠悠地將目光轉向王圣等人,甚至還笑了笑。那笑容溫和又無害,聲音也不大,卻像冰錐一樣,清晰地扎進了每個人的耳朵。
“王圣,你們的小舞大姐頭發話了。”
“是一起上呢,還是……一起上呢?”
王圣的身體猛地一哆嗦,和其他工讀生一起,下意識就齊刷刷地往后縮了一大步,拼命地搖頭,像一群被嚇破了膽的鵪鶉。
他們甚至不敢去看小舞那雙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睛。
開什么玩笑!
昨天那神鬼莫測的手段,已經把他們的膽子都嚇破了!這個看起來溫和無害的少年,比那個只會用拳頭解決問題的小舞姐,要可怕一百倍!一千倍!
小舞的尖叫,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她不敢相信地看著這幫她昨天才收服的手下,昨天還對她點頭哈腰,今天就因為這個男人的一句話,全成了縮頭烏龜。
原來,她好不容易才當上的七舍老大,從頭到尾,就是個笑話。
沈序這才不緊不慢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她。
小舞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胸口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劇烈地起伏著。
他緩步上前。
在小舞戒備到了極點的眼神中,他伸出手,輕而易舉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手腕上傳來的力道并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巧勁,讓她瞬間生不出半點反抗的念頭。
“你看,小舞老大,”他拉著她,像拖著一只不聽話的寵物,慢悠悠地往宿舍外走去,嘴角的笑意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戲弄,“你的手下,好像……不要你了。”
清晨的陽光,帶著一絲暖意,照在身上。
小舞卻只覺得,刺骨的冰冷。
沈序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像惡魔的低語,輕柔,卻致命。
“現在,就剩我們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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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丁學院的后山,林間靜謐。
斑駁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點,偶爾能聽到幾聲清脆的鳥叫。
“放開我!”
小舞的后背重重撞在一棵粗糙的老樹上,疼得她悶哼一聲。她剛想破口大罵,沈序已經欺身而上,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了自己的影子里。
他一手撐在她耳邊的樹干上,將她死死地困在了自己與樹干之間,形成了一個無處可逃的狹小空間。
這一次,他什么都沒說。
他就那么低著頭,安靜地看著她。
那雙深邃的眼眸,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就這么專注地、饒有興致地,看著她那雙因為憤怒和屈辱而熊熊燃燒的眼睛。
臉上,甚至還掛著那抹溫和的君子笑容。
他像一個最挑剔的藝術家,在欣賞一件自己最完美的杰作。
這張總是帶著幾分驕傲與囂張的小臉,此刻嚇得沒了血色,又因為羞憤而染上了一層動人的紅暈。特別是那雙倔強瞪著他的大眼睛,水汪汪的,長長的睫毛因為恐懼而不停地抖動,帶著一種瀕臨破碎的美感。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每一分,每一秒,對于小舞來說,都是極致的煎熬。
就在她快要被這種無聲的壓迫逼瘋時,他終于開口了。
聲音還是那么溫潤,那么好聽,卻像一把冰冷的刀子,一寸一寸地,捅穿了她所有的偽裝。
“小舞,”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
“你也不想……自己是十萬年柔骨兔化形的事情,被武魂殿的人,知道吧?”
滴答。
世界,好像靜止了。
小舞臉上的所有表情,憤怒,不甘,囂張,全都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咬得發白,仿佛想用肉體的疼痛,來對抗心底那如同海嘯般翻涌而來的、足以將她徹底淹沒的恐懼。
那雙總是很靈動的大眼睛里,第一次,出現了真正的、純粹的驚恐。
就像一只在森林里肆意奔跑的小鹿,在毫無防備的瞬間,被獵人那冰冷的箭尖,對準了心臟。
可她還是強迫自己瞪著他,努力想從那雙顫抖的眼睫下,擠出一點兇狠。
但這兇狠,非但沒有半分威脅,反而顯得格外……可憐。
她下意識地抱緊自己的胳膊,身體緊緊地貼著身后冰冷的樹干,聲音都帶上了一絲無法抑制的哭腔,卻還在嘴硬:
“你……你胡說!你想干什么?!”
這副明明怕得要死,卻還想伸出爪子撓人的小野貓模樣,真是……可愛得讓人心頭發癢。
看到她這副被徹底擊潰的樣子,沈序心滿意足地直起了身。
他臉上又掛上了那副溫和的君子笑容,好像剛才那句石破天驚的話,只是小舞驚恐之下產生的幻覺。
他伸出了手。
小舞嚇得身體猛地一抖,認命般地,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等待著那記意料之中的耳光落下。
可那只手,卻只是輕輕地落在了她的頭頂。
帶著一種安撫寵物的味道,慢慢地、來回地,揉了揉。
這個動作,溫柔到了極點。
可對現在的小舞來說,這比狠狠打她一頓耳光,還要讓她難受一百倍。
屈辱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她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任由那只手,將她最后的尊嚴,徹底揉碎。
沈序收回手,修長的手指順勢勾住她那根烏黑的蝎子辮,輕輕向后一拉。
這個動作不重,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道,強迫小舞仰起頭,露出了那段白皙又脆弱的脖頸,像一頭即將被獻上祭壇的羔羊。
沈序很滿意她此刻的樣子,再次俯下身,溫熱的呼吸精準地吹在她敏感的耳朵上,聲音里帶著笑意。
“所以,要學乖一點。”
在小舞那徹底絕望的眼神中,沈序松開了她的辮子,向后退了一步,又變回了那個彬彬有禮、人畜無害的模樣。
“放心,我不會把你怎么樣的。從今天起,你還是七舍的小舞姐。”
“我只是希望,以后,你能聽我的安排。明白嗎?”
他看著她淚眼婆娑、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像是想起了什么,笑著補充了一句。
“畢竟,不聽話的兔子,可是沒有胡蘿卜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