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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紅楓葉旅館

“嘖...”

費爾輕聲嘖了一下,盯著伊吉看了好一會,方才站起身,手微微一晃,一團火焰陡然化作了一套服裝,扔給了伊吉。

“穿上走人,早些去紅楓葉旅館接人。”

說完這句話,費爾便頭也不回地朝著外頭走去,只是在洞口時停了一停,似乎是想說什么,但終究還是朝著外頭走去。

接過衣服時,布料蹭過指尖的觸感先讓伊吉愣了愣。

不是常見的粗麻布,而是泛著柔光的暗紋錦緞,底色是深如夜幕的墨藍,上面用銀線繡著細碎的雪絨花圖案。

上衣是短款的束腰獵裝樣式,領(lǐng)口和袖口都滾著一圈雪白的狐毛,摸上去軟乎乎的。下裝則是修身的長褲,褲腳收得利落,膝蓋處縫著一層耐磨的鹿皮,既不影響活動,又能擋住雪山的寒風(fēng)。

最后低頭看那雙靴子,靴筒到膝蓋下方,靴面是深棕色的牛皮,擦得锃亮,伸手往里摸,果然摸到一層厚實的兔絨,軟乎乎地貼在腳踝處。

一整套全齊了,伊吉利落地把衣服換好后,朝著洞口喊了一聲:“再來一套!”

洞口外沉默了半晌,緊接著就看到紛飛的大雪中飛來又一套衣服,筆直地落在了塞西婭的身邊,隨之而來的是一聲冷哼。

“操你媽的。”

“該死的惡魔還算有點良心。”一邊說著,伊吉一邊看向一旁拿筆記著什么東西的彼得,“你在記什么?”

聞言,彼得慌忙把手頭的筆記朝身后一收,連連擺手道:“沒什么沒什么,我們快走吧,可別讓麥考夫那個家伙等急了!”

“你...”想了一會,伊吉終究是沒有再去理會彼得,大步向前走去。

費爾早已沒了蹤影,只有洞口的積雪上留著一串淺痕,順著山勢往山下延伸。伊吉踏雪而行,腳印很快就被飄落的新雪慢慢蓋住。

他們離開不過半刻鐘,干草堆上的塞西婭便睫毛輕顫,猛地睜開了眼。

冰藍色的瞳孔里還帶著剛醒的茫然,可當(dāng)目光掃過空蕩蕩的山洞、地上殘留的篝火灰燼以及...

自己嘴唇與后心處的余熱...

塞西婭沒有任何反應(yīng),只是飛快地穿好了那套放在身旁的衣服,大步朝外走去。

腳步此刻已然徹底被掩蓋,塞西婭的鼻子動了動,如一只獵犬一般搜尋著,只是短暫的幾秒,似乎就確定了路徑,朝著與伊吉同樣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正巧踩著伊吉他們的位置,分毫不差,嘴里低低地念著:“麥考夫...真是個讓人熟悉的名字,爛人果然會和爛人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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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風(fēng)城本就靠著邊境,往日里南來北往的商隊、走鏢的武人、跑情報的探子絡(luò)繹不絕,街頭巷尾擠得滿是人氣。

可近來邊境陳兵的消息一傳開,城門口的盤查嚴了三倍,連帶著城里的客流都少了大半——唯獨紅楓葉旅館,還撐著幾分熱鬧景象。

這旅館本就和尋常住處不同:進門不是大堂柜臺,而是貼著滿墻的任務(wù)榜,木牌上寫著“尋失物”“護商隊”“清雪怪”這些任務(wù),桌旁坐著的也不是普通旅客,多是挎著刀劍、腰間別著徽章的冒險者。

有人湊在一塊研究地圖,有人拍著桌子討價還價,活脫脫是個小型冒險者協(xié)會的模樣。

也正因如此,即便全城客流銳減,這里依舊聚著不少等著接活的人,倒比冷清的街道熱鬧多了。

“亨利,老樣子。”

正在擦酒杯的亨利抬頭,看清來人便笑了,眼角的皺紋擠成兩道溝壑,手里的抹布還在玻璃杯上轉(zhuǎn)著圈:“一杯野豬精釀,一杯熱牛奶,再加兩份培根煎蛋——沒記錯吧?”

見男人點頭,他當(dāng)即直起腰,朝著后廚的方向揚聲喊,“兩份培根煎蛋!一份培根煎到咬著脆,另一份多打個蛋,要流心的!”

“謝了。”男人的聲音沒什么起伏,卻難得帶了點松弛。

“跟老朋友客氣什么?”亨利把擦得锃亮、能映出人影的酒杯擱在臺面上,身子往前湊了湊,聲音壓得低了些,“所以那個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私生子?叫什么來著,是不是切夫.洛佩特?你還是那么痛恨...”

“亨利!”麥考夫重重砸了一下桌子,周圍人的目光馬上被吸引了過來,麥考夫轉(zhuǎn)過身尷尬地擺了擺手,等到眾人的目光放回去后,這才壓低聲音咬著牙對亨利說道:“我說了一萬遍了,那不是我的私生子!我可愛的貝拉怎么可能生出這種家伙!”

“嚯嚯嚯。”亨利笑得臉上的橫肉一顫一顫,把一杯野豬精釀遞到了麥考夫手上,笑道:“拜托麥考夫,你跟我還裝什么?如果不是私生子,你這個家伙怎么可能回諾斯?再說了,你成天把那小子放在房間里藏著,這不是私生子是什么?”

“...你說是就是吧。”麥考夫望著自己多年的老友只覺得一陣無語,在心中罵道:“這只臭野豬,這么多年還是這副樣子,死活不信我!”

端起面前的野豬精釀大口大口地灌了一口,濃郁的麥香夾雜著一點蘋果香,往日麥考夫最愛喝的就是這個。

而且以前,也不用大老遠到這偏僻的朔風(fēng)城來...

一杯啤酒一下子就進了麥考夫的肚子,望著面前亨利缺了一只的眼睛,麥考夫剛要開口,卻直接被亨利一報紙敲在腦門上,痛的他直抽抽。

亨利把手中的報紙攤開遞給了麥考夫,“少講那些東西,我們是朋友,所以我才幫你逃出諾斯。”

“你怎么知道我要講這些?”麥考夫一邊把報紙攤開,一邊疑惑地看向亨利。

亨利翻了個白眼,緊接著也喝了一口野豬精釀,表情頓時變得苦澀了起來,但嘴里卻是藏不住的笑意:“每次喝完我的精釀都是這個鬼表情,你說呢?”

“切...”麥考夫撇了撇嘴,吩咐人把另一份培根煎蛋送到了自己的房間后,便開始閱讀起了今日的早報。

“格朗克伯爵今天迎娶了第十三位夫人、西境農(nóng)場驚現(xiàn)會說人話的雪狐,張口就要吃烤鵝,不然就掀翻谷倉;西風(fēng)城鐵匠鋪老板里根連夜逃婚......”

麥考夫捏著報紙,一口氣掃完十幾條新聞,只感覺自己讀了一坨臭狗屎,忍不住罵道:“這群寫報紙的是沒別的事可干了?什么雞毛蒜皮都往上報,怎么不把格朗克那個種馬晚上的行房記錄也寫出來?”

“這不是寫了嗎?噥。”亨利頭也沒抬,伸手在報紙角落的小字上點了點,語氣帶著點嘲諷,“格朗克那蠢貨就好這口炫耀,你自己看——昨日一夜七次,晨起仍能提劍打獵。”

“...”

麥考夫的目光從那行小字上掃過,沒心思吐槽,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漫不經(jīng)心地問:“就沒有洛倫茲的消息嗎?”

話雖輕,心卻懸了起來——他怕看到伊吉被捕的消息,怕看到“叛教罪”“關(guān)入大牢”的字眼,甚至寧愿把自己藏在床板下的全部存款都給伊吉,也絕不想聽見半句他出事的話。

“有啊,可勁爆了!”

亨利眼睛一亮,利落地從柜臺底下的柜子里抽出另一份印著洛倫茲徽章的報紙,“要我說洛倫茲那地方就是比諾斯有意思,你瞧瞧,最近的新聞簡直大翻了天啊!”

他指著報紙最頂端的黑體字,聲音都拔高了些,“你看這個,‘光之子伊吉?弗里德雖逝,正義永不落幕——叛教者萊恩伏法!’”

“嘖嘖,據(jù)邊境回來的那些商人說,近些日子洛倫茲可是差點大亂,無數(shù)的人在街上游行,口中高喊著什么神曲什么的,差點把光明教會的頂都掀了...”

“撲通——”

清脆的倒地聲讓亨利猛地抬頭,他把腦袋探出柜臺,就見麥考夫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臉色白得像剛從雪堆里撈出來,嘴唇哆嗦著,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亨利連忙繞出柜臺,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滿是疑惑:“你咋了?擔(dān)心你的夫人?”

麥考夫的目光死死盯著那份報紙,聲音輕得像縷煙,卻帶著千斤重的絕望:“伊吉……死了?”

“伊吉?”亨利愣了愣,一下子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一把扯起麥考夫拉倒自己的身旁,迅速地抓起一塊方糖朝麥考夫嘴里塞入,同時仰起頭笑道:“各位無需擔(dān)心,這位客人只是胃有些不舒服,這個該死的家伙竟然在空腹悶了一杯我的精釀哈哈哈!”

“哈哈哈!亨利,快些把這個菜鳥送回自己的房間吧!”

“就是就是!”

“新面孔!下次可得小心些了!”

人群的吵鬧聲很快就平息了下來,亨利則是一下子就踹開了房間的門,把麥考夫拖了進去。

這一下把正在享用美味的培根煎蛋的切夫嚇了一大跳,口中嚼碎了的培根噴了一桌子。

但亨利壓根沒有理會這些,只是皺了皺眉,緊接著便拍了拍麥考夫的臉,“你回諾斯,是不是和這個什么伊吉有關(guān)?”

麥考夫的身子猛地一僵,攥著報紙的手越收越緊,他張了張嘴,想否認,可喉嚨像被堵住,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切夫在一旁擦著嘴角的培根碎屑,湊過來探頭探腦:“麥考夫大哥,伊吉先生他怎么...”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麥考夫打斷,“切夫,我不知道,你先在旁邊休息一下好嗎?”

“噢...”切夫點了點頭,隨后走到了一旁乖巧地站著,想了一下,撕了兩塊餐巾紙把自己的耳朵塞住,背對著二人,嘴里念念有詞:“伊吉先生...您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所以這個伊吉做了什么事情?”亨利開口問道。

“做了什么事情嗎?”麥考夫緩緩撐起身子,無力地嘆了口氣,“他做了太多事情了,多到幾乎都是必死的結(jié)局。”

“比如?”

“比如搗毀了光明教會的一座莊園,弄死了洛倫茲帝國圣光城的一位公爵、泡了圣光騎士團團長的妹妹...如今看來,還把光明女神壇弄得一片廢墟,間接弄死了一位主教...”

“?”

亨利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疑惑道:“你確定這是那個光之子嗎?這怎么聽著跟個惡棍一樣...”

“額...基本上是。”麥考夫撓了撓臉頰。

亨利點了點頭,“所以你重新回到諾斯,就是因為他吧?那這個小子也就是他的私生子咯?”

“不是他的私生子。”麥考夫搖了搖頭,但卻看到面前的亨利臉色陡然一僵,震驚道:“真是你的私生子啊?!”

“你他媽傻逼嗎?”

“噢。”亨利沒有繼續(xù)說話,只是坐在地上看著不斷流出淚水的麥考夫,聽著他低低的啜泣。

“那個王八蛋怎么能死?他死了,我不就得帶著切夫困在這狗屁諾斯一輩子?”

麥考夫的聲音發(fā)顫,眼淚混著鼻涕往下淌,平時那副吊兒郎當(dāng)無所謂的樣子全沒了,只剩滿心的慌,“不是早就打賭了嗎?賭你絕對能從佩頓手里活下來,賭你能揭露光明教會...”

他越哭越兇,肩膀一抽一抽的,連亨利遞過來的手帕都沒接。

明明認識伊吉的日子不算長,可此刻心口像被人攥著擰,疼得喘不過氣。

明明自己還背著一身麻煩,卻還是選擇出手救切夫這個小鬼,還要記掛著給他找個安全的地方。

明明知道揭露會死,還是要站上女神壇...

“你這個臭傻逼,做什么好人,這狗屁地方做好人能活下去嗎?!能嗎?!”

嘶吼聲砸在狹小的房間里,震得窗紙都輕輕晃了晃,可剛吼完,他就泄了氣。

自己都如此,那莉莉和歐尼不得心都碎了?

想到這,麥考夫又開始無聲地抽泣:“我錢不要了……之前答應(yīng)給你的四十九金幣八十二銀幣十三銅幣,我都給你……我給兩倍成嗎?你回來行不行……”

“咚咚咚——”

敲門聲突然響起,麥考夫沒理。

“咚咚咚——咚咚咚——”

敲門聲更急了,像是怕里面的人聽不見。

“你媽的!敲這么多下干什么!?看不出來我不想理人嗎?!”麥考夫本就心煩,被這敲門聲一攪,火氣瞬間炸了,一把打開門大吼著。

門外的年輕前臺明顯被嚇住了,聲音磕磕巴巴的,帶著點試探:“抱、抱歉麥考夫先生,實在是打擾了,但外面有位客人找您,他說他叫佐伊,是來跟您要欠款的,還說您之前跟他打賭,輸了……”

前臺側(cè)過身子,后方映入眼簾的正是一位穿著深黑獵袍的熟悉面孔,此刻正端著一杯精釀朝自己揮了揮手。

麥考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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