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地方不歡迎外來者？”
“什么地方永遠壓抑、沉寂？”
“什么地方明明有族長，卻還需要派王族來監視？”
“什么地方，需要用數量驚人的啞奴作為勞動力和軍隊？”
哪怕后知后覺，有了卜懷安的提示之后，剩下的三個人也猜到了唯一的可能。
“你是說，這里是……”
“沒錯，這里應該是回鶻王族的陵寢所在地，所謂的阿悉結部，應該是守護部落，也就是陵墓的守護者，而那個骨咄祿……”
略微沉思，卜懷安緩緩開口。
“骨咄祿，應該是藥羅葛氏權力斗爭的失敗者，至于失敗的原因，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一點，那就是骨咄祿被自己母親的部落拋棄了！”
“但是他不甘心自己的余生就這么消耗下去，所以……
盧十四、張謙益都出自豪族，杜軒更是杜氏下一代的繼承人，卜懷安沒什么背景，但他是經歷過信息爆炸時代的。
他們都明白王族、皇族的斗爭是多么的殘酷，貿然卷入絕對沒什么好果子吃。
“卜校尉，要不然我們連夜……”
話說出口的一瞬間，張謙益的目光掃到了站在營地邊緣兩個啞奴的身上，心中就一凜，人家早就想到這一點了。
“早知道就不應該把那該死的信物拿出來，那家伙肯定是看到信物之后才起了別的心思，卜校尉，那你想怎么辦？”
“怎么辦？”
卜懷安冷笑一聲。
“他晚上不是設宴了么，所有人披甲，談的攏就談，談不攏就不談了！”
兩個時辰之后，夜幕降臨，骨咄祿派來迎接他們的人到了。
和在巴爾圖部的時候不同，骨咄祿的宴請規模并不大，周圍更是被騎兵和全副武裝的啞奴環繞。
只不過，骨咄祿沒想到，卜懷安卻也給他帶了一份驚喜。
二十多個唐人而已，原以為手拿把掐，直到他看到了卜懷安。
身披明光鎧，內穿鎖子甲，腰間金瓜錘，手持斬馬刀，背后工兵鏟，活脫脫一人形阿斯塔特。
如果不是卜懷安的兜鍪被卜懷安的左手托著，而不是戴在腦袋上，骨咄祿甚至都覺得卜懷安是來打仗的。
不過，看清楚卜懷安以及他身后之人的裝束之后，骨咄祿臉上的卻不是不滿、憤怒或者氣餒，而是一種壓抑不住的欲望。
啞奴帶路，卜懷安入場，隨后兩人對坐，為兩人倒酒，上菜之后，啞奴撤去，現場陷入了寂靜之中。
雙方對坐了整整一刻鐘，最終還是骨咄祿首先打破了沉寂。
“看來，我還是真是輕看了你們？”
“請大兄不要繞圈子了，直接把你想做的說出來就是了，能談就談，談不攏，就算是交個朋友！”
“好！”
“我們是唐人，我們來草原的目的只有一個，讓回鶻和吐蕃人開戰！”
雖然說是要坦誠，但是聽到卜懷安如此直白的把目的說出來，骨咄祿也是一驚，不過隨后他卻笑了。
“我的身世，我想你們應該也猜到了，我的母親是巴爾圖部上一任族長的女兒，原本我是有希望爭奪……”
“最關鍵的時候，阿波·骨力背叛了我，然后我就成為了這王陵的守護者！”
“我在這里有無限的權力，除了離開，如果沒什么意外，我大概會在這里待一輩子。”
………
……………………
看著重新出現在眼前，喝的醉醺醺的卜懷安，盧十四、杜軒、張謙益一陣的茫然。
第二天晌午，宿醉的卜懷安被劇烈的頭疼喚醒。
“所以，你們兩個，一晚上，就這么喝了整整二十斤酒？”
卜懷安一邊吃著東西，一邊沒有表情的點了點頭。
“他布置了這么多，準備了這么多，就是為了跟你喝酒？”
“當然不是，問題是他手頭就這么幾百人，而且是他最后的自衛力量了，雖然被發配到了這里，但是想讓他死的大有人在。”
“火并一場，我們大概率會死，他肯定會死，兩敗俱傷，誰都奈何不了誰，不喝酒還能干什么？”
“我和十四跟我去把骨咄祿送我的禮物領了，你們安排一下，馬不卸鞍，人不卸甲，等我們回來咱們立刻就走！”
吃飽喝足，卜懷安帶著幾個兄弟離開了營地，前往了阿悉結部的工匠區。
一個時辰之后，一個身高跟盧十四差不多，但是比盧十四還要瘦上一圈的一個小老頭跟隨著卜懷安離開，回到了自己的隊伍中。
又一個時辰之后，整支隊伍離開了阿悉結部的范圍。
卜懷安不知道的是，他們離開阿悉結部的同一時間，骨咄祿麾下的啞奴全部出動，從牧民的手中，把一個又一個尚未成年的男孩、女孩拖了出來。
籠罩在阿悉結部的壓抑和沉寂被暫時打破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人間煉獄一般的場景。
當男童、女童的數量達到三十個，所有的孩童被拴在了馬尾上，直接拖行到了王陵所在。
每驅逐/誅殺一外人，需以本族一少年殉葬“贖魂”！
離開了阿悉結部，卜懷安等人不敢有任何停歇，一日一夜幾乎是馬不停蹄，狂奔出去至少三百里之后才放緩下了腳步。
安排好了宿營和斥候，一行人終于有了休息的機會，其他人還好，剛剛被卜懷安領回去的那個小老頭卻差點沒了命。
“你為什么要專門弄回來這么一個……”
“他是貞元四年（788年）跟咸安公主入草原和親時候的親衛！”
“那不是應該在回鶻的王庭么，怎么會跑到這守陵部落去了。”
“骨咄祿沒說，想知道只能等他醒過來了。”
“哎……”
臨近傍晚，派出去的三支斥候小隊全部返回，忙碌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以宿營地為核心周圍三十里范圍被各種符號填滿。
“卜校尉，這是咱們的位置，這邊是藥羅葛牙帳，大概有五百里左右，這邊上是阿悉結部和巴爾圖部……”
“我們沿著回鶻王庭和阿跌部大致的方向走出去接近一百里，只發現了三個千人以下的小部落……”
“卜校尉，在這個位置，我們發現了大量騎兵聚集的痕跡，大概率是藥羅葛部和他的盟友已經在做偷襲王庭的準備了。”
“議廣你好好說說，這個集結地到底是怎么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