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舊骨新妝
- 詭秘探源
- 夜下悟道
- 8268字
- 2025-06-26 05:45:12
醫院的走廊長得沒有盡頭。慘白的燈光打在光潔的地磚上,反射出刺目的冷光。每一次腳步落下,都牽扯著胸腔深處撕裂般的劇痛,骨頭錯位的悶響在空寂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喉頭的鐵銹味揮之不去,識海如同被投入滾油,翻騰著被強行撕裂的鈍痛和被算計的暴怒。
身體像一架瀕臨散架的機器,靠著意志強行驅動。扶著冰冷的墻壁,拖著灌鉛般的雙腿,一步,一步,挪向電梯。額角的冷汗滑落,滴進眼睛里,一片酸澀模糊。
身后,趙隊和老李的目光如同實質,沉甸甸地壓在后背,混合著擔憂、恐懼和一絲無能為力的絕望。他們沒有追出來。他們知道追出來也無用。這已經不是他們能插手的領域。冷藏箱里那塊暗紅的嫁衣殘片和阿娟嘴角的血痕,如同冰冷的墓碑,宣告著風暴的中心早已轉移。
電梯門冰冷的金屬倒映出我此刻的狼狽——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干裂帶血,額發被冷汗浸透,貼在皮膚上,眼窩深陷,唯有那雙眼睛,布滿了血絲,卻燃燒著一種近乎死寂的冰冷火焰。
“叮。”
電梯下行。失重感襲來,眼前又是一陣發黑。我死死攥著口袋里的車鑰匙和那個冰冷的證物袋,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袋子里,黑盒在無聲地震顫,刺骨的寒意如同冰針,刺入指尖,帶來尖銳的痛楚,也強行刺破了眩暈的迷霧。
車停在B區23號。一輛線條硬朗的黑色越野,如同沉默的鋼鐵巨獸。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皮革混合著新車的味道涌入鼻腔,卻壓不住身體內部翻涌的血腥氣。插入鑰匙,點火。引擎低沉的轟鳴聲在寂靜的車庫里響起,如同野獸壓抑的咆哮。
松開手剎,掛擋,油門踩下。越野車猛地竄出車位,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尖叫。方向盤在手中沉重無比,每一次轉動都牽扯著肋骨的劇痛。視野邊緣發黑,識海的鈍痛如同重錘不斷敲擊。但我不能停。慢一秒,那個地方就多一分被徹底吞噬的危險。
車子沖出醫院車庫,匯入清晨開始喧囂的車流。陽光刺眼,城市在虛假的活力中蘇醒,卻驅不散我眼中那層粘稠的暗紅濾鏡。收音機里播放著輕快的晨間音樂,顯得如此荒誕。
距離小賣鋪所在的街區越來越近。空氣似乎都變得凝滯、污濁。甜膩的鐵銹腥味混合著腐朽紙灰的氣息,如同無形的觸手,透過車窗縫隙鉆了進來,越來越濃。路上的行人似乎少了許多,即使有,也步履匆匆,臉色帶著一種莫名的惶惑,下意識地遠離那個方向。
拐進熟悉的小巷口。
死寂。
絕對的死寂。
巷子仿佛被投入了另一個時空。陽光在這里失去了溫度,只剩下一種慘淡、粘稠的灰白。空氣如同凝固的膠水,帶著刺骨的寒意和令人窒息的甜腥腐朽氣味。巷子兩側斑駁的墻壁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暗紅色的霜晶!那霜晶如同活物般緩慢地蠕動著,在灰白的光線下反射著詭異的光澤。
巷子盡頭,我那間小小的鋪子,此刻如同風暴眼中的孤島,被一層粘稠流動的暗紅光暈徹底籠罩!那光暈不再是老周家客廳那種不穩定心臟的搏動,而是如同一個巨大、穩定、散發著無盡陰寒和惡意的……繭!光暈的邊緣,無數細小的、暗紅色的符文如同游動的蝌蚪般閃爍、明滅,構成一個龐大而邪異的陣法,將整間鋪子牢牢封鎖!一股令人靈魂顫栗的恐怖威壓,如同實質的鉛塊,沉甸甸地壓在整條巷子上空!
我的小賣鋪,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為“新娘”準備的……“洞房”!
越野車在巷口停下,引擎熄火。死寂瞬間吞沒了引擎的轟鳴。我推開車門,冰冷的空氣夾雜著濃烈的腥甜腐朽味撲面而來,嗆得人幾欲作嘔。扶著車身站定,目光死死鎖定那被暗紅邪光籠罩的鋪子。
口袋里的黑盒震顫得更加劇烈,冰冷的寒意幾乎要將手指凍僵。盒子里的黑剪,感應到了同等級別的威脅和……某種宿命般的聯系,正在發出無聲的咆哮。
就在這時!
“嗡——!”
一聲低沉、帶著金屬摩擦質感的嗡鳴,毫無征兆地在巷子另一側的陰影中響起!
緊接著,兩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巷口,一左一右,恰好擋住了我的去路。
兩人都穿著深灰色的、沒有任何標識的連體制服,材質特殊,在暗紅的光暈下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臉上戴著全覆蓋式的呼吸面罩和戰術目鏡,看不清面容,只有冰冷、毫無感情波動的視線透過目鏡鎖定在我身上。他們的動作協調一致,帶著一種機械般的精準和高效。腰間掛著特制的槍械和閃爍著幽藍光芒的、非制式的冷兵器。胸口,一個不起眼的、用暗銀色絲線繡成的“7”字徽記,在灰暗的光線下若隱若現。
第七組!真正的“清理者”!不是外圍的監控人員。
左側那人身形略高,目鏡后的目光如同手術刀般銳利,掃過我身上的病號服和嘴角干涸的血跡,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只有一種冰冷的審視。他的聲音透過面罩的變聲器傳出,帶著電子合成般的金屬質感,沒有任何稱呼:
“目標區域已確認‘深紅級’污染異化,形成穩定‘邪域’。根據《第七號特殊事件處理條例》第17條補充條款,及‘黑羊’檔案封存協議第3款,前行動隊長‘牧羊人’,你已被剝奪該區域所有權限及介入資格。禁止入內。立刻離開。重復,禁止入內。立刻離開。”
“黑羊”檔案……“牧羊人”……
這兩個代號如同兩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識海深處!那些被刻意遺忘、被深深埋葬的碎片瞬間翻涌上來!
冰冷的指揮室屏幕,閃爍著刺目的紅色警報。扭曲變形的監控畫面里,是隊友瀕死的慘叫和被撕碎的身體。通訊頻道里絕望的呼救被電磁噪音淹沒。巨大的、無法理解的陰影在基地深處蠕動……為了阻止那東西徹底“開門”,為了救下最后兩個被卷進去的隊員……我做了什么?
違規操作!強行調用未被完全解析的“界外遺物”能量!代價……是整支小隊的能量過載反噬!基地核心區域被污染!三名隊員當場被失控的能量撕碎!兩人被永遠困在了時空夾縫,生不如死!而我……被狂暴的“界外”能量侵蝕,識海幾乎崩潰,身體留下永久性創傷……最終,被第七組視為“不可控風險源頭”,檔案打上“黑羊”標記,強制退役,終生監控。
“牧羊人”……這個曾經代表榮譽與責任的代號,最終成了恥辱的烙印。第七組給我最后的機會,就是像普通人一樣活著,在這間小賣鋪里,在他們的監控下,安靜地腐爛。那把黑剪……就是那次違規操作后,唯一殘留在我身邊、無法被第七組徹底收容的“遺物”——它像是活物般選擇了我,如同跗骨之蛆,也成了我與那個“界外”存在之間,無法斬斷的、充滿詛咒的“聯系”!
血衣娘娘……它怎么會知道這些?!它怎么會知道“黑羊”檔案?!它怎么會知道這把剪刀的來歷?!
它要的“過門”,難道不僅僅是物理的門戶?它要的“婚約”,難道是指……與那個“界外”存在……爭奪我?!爭奪這把作為“嫁妝”的黑剪?!
巨大的驚駭和荒謬感如同冰水澆頭!身體因為劇烈的情緒波動和傷痛而微微搖晃。
“讓開。”我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里面的東西,你們處理不了。”
“根據條例,你的存在本身,已被評估為‘深紅級’污染源關聯體。靠近邪域核心,存在不可控風險。”右側的清理者上前半步,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槍柄上,動作流暢而充滿威脅,“最后一次警告,前隊長。離開。否則,我們將執行強制措施。”
他們的目鏡鎖定了我,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針,刺在皮膚上。第七組的“強制措施”,從來都不是鬧著玩的。他們只認條例,只認命令。我這個“黑羊”,在他們眼中,和邪域里那個東西,本質上并無區別,都是需要被“清理”的污染源。
時間在粘稠的空氣中流逝。每一秒,那暗紅的邪域光暈似乎就濃郁一分,里面散發出的怨念和貪婪就強大一分。我能感覺到,血衣娘娘的力量正在里面飛速凝聚、穩固!它在等著我!它在等著它的“新郎”!
不能再拖了!
就在兩名清理者即將動手的剎那!
我動了!
不是攻擊他們,而是猛地將右手伸進了口袋!不是掏黑盒,而是狠狠抓住了那個裝著筆記本和黑盒的證物袋!
然后,用盡全身力氣,將那袋子如同投擲炸彈般,狠狠砸向小賣鋪那扇被暗紅光暈籠罩的卷簾門!
“砰!”
證物袋撞在粘稠的光暈上,并未穿透,反而像砸進了泥潭,瞬間被暗紅的光暈包裹、吞噬!袋子里的黑盒受到劇烈沖擊,盒蓋猛地彈開!
“鏘——!!!”
一聲清越、冰冷、仿佛來自九幽黃泉的金鐵交鳴之聲,悍然炸響!一道凝練到極致的幽暗寒光,如同掙脫囚籠的兇獸,從被吞噬的證物袋中爆發出來!
是黑剪!它感應到了邪域核心的威脅和……那股同源而更兇戾的氣息,自行掙脫了束縛!
幽暗的寒光與粘稠的暗紅光暈猛烈碰撞!發出刺耳的、如同億萬根冰棱摩擦玻璃的尖嘯!整個邪域的光暈劇烈地波動起來!籠罩小賣鋪的暗紅“繭”表面,被硬生生撕開了一道短暫的口子!
“就是現在!”
我低吼一聲,身體如同離弦之箭,趁著兩名清理者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黑剪爆發的恐怖氣息震懾的瞬間,強行催動殘存的所有力量,朝著那道被撕開的、正在急速愈合的暗紅裂口,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
身體如同撞進了一片粘稠冰冷的血海!巨大的排斥力和侵蝕感瞬間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識海劇痛欲裂!眼前瞬間被粘稠的暗紅徹底淹沒!耳邊只剩下能量碰撞的尖嘯和自己粗重如破風箱般的喘息!
“站住!”身后傳來清理者冰冷的怒喝和槍械上膛的金屬撞擊聲!
但已經晚了!
我的身體,連同最后一點意識,徹底沒入了那翻滾的、散發著無盡甜腥與怨毒的暗紅邪域之中!
身后的裂口瞬間閉合,將第七組的怒喝和巷子里的死寂徹底隔絕。
粘稠、冰冷、帶著刺鼻甜腥和腐朽氣息的暗紅液體包裹著全身。巨大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仿佛要將每一根骨頭碾碎,將肺里的空氣徹底榨干。識海如同被投入了滾燙的巖漿,劇痛伴隨著無數破碎、扭曲的畫面瘋狂沖擊——燃燒的基地走廊、隊友被能量撕碎前絕望的眼神、指揮室里刺耳的警報和冰冷的“黑羊”標記……還有,一張模糊的、蓋著血紅蓋頭的臉,兩點猩紅的光芒穿透蓋頭,帶著無盡的怨毒和……一種令人作嘔的貪婪!
“呃啊……!”痛苦的悶哼被粘稠的液體堵在喉嚨里。身體在巨大的壓力下不受控制地下沉、翻滾。每一寸皮膚都傳來被強酸腐蝕般的劇痛。意識在崩潰的邊緣掙扎。
就在這時!
一股冰冷刺骨、卻又帶著一絲奇異熟悉感的寒意,猛地從前方黑暗中刺來!
是黑剪!
它像一尾靈活的黑色游魚,破開粘稠的暗紅液體,旋轉著飛射而至!冰冷的剪柄精準地落入我因為劇痛而痙攣、卻依舊死死向前伸出的右手掌心!
刺骨的寒意瞬間順著手臂蔓延!如同萬載玄冰注入滾燙的血管!那幾乎要將靈魂撕裂的劇痛和無數混亂的幻象,被這極致的寒意強行凍結、壓制了下去!瀕臨崩潰的靈臺獲得了一絲短暫的清明!
借著這瞬間的清醒和黑剪帶來的方向指引,我猛地一蹬腳下不知是地面還是粘稠液體的支撐物,身體如同掙脫蛛網的飛蛾,奮力向上沖去!
“嘩啦——!”
粘稠的暗紅液體被破開!
身體猛地一輕,從令人窒息的“血海”中掙脫出來,重重摔落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
空氣涌入肺葉,帶著濃重的血腥、紙灰和腐朽的霉味,卻如同甘泉。眼前依舊是一片昏暗,但不再是那種粘稠的暗紅,而是熟悉的、小賣鋪內部的景象——只是被一層流動的、暗淡的暗紅光芒籠罩著,如同置身于巨大的、跳動的心臟內部。
貨架東倒西歪,商品散落一地,覆蓋著薄薄的紅霜。空氣冰冷刺骨。角落里,那四枚布下封鎮的血祭刀幣,表面覆蓋著厚厚的暗紅色冰晶,尤其是西北角“天門”位那枚,冰晶中心赫然有一個針尖大小、卻散發著濃郁不祥氣息的暗紅斑點——正是被污染的“種子”!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店鋪中央。
那里懸浮著一件“衣服”。
一件完整的、寬大古舊、仿佛由最上等織錦縫制而成的……嫁衣!
它通體暗紅,如同浸透了千年血污,厚重的料子無風自動,寬大的袖口低垂,下擺拖曳在地面凝結的紅霜之上。嫁衣上用暗金色的絲線繡滿了扭曲盤繞的鳳凰、糾纏的蔓草和無數難以名狀的詭異符文,在暗紅光芒下閃爍著邪異的光澤。嫁衣的領口高高豎起,卻沒有頭顱,只有一片不斷翻滾的、更加濃郁的暗紅霧氣!霧氣中,兩點猩紅的光芒如同燒紅的烙鐵,穿透霧氣,死死地“釘”在我身上!
那目光中,充滿了極致的怨毒、貪婪,以及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打量一件私有物般的占有欲!
在嫁衣下方,地面上散落著幾樣東西:
我的硬殼筆記本——此刻攤開著,紙張被暗紅的污跡徹底浸透,上面反復描摹的“竹骨”、“通道”等無色凹痕,此刻被暗紅的絲線如同血管般填充、纏繞,構成一幅血肉枯骨交織的恐怖圖案。
那塊從張伯口袋里找到的、畫著扭曲“門”符的邪異布符——此刻懸浮在嫁衣前方,上面的符號如同活了過來,暗紅色的線條緩緩流淌、旋轉,散發出強烈的空間波動。
還有……那張屬于阿娟的舊照片——照片上溫婉的笑容此刻被暗紅的污跡覆蓋了大半,嘴角那抹血痕鮮艷欲滴,邊緣的孔洞被暗紅的絲線穿過,如同被釘在嫁衣上的祭品!
這三樣東西,如同三個散發著幽光的祭壇,圍繞著那件懸浮的、無頭的暗紅嫁衣,構成了一個完整的、邪異而古老的儀式場!
“你……終于……來了……”
一個冰冷、粘膩、仿佛無數怨魂在深淵底部齊聲呢喃的聲音,直接在識海深處響起,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溫柔和……期待。
“吾之……郎君……”
那兩點猩紅的光芒微微閃爍,貪婪地掃過我手中緊握的黑剪。
“汝持‘彼’之‘妝奩’(嫁妝)而來……甚好……”
“此間……即為吾等……‘洞房’……”
粘稠的暗紅光芒如同活物般,從四面八方緩緩向我涌來,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令人窒息的束縛感。空氣里彌漫的甜腥腐朽氣息,此刻仿佛化作了催情的迷香,試圖侵蝕理智。
黑剪在我手中劇烈地震顫著,刺骨的寒意與那涌來的暗紅力量激烈對抗,發出細微的、如同冰晶碎裂的噼啪聲。我半跪在地,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扯動著全身的傷痛。冷汗混合著嘴角溢出的鮮血,滴落在冰冷覆蓋著紅霜的地面上。
血衣娘娘……它果然知道!它知道這把黑剪的來歷!它知道那個“界外”的存在!它把我當成了“彼”選定的“新郎”,把這把剪刀當成了“嫁妝”!它要在這里,在這片被它徹底污染的“邪域”里,強行完成這場扭曲的、與另一個存在的……“奪親”儀式!
而那本被污染的筆記、邪異的布符、阿娟染血的照片……就是它用來錨定儀式、隔絕外界、并試圖強行扭曲“規則”的祭品!
鋪天蓋地的暗紅光芒如同粘稠的血海,帶著令人窒息的束縛感和甜膩的腐朽氣息,緩緩壓來。黑剪在手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刺骨的寒意與那邪異的力量激烈碰撞,冰屑般的幽光四濺。
“郎君……何須……掙扎……”那直接響徹識海的、粘膩冰冷的聲音帶著一種病態的溫柔,“此剪……本為‘妝奩’……予吾……便是……‘合巹之禮’……”
兩點猩紅的光芒穿透翻滾的暗紅霧氣,死死鎖定我手中的黑剪,貪婪幾乎要凝成實質。它緩緩抬起一只由純粹暗紅霧氣構成的、枯槁尖銳的“手”,遙遙指向黑剪。
隨著它的動作,懸浮在嫁衣前方的邪異布符猛地亮起!上面扭曲的“門”符如同活過來的毒蛇,暗紅色的線條瘋狂扭動、旋轉!一股強大的、帶著空間禁錮和扭曲意志的力量瞬間降臨,如同無形的枷鎖,狠狠套向黑剪!
“嗡——!”
黑剪劇烈震顫!漆黑的剪刃上流動的水銀光澤瞬間黯淡!那股源自“界外”的極致鋒銳和寒意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壓制、污染!剪刀與我之間的聯系也瞬間變得滯澀、模糊!一股強烈的、要將剪刀從我手中強行剝離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毒蛇,順著握柄鉆入我的手臂,直刺識海!
“呃!”識海劇痛,如同被毒針攢刺!握著黑剪的右手不受控制地痙攣起來,指關節捏得發白,幾乎要脫手!
不能松手!一旦剪刀被它奪走,不僅意味著這把“嫁妝”易主,更意味著我與那個“界外”存在最后的聯系被斬斷!我將徹底淪為這血衣娘娘的“新郎”,被它吞噬同化,成為它“邪域”的一部分!
“滾開!”一聲嘶啞的怒吼從喉嚨深處迸發,混雜著血沫。我猛地咬破早已傷痕累累的舌尖,劇痛混合著蘊含最后一絲純陽氣息的精血在口中炸開!左手并指如劍,蘸著這滾燙的精血,不顧一切地狠狠抹過黑剪冰冷的剪刃!
“滋啦——!!!”
如同燒紅的烙鐵按在冰面!刺耳的灼燒聲伴隨著濃烈的白煙瞬間騰起!精血涂抹在剪刃上,非但沒有被黑剪本身的寒意凍結,反而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剪刀內部沉寂的某種狂暴力量!
“嗷——!!!”
一聲混合了痛苦和暴怒的無聲尖嘯在識海炸開!那試圖禁錮和剝離黑剪的邪異力量如同被滾燙的巖漿灼燒,瞬間退縮!黑剪漆黑的剪刃上,黯淡的水銀光澤驟然亮起,爆發出刺目的幽藍寒芒!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混亂、仿佛能凍結時空的極致寒意轟然爆發!
這股力量,不再僅僅是鋒銳和切割!它充滿了混亂、暴虐、以及一種……源自“界外”的、對一切規則和束縛的憎惡!它掙脫了那邪異布符的禁錮,甚至反過來開始瘋狂侵蝕、凍結周圍涌來的暗紅光芒!
血衣娘娘那兩點猩紅的光芒猛地一縮,顯然沒料到這“嫁妝”中竟還蘊含著如此狂暴的反噬之力!那由暗紅霧氣構成的手臂瞬間收回,翻滾的霧氣劇烈波動。
趁此機會!我強忍著識海被兩股恐怖力量對沖帶來的撕裂劇痛,身體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猛地向前撲出!目標不是那懸浮的嫁衣,也不是那邪異的布符,而是……散落在地上的、那本被暗紅污跡徹底浸透的硬殼筆記本!
筆記本攤開著,上面血肉枯骨交織的污染圖案散發著濃郁的邪氣。但此刻,它卻成了整個儀式場中,唯一沒有被那邪異布符力量直接保護的“祭品”!也是距離我最近的一個!
“找死!”識海中響起血衣娘娘驚怒的尖嘯!它顯然意識到了我的意圖!懸浮的阿娟照片猛地一顫,照片上那抹刺目的血痕如同活了過來,瞬間延伸出無數道暗紅的絲線,如同毒蛇般纏向我的手腕!同時,地面凝結的暗紅冰晶如同活物般向上瘋長,形成尖銳的冰刺,刺向我的雙腿!
冰冷刺骨的殺意瞬間籠罩全身!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
沒有退路!
我眼中閃過一絲瘋狂!左手閃電般探出,不是去阻擋纏來的血絲,而是狠狠抓向地上那本污穢的筆記本!同時,右手緊握的黑剪,帶著剛剛爆發的狂暴幽藍寒芒,沒有斬向血絲,也沒有斬向冰刺,而是……朝著自己左手抓向筆記本的手腕上方,那片被暗紅光芒籠罩的虛空,狠狠剪了下去!
目標——筆記本與那懸浮嫁衣之間,那無形的、由暗紅污跡和怨念構成的“污染連接”!
“咔嚓——!!!”
一聲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脆、都要響亮、仿佛命運絲線被強行扯斷的破碎聲,悍然響起!
黑剪的剪刃,帶著凍結靈魂的幽藍寒芒,精準無比地切入了那片被污染浸染的虛空!
沒有實體!但剪刃落下的瞬間,我左手抓向筆記本的動作猛地一滯!仿佛有無形的絲線被瞬間繃斷!與此同時,懸浮在空中的那件暗紅嫁衣,猛地一震!覆蓋其上的暗紅光芒劇烈地波動起來,如同信號不良的畫面!兩點猩紅的光芒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怒!
就是這瞬間的遲滯和連接中斷!
我的左手,終于狠狠抓住了地上那本污穢的筆記本!
入手冰冷粘膩,如同抓住了一塊浸透污血的腐肉!一股強烈的怨念和混亂的意念瞬間順著手指鉆入身體,試圖侵蝕我的識海!
“呃啊!”識海如同被重錘擊中,眼前一黑,鮮血再次從口鼻涌出!
但我沒有松手!反而用盡全身力氣,將那本散發著濃郁邪氣的筆記本,狠狠砸向了……店鋪西北角!那枚被種下了暗紅“種子”、表面覆蓋著厚厚暗紅冰晶的刀幣!
“噗!”
筆記本如同沉重的石塊,狠狠砸在西北角的墻壁上!正正撞在那枚被污染的刀幣上!
“滋啦——!!!”
如同冷水潑進了滾油!刺耳的灼燒聲和凄厲的尖嘯同時爆發!筆記本上浸透的暗紅污跡與被污染刀幣核心的暗紅“種子”瞬間產生了劇烈的共鳴和……沖突!
筆記本是血衣娘娘污染力量的載體,刀幣是我布下封鎮的核心(雖被污染,但根基仍在)。兩者同源(暗紅怨念),卻又異質(筆記本承載儀式污染,刀幣殘留封鎮本源)!當它們被強行碰撞在一起,就如同將兩種性質猛烈沖突的化學物質強行混合!
轟——!!!
一團巨大的、粘稠的、如同腐敗血漿般的暗紅能量團,在西北角猛地爆開!狂暴的能量沖擊夾雜著混亂的怨念碎片,如同失控的絞肉機,瘋狂地撕扯、吞噬著周圍的一切!墻壁被炸開一個大洞,磚石碎屑混合著暗紅的能量亂流四濺!覆蓋刀幣的暗紅冰晶瞬間崩碎!那枚被污染的刀幣在爆炸中心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表面裂開蛛網般的紋路!
整個邪域空間因為這核心一點的能量對沖爆炸而劇烈震蕩起來!籠罩店鋪的暗紅光暈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瘋狂地扭曲、波動!懸浮在中央的嫁衣劇烈地搖晃,兩點猩紅的光芒充滿了驚怒和難以置信!邪異的布符和阿娟的照片也劇烈震顫,儀式的穩定場被瞬間打破!
“噗——!”巨大的沖擊波狠狠撞在后背,我如同斷線的風箏般被拋飛出去,重重撞在翻倒的貨架上,尖銳的金屬邊緣刺入皮肉,劇痛席卷全身!手中的黑剪也幾乎脫手飛出!
煙塵彌漫,暗紅的能量亂流在店鋪內瘋狂肆虐。視線一片模糊,只看到西北角那個被炸開的大洞外,透進了巷子里慘淡的灰白光線——雖然微弱,卻是這暗紅地獄中唯一的一線生機!
邪域的“繭”,被炸開了一個缺口!
血衣娘娘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混合了暴怒和極致痛苦的無聲尖嘯!整個店鋪的暗紅光芒瞬間收縮、凝聚,如同受傷的巨獸在積蓄最后的力量!那件懸浮的嫁衣猛地膨脹起來,暗紅的霧氣瘋狂翻滾,兩點猩紅的光芒死死鎖定被炸開的缺口,以及……倒在廢墟中、渾身浴血的我!
它要徹底封閉缺口!它要完成最后的儀式!它要不顧一切地吞噬掉我這個“新郎”和那份“嫁妝”!
生死,只在一線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