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弗蘭德那間簡陋到堪稱寒酸的院長辦公室里，氣氛微妙得如同繃緊的蛛絲。

與其說是辦公室，不如說是一間稍大些的雜物間。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廉價茶葉和陳舊羊皮紙混合的味道，唯一的裝飾，是墻角那幾枚蒙塵的、象征著昔日榮光的徽章。它們安靜地掛在那里，像一個固執(zhí)的老兵，無聲地訴說著主人曾經(jīng)的輝煌與如今的窘迫。

弗蘭德剛剛送走唐三，內(nèi)心正對大師的眼光和唐三的天賦感慨萬千。當(dāng)他重新坐回那張一動就吱呀作響的木椅上，看向眼前這個自始至終都安靜得過分的少年時，目光中不由得帶上了一種長輩對晚輩的審視與好奇。

這小子，比唐三那個小怪物還要沉得住氣。在我的店里那么一手，絕不是普通孩子。小剛讓他來，恐怕不只是當(dāng)個學(xué)生那么簡單。

弗蘭德清了清嗓子，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刻意擺出院長的姿態(tài)，試圖掌握談話的主動權(quán)。他沙啞的嗓音帶著一絲精心拿捏的權(quán)威感：

“沈序，是吧？大師的信，我看了。他讓你來史萊克……協(xié)助我進行教學(xué)，我很歡迎。年輕人有想法是好事。”

他特意在協(xié)助二字上加重了語氣，像是在地圖上劃分領(lǐng)地，明確地將沈序定位在一個下手或觀察員的角色上。

這是他作為一院之長的底線，也是他最后的驕傲。

預(yù)想中的恭敬或順從并未出現(xiàn)。

沈序并未直接反駁，反而露出溫和無害的笑容，先揚后抑：“弗蘭德院長，您的教學(xué)理念，當(dāng)真獨樹一幟。這一點，我相信大師也深表認(rèn)同。”

這番話，精準(zhǔn)地搔在了弗蘭德的癢處。

他下意識地挺了挺胸膛，臉上露出幾分不易察覺的得色。

這小子還算上道。

沈序話鋒一轉(zhuǎn)，聲音依舊溫和：

“但大師也認(rèn)為，史萊克學(xué)院的院訓(xùn)是只收怪物，不收普通人。”

“所以，大師真正的意思是……希望由我來主導(dǎo)后續(xù)史萊克學(xué)員們的戰(zhàn)術(shù)思維、心理博弈與團隊磨合課程。而您和各位老師，則繼續(xù)負責(zé)他們最基礎(chǔ)的實戰(zhàn)對抗與魂力修行。”

“主導(dǎo)？！”

這兩個字，如同火星濺入了塞滿火藥的木桶！

弗蘭德猛地從椅子上站起，屬于七十八級戰(zhàn)魂圣的恐怖氣息不受控制地轟然外泄！

整個辦公室的空氣瞬間變得粘稠而壓抑，墻角的灰塵被無形的氣浪震得簌簌下落！

他那雙平時總帶著幾分奸商氣息的小眼睛里，第一次迸發(fā)出屬于強者的真正怒火！

“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這里是我的史萊克！教學(xué)，輪不到一個十二歲的毛頭小子來指手畫腳！”

狂暴的魂力威壓，如同山崩海嘯，朝著安坐在椅子上的沈序當(dāng)頭壓下！

面對這足以讓尋常大魂師肝膽俱裂的威壓，沈序卻安坐如山，仿佛那股足以撕裂鋼鐵的壓力，真的只是拂面的清風(fēng)。

他甚至還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困惑，抬眼看向暴怒的弗蘭德。

“院長，您先別動怒。”

他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桌上那封信。

“我說的話，并非我的本意……而是大師信中，真正的意思。”

他看著弗蘭德，語氣平靜地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您只看了信的開頭，不是嗎？信封的背面，還有一個由大師親手用火漆封印的附錄，指明要您親啟。”

弗蘭德的怒火，猛地一滯。

他下意識地抓過那封信，翻到背面。

果然，在信封的折角處，有一個火漆封印。

它很小，以至于弗蘭德之前并未注意到。

封印之上，烙印著一枚藍電霸王龍家族的徽記——那確實是小剛從不輕易示人的私人印記。

一股荒謬的感覺涌上心頭。

最重要的內(nèi)容，會寫在這種地方？

他將信將疑地撕開火漆，抽出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信紙。

展開信紙的瞬間，弗蘭德的表情是暴怒和不屑的。

但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便猛地一縮。

緊接著，暴怒和不屑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震驚，仿佛看到了什么完全顛覆他認(rèn)知的事情。他的嘴巴微微張開，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再往下看，震驚變成了無法理解的荒謬和苦澀。他握著信紙的手，甚至開始微微顫抖。

最終，所有的情緒都化為了一聲長長的、充滿了無奈與頹然的嘆息。

辦公室內(nèi)的魂力威壓煙消云散。

弗蘭德頹然坐回椅子上，那張吱呀作響的椅子，此刻聽起來像是他骨頭散架的聲音。

他雙眼失神地望著天花板，喉嚨里發(fā)出一陣干澀的如同夢囈般的低語。

“小剛……你這個瘋子……你竟然真的把史萊克的未來，把我們這么多年的心血，全都賭在了這個小鬼的身上……”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張附錄上只有寥寥數(shù)語，但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砸得他暈頭轉(zhuǎn)向。

“弗蘭德，我的摯友。見字如晤。我用我大師的名譽，以及我們黃金鐵三角的榮耀向你保證，接下來這名少年沈序所提出的任何關(guān)于教學(xué)的方案，無論多么離經(jīng)叛道，都請你無條件配合。信我，如信我們自己。”

信我，如信我們自己。

沈序的臉上，重新浮現(xiàn)出那種人畜無害的笑容。

他走回桌前，將另一份早已準(zhǔn)備好的羊皮紙，輕輕推到弗蘭德面前。

那份羊皮紙的標(biāo)題，用一種優(yōu)雅而自信的字體寫著——

《全大陸高級魂師學(xué)院精英大賽冠軍養(yǎng)成計劃書》。

弗蘭德失神地拿起那份羊皮紙，金魂幣的味道和冠軍的榮光混雜在一起，讓他找到了一個接受這個瘋狂現(xiàn)實的理由。

他用一種干澀沙啞的聲音問道：“你……打算怎么開始你的第一堂課？”

沈序走到門口，伸手拉開了房門。

午后的陽光瞬間涌入，將他的影子在房間里拉得很長。

他沒有回頭。

“很簡單。”

“第一堂課，我要先打碎他們所有人心中，最引以為傲的東西。”

“就從……那位七寶琉璃宗的小公主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