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在半昏迷中被那個冰雪似的聲音喚得神志一醒，她勉力睜大眼睛看著面前的女子，細弱地喚道：“……明霜……”

眼前，那個素來怯弱寡言、任人欺負的明霜，不知為何看來卻與以往不同，容色依舊，然那雙幽黑明亮的雙眸，深如古井，明若流波。

她聽見明霜一字字問：“這是哪里？我們犯了什么事？我是哪里人氏？什么出身？”

明霜這是怎么了……被打得失去記憶了嗎？她喘了幾口氣，直覺地答：“柔妃娘娘的翠微宮……娘娘怪我們沒替她梳對……妝……你是……云州人氏……聽說你父親是……罪余之官……為了翻身送你入宮……卻沒想到太后不許……云州女子入選……”

對面的明霜靜了靜，隨即平靜的聲音傳來：“告訴我，現在是天璧幾年？”

明霜的問題怎么一個比一個奇怪，她疲倦地想，她會不知道皇帝改了年號？睿懿皇后薨后皇上就改年號了，明霜就是那年進宮的……

將死的神志不能支撐她的疑問與思考，她有問必答：“天璧二年……改了年號……現在是……乾元三年……”

感覺抓著自己的手一緊，指甲毫不憐惜地刺入她的臂，那尖銳的刺痛硬生生將她欲邁入鬼門關的腳步拉了回來：“先別死，回答完我的問題再死……現在的皇帝還是蕭玦？”

青蓮聲音斷續：“……是……”

身前的人噓出一口長氣，好似放下了心，青蓮模糊地想，她是誰？

朦朧的視線里，她看見明霜深深凝視著她，良久，俯身到她耳邊，輕輕道：“你幫了我，我得謝你?！?

頓了頓，那個明明很柔和的聲音聽來居然字字如金石：“沒有人可以草菅人命，沒有人可以作踐生靈，你去吧，我會幫你報仇。”

身子一震，隨即綻開一個虛幻的笑，青蓮軟軟跌落。帶著一抹滿足的笑，陷入永恒的沉睡中。

她相信，明霜說會為她報仇。

秦長歌在尸堆里睡了一整夜。

傷后的身體需要休整，至于死人，沒關系，作為西梁皇朝的前世開國皇后，千軍萬馬血流漂杵中，她都曾容色不改衣袂飄飄走過。

那些殺氣凜然的過往，即使經歷過一世平和的現代生活，依然不容易被輕易遺忘。

比如……武功。

秦長歌皺眉深思，這具身體自然是不會武的，而且體質也太差了，竟然先天有缺，是哪個渾蛋，給自己安排了這具不中用的皮囊？

看來是練不成前世的不凡內力了，只能憑著記憶，揀些固本強元的心法先練，要想恢復到前世的水準，只怕很難。不過這也算不錯了，起碼可以較快恢復內傷。

在這波譎云詭的宮廷中生存，頭腦自然是最重要的，但若身子太弱，只怕也會少了幾分可供自救的機會與勝算。

如果沒算錯的話，睿懿皇后薨后，那人便改了年號，而自己在現代過了二十年，在這里，不過僅三年而已，現在，自己投胎在這叫明霜的小宮女身上，又回來了。

人生博弈，自今日始，秦長歌唇邊綻出溫柔而冷酷的微笑。

且看，鹿死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