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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長假的第二天,樓上裝修的噪音讓我煩躁不已,我想找點(diǎn)事干來轉(zhuǎn)移我的注意力。忽然,我想起門口信箱里塞得滿滿的郵件,我把它們拿到客廳里一封封拆開來看,就連超市的商品打折廣告也不放過。一個落款是“屈氏防癌篩檢中心”的信封吸引了我,公司半個月前在這家防癌篩查中心做了集體防癌篩,應(yīng)該是它們郵寄過來的防癌篩檢報告。因?yàn)樾欧馍嫌幸粚醢肼愕乃∧信m纏在一起的體態(tài)很撩人,我禁不住心底撥動了一下,靠!大概有三個月沒有性生活了。一想起可恨又可愛的性,我頓時覺得樓上的裝修噪音小了許多,那堆垃圾信件也沒了翻看下去的必要。我腦子里回憶著與老婆做愛的場面,手里還在下意識地拆著屈氏防癌篩檢中心的半裸男女。老婆的性特征基本都不性感,她的小腿和腳倒是有些特別之處,白嫩而且整齊。這兩個詞用來說老婆的小腿和腳可能有些不確切,但我能想到的也就是這兩個詞了。其實(shí),我很不情愿在性饑渴的時候回憶分居的老婆解饞,可我實(shí)在想不出第二個女人,女人其實(shí)也能想起來很多,但大多是偷偷摸摸隱隱約約地蹭一下胳膊捏一下手的關(guān)系,而且要追溯到20年前,實(shí)在太模糊了。老婆就老婆吧,在腦子里扒光梁安妮挺費(fèi)勁的,我也沒那么強(qiáng)的想象力。

突然,我看到了防癌篩檢結(jié)論欄里的一行字:胰腺癌……。

我急忙打開筆記本電腦,在百度里輸入“胰腺癌”三個字,打開最前面的搜索鏈接,進(jìn)入我眼睛里的每一個字都如同電閃雷擊:胰腺癌是一種惡性程度很高、診斷和治療都很困難的惡性腫瘤,約90%為起源于腺管上皮的導(dǎo)管腺癌。其發(fā)病率和死亡率近年來明顯上升。5年生存率<1%,是預(yù)后最差的惡性腫瘤之一。胰腺癌早期的確診率不高,手術(shù)死亡率較高,而治愈率很低。本病發(fā)病率男性高于女性……

我呆呆地坐在電腦前很久,我沒有傳說中的那么沖動,把筆記本電腦扔到地上,也沒有把那臺老電視機(jī)砸了,我只是迅速地翻過來防癌篩檢表的上一頁,看看是不是我的名字。當(dāng)我確認(rèn)無誤后,兩顆大號的淚水就砸落到了篩檢表上,有一種很清晰的感受:委屈。

為什么偏偏是我?吳安同一天抽三包煙,他怎么不得肺癌?趙覺民整天尋花問柳,他怎么不得艾滋病?我丈母娘天天撇拉著一張嘴,她怎么連個中風(fēng)都沒得?中年人的癌癥發(fā)病率是多少,是不是跟買彩票中大獎的概率差不多?我從未中過大獎,為什么偏偏得了癌癥呢?整整一夜沒合眼,我在腦子里問了十萬個為什么。

天亮?xí)r分,我迷糊了一會兒,夢見自己被兩個小鬼拖進(jìn)了陰曹地府,閻王問我:“你知罪嗎?”

我說:“我從沒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何罪之有?”

閻王說:“你猥猥瑣瑣庸庸碌碌窩窩囊囊空負(fù)了上天給你的一身好皮囊,還敢狡辯無罪?”。

我說:“我禿頂凹面,身材五短,算不得好皮囊。”

閻王一拍驚堂木便把我驚醒了,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原來是樓上裝修的沖擊鉆發(fā)出的聲音。他媽的!老子都得了絕癥了,還不讓我消消停停地過幾天,你們不讓我好好活著,我也不讓你們好過!我他媽的跟你們拼了!我穿著一身睡衣便沖出了家門。可能一夜未睡的緣故,一出家門我就發(fā)現(xiàn)眼前的景物都是灰色的,包括走廊里的光線,也許……是癌細(xì)胞轉(zhuǎn)移到了眼睛。

二度進(jìn)門,裝修的工人們一看是我,都報以輕蔑的點(diǎn)頭微笑。我面不露聲色地四處踅摸一眼,就地?fù)炱鹨话崖萁z刀,撬開了一桶未開封的油漆,搬起來潑在了剛剛刮好膩?zhàn)拥碾娨晧ι稀N堇锏难b修工人們不再微笑了,他們呆愣愣地看著我,似乎是在懷疑我是另外一個鄰居。我趁他們發(fā)愣的時候,上前劈手奪過來那個讓我焦躁不安的沖擊鉆,順手從還沒有封好的陽臺扔了出去,片刻后就聽到樓下傳來一聲慘烈的狗叫聲。臨出門時,我對發(fā)愣的裝修工人們狠呆呆地說:“今天是節(jié)假日,你們膽敢再吵我,我就提著菜刀上來。”

平生第一次如此勇猛,使得我心跳有些過速,感覺很刺激很過癮,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腎上腺激素分泌。

我坐在客廳的沙發(fā)里有些不甘心,再次拿過那張防癌篩檢表來,首頁上接受防癌篩人的姓名的確是我,單位、家庭地址、電話都一一對應(yīng),我難道真的死到臨頭了?不應(yīng)該啊,我雖然禿頭面老,但我的生理年齡還年輕啊……

“砰砰砰”的敲門聲驚擾了我,肯定是裝修工人們跟“阿瑪尼”西裝告狀了,我剛才下樓的時候聽到他們在打電話。想到“阿瑪尼”身后那個戴墨鏡的大個子,我便去廚房摸了一把大號的菜刀,他只要敢跟我動粗,我就給他當(dāng)頭一刀,就算是劈不開頭骨,也能肢解掉那副令我惡心的墨鏡。我打開防盜門,剛剛開啟了一條細(xì)縫,就聽到一陣密不透風(fēng)的女性叫罵聲,中間還夾雜著狗叫。原來是剛剛?cè)訕窍碌臎_擊鉆,砸中了這條倒霉京巴。那個女人好像跟我住在同一個單元,因?yàn)槲艺J(rèn)得她懷里抱著的那條京巴狗,經(jīng)常在電梯里撒尿,有一次差點(diǎn)尿到我的皮靴上,往旁邊挪了一下腳,還被這個可惡的女人翻了一個白眼,似乎我應(yīng)該喝下她們家的狗尿才對。這個女人的肺活量很大,叫罵起來基本上不用換氣,這讓我想起了我老婆,她倆如果打一個遭遇戰(zhàn),應(yīng)該難分伯仲。

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似乎不在我的大腦控制范圍之內(nèi),因?yàn)檎G闆r下的我見不得血,我暈血。

首先,那個女人獅子大張嘴,讓我先掏五千塊錢給她家“寶寶”看腿。我說我沒錢,她說沒錢就要去法院起訴,還會向我討要精神損失費(fèi)、寶寶的營養(yǎng)費(fèi)、康復(fù)費(fèi),以及她本人護(hù)理寶寶的誤工費(fèi),沒有個三五萬擺不平這事兒。我說:“費(fèi)你媽的費(fèi),如果你媽今天晚上喝白開水嗆死了,是不是還得問我要喪葬費(fèi)?”

這個女人肯定在平時聽到過我老婆罵我,她一只手抱著京巴,一只手來抓我的臉,嘴里罵道:“你這個連老婆都守不住的窩囊廢!跟你老娘我撒野,我讓你不得好過。”

聽到有人再次罵“窩囊廢”這三個字,我雖然已經(jīng)禿頂也沒戴帽子,但是依然有怒發(fā)沖冠的感覺。我抬手擋開了那潑婦伸過來的雞爪子,順勢一把揪過來她懷里的那條京巴,拎出背后的菜刀,手起刀落砍下了京巴的狗頭。一股熱乎乎地狗血濺上了我的臉,一時間,我的耳朵清凈了下來。菜刀在我手里有如此威力,我上輩子該不會是個廚子吧?當(dāng)我抬起頭,想欣賞一下那潑婦的神情時,竟然同時看到了三張驚恐的臉,而且都是灰顏色的。我已經(jīng)斷定這是癌細(xì)胞的作用,因?yàn)槲易蛱炜吹降摹鞍斈帷钡哪樖羌t光閃亮的,墨鏡大個子的臉是黝黑泛綠的,而此刻這三張臉都變成了灰色,還帶著滿臉的驚恐。

我用滴著狗血的菜刀指著那潑婦的鼻尖說:“你現(xiàn)在不用給你寶寶看腿了。”

這女人尖叫著,轉(zhuǎn)身拼命扒拉開“阿瑪尼”和墨鏡大個子,迅速地消失在我的眼前。“阿瑪尼”眨巴了兩下小眼睛,顯然也被嚇得不輕,胡亂地沖著女人的背影說著什么遠(yuǎn)親不如近鄰之類的屁話,然后呵斥墨鏡大個子,讓他到樓下車?yán)锶ソo我取一盒冰淇淋月餅,說算是裝修房子給鄰居們帶來不便的一點(diǎn)小表示。墨鏡大個子扔掉手里一根杯口粗的木棍,轉(zhuǎn)身下樓取月餅了。“咣當(dāng)”一聲爆響,我摔上了防盜門。世界真的安靜了下來,樓上裝修的工人似乎學(xué)會了躡手躡腳走路,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滿身的狗血。我發(fā)出了一聲下意識的呻吟,一下子癱坐在門口的死狗旁,感覺自己虛脫的像一根煮爛了的面條。

望著小京巴兩只圓鼓鼓的眼睛,我禁不住有些發(fā)抖,我想學(xué)著電影里面對待死人的方式,給它把兩個眼皮抹下來,可是狗好像沒有眼瞼,死京巴依舊瞪著我。我抱著頭抽泣起來,越哭越傷心,我不知道我是在為自己哭,還是在為狗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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