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懷安走了，馬克沁留下了。

最初，卜懷安是想留下兩個人保護馬克沁大爺，但最終被馬克沁大爺說服了。

”如果阿波·骨力想對我不利，別說兩個人，就算你們全都留下也是送死，如果他想保護我，那誰也傷害不到我?！?

“與其留下兩個人讓阿波·骨力顧忌，還不如一個人不留，就算阿波·骨力不想保護我了，這不是還有庫爾班老漢么?！?

“難道你覺得大名鼎鼎、能文能武、能說會道，能醫擅舞的馬三爺還拿捏不了一個草原上的土酋么？”

“還有一點，你要記住，最關鍵的時刻，一定要相信自己的判斷！”

卜懷安走了，只不過并不像宴請時候說的第二天，而是多等了一天，因為馬克沁大爺需要根據阿波·骨力的情況，真的有利于幫助阿波·骨力活的更久的藥材。

卜懷安帶走了清單，為了方便卜懷安順利的穿越草原，骨力贈送了一件一件專屬于巴爾圖部落的信物。

離開巴爾圖部，卜懷安等人直接北上，目標則是前往巴爾圖部之前就已經確定了位置和規模的那小部落。

按照最初的計劃，這個部落應該是被被偷襲并血洗的。

但為了更好的讓馬克沁大爺獲得巴爾圖部族長的信任，卜懷安選擇了留宿。

然而，計劃永遠趕不上計劃。

和之前只只有三個人的斥候小隊相比，近三十人，六十多匹戰馬的隊伍規模無疑要大太多，再加上卜懷安他們本就沒想著隱藏蹤跡，所以很快被發現。

會出現在草原上的外來人往往只有三類，吐蕃、粟特人、唐人。

吐蕃人劫掠成性，反復無常，粟特商人強買強賣、掠賣人口、背信棄義。

相比較吐蕃人和粟特商人唐人和唐人的商隊往往更加和善，再加上經濟剛需、王室聯姻（如咸安公主和親），文化影響，草原上大部分的普通部落對于唐人以及唐人的商隊都是處于較為歡迎的態度。

按照常理，卜懷安一行亮明唐人身份之后，這些部落往往會提供向導，甚至主動引入自家部落以交換鹽、鐵、布料等物資。

然而，這一次，對方的反應卻和預想中的完全不同。

在部落外圍警戒的斥候發現了他們，但沒有上前，而是迅速離去，對此，卜懷安們不以為然，繼續前行。

距離目標部落核心區至少還有二十里的時候，至少五十騎規模的騎兵出現在了卜懷安他們的眼前。

馬克沁大爺不在，隊伍中回鶻語（突厥語）最好的就變成了杜軒，所以杜軒按照慣例單騎上前標識友好，然而迎接杜軒的卻是一簇簇箭矢。

箭矢沒有落在杜軒的身上，而是落在了杜軒前方不遠的位置。

竟然被驅離了！

這還是進入草原之后，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雖然有些意外，鳥大了什么林子都有，但草原上稀奇古怪的部落都了去了，所以預案還是有的。

回頭看了看卜懷安，看清楚卜懷安的手勢之后，杜軒拿出了那一塊帶有巴爾圖部落標識的信物高高舉起，同時高聲大喊。

“我們是唐人，我們剛剛從巴爾圖部而來，我們沒有惡意，這里是巴爾圖部的信物，是骨力·巴爾圖·阿波俟利發親自贈與的！”

喊話一出，對面的騎兵中引起了一陣的騷動，而且騷動的規模越來越大，爭吵、推搡之下甚至有人墜馬。

一句話而已，對面竟然內訌了，而且隱隱有了火并的趨勢，看的杜軒、卜懷安等人是目瞪口呆。

好在，沒等騷亂進化到火并和內訌的程度，一騎就匆匆離開隊伍，沖向了目標部落所在，半個多時辰之后，幾名騎士匆匆趕來。

來人的身份顯然很高，出現之后，迅速平息了內訌，然后獨自上前，臨近二十步，對方止住了戰馬，同時直接詢問。

“你們的身上帶著巴爾圖部的信物？”

“是！”

回答的同時，杜軒下馬，往前走了幾步，然后把信物直接扔了過去。

接過信物的一瞬間，卜懷安感覺對方就好像挨了一錘子一般，整個人似乎都佝僂了幾分。

翻來覆去，檢查了至少幾十遍之后，對方的臉上帶上了一絲灰敗。

“你們為什么要來阿悉結部？”

“草原上最近不太安寧，據說有一支吐蕃人正在漠南草原上肆虐，我們的人不多，害怕遭遇襲擊，所以希望能夠借宿一晚?！?

卜懷安能看出，對方顯然陷入了天人交戰之中，只不過這黑與白的戰斗并沒有持續太久。

“我是阿悉結·亞爾庫特·烏迪爾俟利發，阿悉結部歡迎你們，來自遠方的客人?！?

名字、部落什么的卜懷安沒聽懂，但是俟利發他卻聽得切切實實，那不就是族長的意思么……

有了這位族長的引領，剩下的自然水到渠成。

唯一讓卜懷安感覺不太爽的是，一部分阿悉結部的騎兵始終還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并用仇恨的眼光看著他們，恨不得下一刻就把他們全部殺光。

剩下的一部分雖然沒有仇視，但對他們也不太感冒，至少看不到半分的熱情，就好像結婚三十年的男人例行公事的交糧一般。

卜懷安敢確定自己一行人沒有觸犯回鶻人的禁忌，更不可能招惹到他們，那為什么對方會是這種反常的表現，只不過眼下顯然不是合適詢問的時候。

半個時辰之后，阿悉結部的營地已經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直到這一刻，卜懷安才后知后覺的發現不太對勁。

之前的部落，無論最后結果如何，從他們進入部落核心區開始，都會有很多人主動靠上來，然而在阿悉結部，竟然沒有哪怕一個人主動靠近。

就連引領他們扎營，提供飯食、飲水的人全程也沒有跟他們說過哪怕一句話，就好像他們是什么洪水猛獸，只要沾上就會萬劫不復一般，更有一些人的眼神中還帶著和之前那些騎兵一樣仇恨。

更讓他不理解的是，明明詭異到了這種程度，明明很多人都帶著刀了自己的眼神，他卻沒有感覺到哪怕一絲危險的感覺。

重新審視，卜懷安感覺，周圍的一切死氣沉沉，整個部落似乎都沉浸在了極度的壓抑之中，哪怕是年幼的孩子，也全然沒有正常孩子應該有的生氣與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