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城市的霓虹逐漸黯淡，林夏把出租車停在酒吧街旁的巷口。她將座椅稍微往后調(diào)了調(diào)，打開一瓶礦泉水潤了潤喉嚨。后視鏡里映出她略顯疲憊的臉，三十歲出頭的年紀，皮膚在夜班的燈光下有些蒼白。自從丈夫一年前出了車禍，她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擔——既要供兒子上小學，又要照顧年邁的婆婆。

林夏打開手機看了看兒子的照片，那是五歲的天天，圓圓的小臉蛋上掛著純真的笑容，是她堅持下去的全部理由。想到兒子今天晚上又是婆婆照顧，林夏內(nèi)心涌起一陣愧疚。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默默祈禱今晚能多接幾單，月底的房租和兒子的補習班費用還差一些。

突然，手機上的接單軟件發(fā)出提示音。林夏看了眼目的地：“人民醫(yī)院急診“。她立刻發(fā)動車子，向酒吧街入口駛?cè)ァ２贿h處，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扶著路燈嘔吐，旁邊站著一位穿著連衣裙的女孩，看樣子是要送他去醫(yī)院。林夏把車停到兩人旁邊，搖下車窗問道：“要打車嗎？“

“去醫(yī)院，快！“女孩扶著男人坐進后排，林夏注意到男人一身酒氣，面色發(fā)白，顯然是酒精中毒的跡象。她二話不說，猛踩油門，向醫(yī)院疾馳而去。途中，男人突然在車上吐了起來，穢物弄臟了座椅和腳墊。林夏皺了皺眉，但沒說什么，只是加快了車速。到達醫(yī)院時，男人已經(jīng)有些神志不清，女孩急得快哭了。林夏幫著把男人扶下車，一直送到急診室門口。醫(yī)生檢查后說并無大礙，只是需要輸液醒酒，女孩這才松了口氣。

女孩反復向林夏道歉，她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出頭，精致的妝容有些花了，眼睛紅紅的。她解釋說這是她上司，公司年會喝多了，其他同事都醉得厲害，只好她一個人照顧。林夏看著這個年輕女孩焦急的樣子，想起了自己剛?cè)肼殘鰰r的境況，不由得多了幾分同情。

等女孩回到車上結賬時，她滿臉歉意：“實在不好意思，把您車弄臟了。“林夏笑了笑：“沒關系，人沒事就好。“她看了看計價器，又說：“這次不收錢了，趕緊照顧他吧。“女孩感激地連聲道謝，林夏擺了擺手，開車離開了醫(yī)院。

回到車上，林夏才覺得有些餓。她從儲物格里摸出半塊冷掉的三明治，將就著吃了起來。凌晨的街道格外安靜，只有她的出租車在路燈下投下長長的影子。路過一家24小時便利店時，她停下車買了瓶清潔劑和抹布，返回車上清理剛才的嘔吐物。雖然只是份工作，但她習慣把車收拾得干凈舒適，讓乘客坐得安心。

便利店的年輕店員遞給她一包濕紙巾，說是送的。林夏感激地點點頭，回到車上仔細地擦拭座椅和地板。嘔吐物留下的氣味讓她有些反胃，但這種情況在她一年多的夜班生涯中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清理完畢后，她打開車窗通風，又噴了些空氣清新劑。這樣的夜班工作雖然辛苦，但勝在收入比白天高，足夠她支撐起這個不算富裕的家庭。

處理完車內(nèi)的狼藉，林夏繼續(xù)在streets上轉(zhuǎn)悠。手機又響了，這次是一位晚歸的白領小姐要去郊區(qū)的小區(qū)。林夏看了眼時間，已經(jīng)快凌晨四點，她算了算，跑這一單來回還能趕在早高峰前回家給兒子做早餐。于是她踩下油門，駛向城市邊緣。

一路上，后座的白領小姐似乎心事重重，沉默不語。林夏也不打擾，只是專注地開車。路過一段沒有路燈的小路時，遠處突然有兩道刺眼的車燈直射過來，林夏下意識地瞇起眼睛。那輛車速度極快，超車時幾乎擦著她的車頭而過。林夏嚇出一身冷汗，趕緊穩(wěn)住方向盤。等那輛車揚長而去，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還在發(fā)抖。

這樣的飆車族是林夏最討厭的，她曾經(jīng)見過好幾起因超速引發(fā)的事故，每次想起丈夫的車禍，她就不寒而栗。丈夫當時也是在凌晨開車回家，一個醉駕的司機直接撞了上來，當場身亡。事后那名醉駕者只被判了幾年刑期，而她卻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支柱，陷入了無盡的痛苦。現(xiàn)在想來，心中還是隱隱作痛。

“小姐，你沒事吧？“林夏回頭問后座的乘客。對方搖了搖頭，顯然也被剛才的一幕嚇到了。林夏放緩車速，小心地開過這段路。等上了大路，她才稍微放松一些。看看時間，快五點了，她得加快些速度。

后座的乘客忽然開口：“你一個女人，大半夜開出租車不害怕嗎？“林夏從后視鏡看了她一眼，笑道：“剛開始也怕，現(xiàn)在習慣了。您也是加班到這么晚啊？“白領小姐嘆了口氣：“嗯，連續(xù)加班一周了，項目趕進度。“兩人聊了幾句，氣氛緩和了不少。林夏了解到，這位白領姓張，是一家外企的設計師，工作壓力很大。

張小姐忽然問：“你有孩子嗎？“林夏點頭：“有個五歲的兒子。“張小姐笑了笑：“真好，我還在為要不要孩子而糾結。我男朋友想要，但我擔心事業(yè)會受影響。“林夏理解地說：“確實不容易，但孩子會給你帶來很多意想不到的快樂。“兩人一路聊著，不知不覺就到了目的地。

終于把乘客安全送到家，林夏收了車資，謝絕了對方多給的小費。她掉轉(zhuǎn)車頭，往市區(qū)開去。這時天空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路上的行人逐漸多了起來。林夏把車停進小區(qū)地下車庫，輕手輕腳地回到家。婆婆已經(jīng)起床在廚房熬粥，兒子還在房間里睡覺。林夏換了身衣服，走進廚房幫婆婆打下手。

“又熬夜了？“婆婆關切地問。林夏笑著搖頭：“習慣了，媽，您歇著，我來。“她系上圍裙，開始煎雞蛋、熱牛奶。不一會兒，兒子揉著眼睛從房間出來，看到媽媽在家，立刻露出開心的笑容。林夏摸著兒子的頭說：“今天媽媽送你上學好不好？“兒子使勁點頭，臉上洋溢著期待。

兒子天天穿著小熊圖案的睡衣，一頭亂糟糟的短發(fā)，還揉著惺忪的睡眼，卻笑得那么燦爛。林夏蹲下身，與兒子平視：“想吃什么早餐？“天天毫不猶豫地說：“煎蛋！還有媽媽做的三明治！“林夏親了親兒子的臉蛋：“好嘞，馬上做給我們的小饞貓！“婆婆在一旁慈祥地看著祖孫倆，臉上布滿了皺紋卻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吃罷早飯，林夏送兒子到學校。看著兒子蹦蹦跳跳走進校門的背影，她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轉(zhuǎn)身時，她注意到學校門口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站在車旁打電話。那身影有些眼熟，但林夏沒多想，她還要趕回去替換婆婆去買菜，然后自己也得補個覺，畢竟晚上又將是一個忙碌的夜班。

回家的路上，林夏在社區(qū)菜市場買了些新鮮的蔬菜和肉。老板娘熱情地多給她加了把青菜，說是回頭客的福利。林夏笑著道謝，這種人情味是她熱愛這個社區(qū)的原因之一。即使生活艱難，但鄰里之間的溫暖總能讓她感到一絲慰藉。

回到家后，林夏簡單地做了午飯，陪婆婆和兒子吃完，又幫婆婆整理了房間。直到下午兩點，她才終于躺下來休息。閉上眼睛前，林夏在心里默默計算著今天的收入和開支，思考著如何能多賺些錢給兒子報個好點的補習班。就這樣，帶著憂慮和希望，她慢慢進入了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