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素的威嚴不同，此時的族長骨力一臉的笑容，其慈眉善目的程度，比起馬克沁大爺也不多承認。

庫爾班阿卡，自己多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

大概四五年了吧，從自己最后一個兒子殘廢之后，自己好像就沒怎么再見到這位族長了。

不，更準確的說法，從博拉特墜馬徹底站不起來開始，這位族長就從來沒有再搭理過自己了，哪怕自己……

自嘲的笑了笑，現在已經不是十年之前了。

骨力也不再是那個剛剛成為族長，在群狼環伺之下瑟瑟發抖、手足無措的孩子了，自己也不再是那個悍勇、無畏守護巴爾圖部的巴爾圖庫爾班了。

骨力終究是族長，而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牧民，哪怕再不愿意老庫爾班還是伸出了右手，微微躬身，表現出了最起碼的禮節。

“阿波·骨力！”

等老庫爾班行完禮，一臉笑容的骨力·巴爾圖·阿波俟利發直接握住了老庫爾班的手。

“庫爾班阿卡，我聽說博拉特能動了？”

庫爾班的神情微微一變，原來是因為這個，骨力還是曾經那個骨力。

壓下心中的不滿，庫爾班引領著骨力走進了帳篷，親眼看到了博拉特微微顫動的腳趾之后，骨力眼睛帶上了貪婪的光芒。

“這簡直就是神跡啊，這是長生天的贈與，庫爾班阿卡，到底是誰完成了長生天的贈與？”

骨力表演的很精彩，但庫爾班感覺到的除了苦澀就只有惡心。

但是，再怎么不滿，庫爾班也還是把骨力帶到了馬克沁的身前。

“阿波·骨力，這是我的朋友，馬克沁，是他帶給了博拉特希望！”

“馬克沁，這是的骨力·巴爾圖·阿波俟利發~”

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下周圍巴爾圖部的族長，和庫爾班一樣撫胸躬身行禮。

“尊敬的阿波·骨力！”

帶著同樣的笑容，骨力直接擁抱了馬克沁，隨后便熱心的詢問起了博拉特的情況。

說實話，馬克沁的解釋骨力一個字都沒聽懂，但這不影響他知道眼前這個唐人很厲害，至少部落中的巫醫對于博拉特是毫無辦法的。

“好！好！好！今天在大帳設宴，款待你的朋友~!”

骨力走了，但是庫爾班眼中卻帶上了一絲憂慮，慈眉善目、老奸巨猾的馬克沁怎么可能看不出。

“放心吧，老庫爾班，不管什么人，提什么要求，我都一定會把博拉特治好的?！?

安撫好了庫爾班，卜懷安、盧十四已經湊了上來。

“怎么樣，三爺？”

“那個叫骨力的家伙上鉤了，晚上要設宴？”

“設宴？這么快？”

“你這小子，

明明計劃是你想出來的，執行的順利，你怎么還惆悵上了。”

沒錯，馬克沁最初僅僅是想試試，幫一幫庫爾班，萬一真的有希望呢？

卜懷安會答應馬克沁大爺純屬對于老年人的老年關懷，下肢癱瘓這種情況，放在后世都很少能有解決的，他可不相信馬克沁大爺能治好。

直到馬克沁大爺拿金瓜錘做膝跳反射，博拉特的腿真的有反應的時候。

卜懷安不是醫學出身，但他從大學畢業開始，就一直是國家級醫學期刊的文字編輯，醫學常識還是有的。

墜馬之類事故導致的下肢癱瘓多半是脊柱神經損傷，有膝跳反射，代表脊柱神經傷了但是傷的不徹底，那就說明，真的有治療的可能性，最起碼有恢復一定程度神經反射的可能。

放在這個時代，放在草原上，這基本上就等于神跡了。

這種人工可控的神跡，不利用一下，那就真的太浪費了，稍微宣傳一下，就有可能引出某些大魚，畢竟，男人感興趣的東西本質上就三樣，女色、權力、長生……

只是，卜懷安沒想到這條上鉤的魚竟然是巴爾圖部的族長。

“三爺，如果是巴爾圖部的族長，那您老恐怕要……”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不過治療庫爾班的兒子至少要也需要三個月的時間！”

這一下，卜懷安突然反應了過來。

“三爺，你是……”

馬克沁大爺點了點頭。

“沒錯，年齡不饒人，我終究是比不了你們年輕人的，之前在河西的時候還好，到了草原上這半個多月身體真的要撐不住了，接下來的戰斗怕是沒法取巧了，我再跟著你們多半是要成為拖累！”

“三爺，那也不至于就留在這地方啊，這……”

馬克沁大爺笑著搖了搖頭。

“你小子的性格我也算看出來了，只要我還沒死透，你就絕對不會放棄，哪怕我死了，你多半也會想著把我的尸體送回甘州，讓老頭子入土為安，可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就真的會成為你們的拖累，甚至害死你們?！?

“而且我想過，你的想法確實很好，巴爾圖部比不上藥羅葛、拔野古、同羅這些大部落，但能有五千人口，上千騎兵的部落也很可觀了，關鍵和藥羅葛關系密切，這一點太重要了，如果夠順利，甚至不需要你們冒險就能讓回鶻的內戰爆發?！?

“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我這一輩子放縱過，風光過，沒落過，后悔過，我這一輩子什么都經歷過了，就連最后司馬氏的心結也讓你給我解開了?！?

看馬克沁心意已決，卜懷安最后只能放棄了勸說的打算，轉而開始幫馬克沁大爺盡可能的查缺補漏。

卜懷安跟隨馬克沁來到了族長骨力設置的宴席，席間馬克沁和骨力暢談，等火候差不多馬克沁大爺把卜懷安召喚到了身邊。

“阿波·骨力，這是我的侄子，懷安！”

骨力不會說漢話，卜懷安也只是剛剛開始接觸回鶻語(突厥語)，所以只能由馬克沁大爺翻譯。

“我聽你叔叔說，你們原本是準備從河西返回關中的，結果吐蕃人封鎖的道路，你不得已才轉向的？”

“是的。”

“那你知道吐蕃人為什么會突然封鎖么？”

“這個……，具體原因不清楚，不過我們在西域的時候，發現吐蕃人在西州、伊州、庭州似乎集結了不少兵馬……”

阿波·骨力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但是馬克沁卻開口了。

“為了給老庫爾班的兒子繼續治腿，我會留下至少到明年春天，但是我的侄子明天一早就要走，如果阿波·骨力您有什么需要最好現在就告訴我，我會讓懷安回到中原后盡快收集，盡快的送過來?！?

“馬克沁，我聽說你們唐人的皇帝往往活不了太久，但是很多貴族卻能活到六七十歲，是這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