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周慎嶼背了個小小包袱站在時闌越旁邊,里面只有兩件衣服,他沒有什么可帶走的。
宋霽抬眼與時闌越對視,后者立刻心領神會,樂呵呵地跟著宋霽走到一邊。
靈霧蹲下,與周慎嶼視線平齊,將手中的包囊放在他手中,細聲叮囑道:“包里我放了銀兩,雖不多但也可傍身用,還有水跟吃食,路上千萬要注意安全啊。”
雖說只是短短相處幾天,靈霧還是有些不舍的,心軟的繼續開口:“要是暗閣不好,不想呆了,無處可去,可以再回這里,姐姐隨時歡迎。”
“謝謝靈霧姐姐。”周慎嶼抱緊包裹,眼中閃過一絲難過,又恢復了平靜。
他放下包裹,伸手把貼在衣領內側的銀色長命鎖取下,小心翼翼地遞給靈霧。
“麻煩靈霧姐姐幫我把這個轉交給阿誠,當是我送他的結交禮物。”
長命鎖是他在周家僅剩的唯一物件,唯一的念想留在值得的人身上,這將是他日后堅持活下去的第二個信念。
靈霧點頭接過,起身拉開了距離,她不太喜歡離別,在這車馬很慢書信很慢的時代,有些人分開后便是一輩子都不會再見了。
這時時闌越氣呼呼的走過來,嘴上悶聲嘟囔道:“道完別了吧!走了走了。”
一只手拿著劍,一只手一把攬過周慎嶼夾在腋下,他毫無安全感的雙腿晃了晃。
時闌越轉身要走的腳步一頓,又湊到靈霧面前,雙眼卻盯著宋霽。
“靈霧姑娘日后可是一定要擦亮眼睛,有的人空得副好皮囊,心眼里賊壞!”
話畢,帶著周慎嶼跳上屋頂后沒入竹林消失不見。
靈霧被這話說得一懵,看向旁邊的宋霽,他臉上情緒沒有波動,仿佛時闌越那話說與他無關,不過他腰間的紅色錢袋子卻格外的晃眼。
靈霧疑惑,宋霽應該不會用這種張揚的錢袋子吧。
宋霽面對時闌越的辱罵很坦然,反正他也不會少塊肉。
方才時闌越還以為宋霽是要對他說些體己話,心里還期待不行,結果宋霽開口就是借錢……他當然是含淚借出去了,宋霽也沒全拿,留了點行腳路費給他。
時闌越心疼自己的錢袋子,他還沒快活幾天呢。
“阿越,回到閣中你便去把我的那份報酬領了,一半還你,另一半暫先幫我存起來。”
宋霽的話進了時闌越耳朵里像迷了路又跑了出來,他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回了閣一定把那另一半錢都花光!
宋霽收回視線,低頭就看到正抬頭看自己的人,眼睛大而明亮,他輕咳提醒道:“你也該走了。”
“啊?”去哪?靈霧一時沒明白什么意思,又突然驚叫一聲“糟糕”,急忙走出院門。
宋霽看著她著急忙慌的模樣失聲笑,就要回東側屋,耳邊聽到一聲叫喚,像飄在空中,很輕很輕。
“宋公子。”
“嗯?”
宋霽轉身,本已離開的靈霧此時站在院門口處看著自己,身著樸素的藍色衣裙,高挑纖瘦,眼眸透著明亮。
她整個人溺在晨光中,周身撒著淡淡的金光。
她的嘴唇一開一合,宋霽卻聽不到任何聲音,便想詢問,只見她裙擺揚起弧度,轉身跑走了。
靈霧一口氣跑過長長的小道,看不到小院后才停了下來。
她撐著一旁的石墻喘著粗氣,劇烈運動使她的心臟跳得極快,緩過后才慢慢的小步往前走。
她露出一抹笑。
心道:說了再見那就一定會再見吧。
進了陸家藥房,靈霧開口道歉道:不好意思陸爺爺,我來晚了。”
村長爺爺抬頭,看見靈霧笑容未減:“無事,快來坐下。”
一上午靈霧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在回答問題還有操作都沒出錯,她熬到午時想來宋霽應該還在,便想著回家一趟。
好巧不巧,有人來傳話,說隔壁村有戶人家生了病,靈霧便隨著村長爺爺上門行醫,忙活了一陣子,回青源村已酉時。
夕陽余暉,染紅了半邊天。
靈霧謝絕了陸家晚飯的邀約,心中迫切地往家里趕,迎面就碰上同樣心急的陸言誠。
“阿霧姐姐,你可有見到阿嶼?院子屋內空無一人,連宋霽哥哥也沒在。”
“不應該呀,這時辰他們都會在家中的,阿霧姐姐,你可知道他們去哪了嗎?”
靈霧心里咯噔一聲,像有什么堵住了胸口,悶悶的。
她看著陸言誠眼眸中的期待,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阿霧姐姐,你怎么啦?”陸言誠察覺到異樣開口詢問。
靈霧蹲下身子,對著陸言誠扯出一抹笑,:“宋霽哥哥有事出門了,過段時間就會回來了,阿嶼嘛……”
她停頓了下,又道:“他尋到了想要去的地方,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
陸言誠眨巴著眼,問道:“那阿嶼何時回來?”
靈霧靜默,嘴角一珉,不知該如何回答。
又想起了什么,從懷里拿出長命鎖,遞給陸言誠:“阿嶼說這是他送你的結交禮物……你們日后有緣分,自會再相見的。”
陸言誠落在長命鎖的眸色微暗,唇線緊繃,抓著長命鎖的手暗暗發力。
半刻抬眼間,眼中含著怒氣:“周慎嶼這混蛋,怎么不等我下學回來,我再也不想理他了!”說完,繞過靈霧便跑回家了。
靈霧看著他的背影,夕陽下的暖色都落寞了幾分。她無奈的嘆了口氣,繼續往家里趕。
院中的陳設一件不差,但卻顯得格外的寂靜。
靈霧照常來到廚房,濃濃涼意撲面而來,她一言不發的升起火,給自己煮了碗簡單的面。
吃完飯,靈霧下意識地往躺椅方向走,躺下時腦中空白。
她伸手想要倒水,抬起的水壺輕飄飄的,便沉默的又放回桌上,繼續躺沒再動。
等到天邊最后一縷白光消散,直到昏暗的院子靜得令人心悸,靈霧才起身回屋。
點上了燭燈,微光灑灑。
靈霧洗漱完后路過梳妝臺,窗邊似是閃過一抹白光,她看去,只見一根簪子靜躺在窗邊上。
她伸手拿過簪子,上頭是用白玉雕刻的幾朵梨花,宛如枝頭新折下般,清新雅致,栩栩如生。
靈霧愣了神,這簪子會是誰送的?難道是宋霽嗎?
許是心中有了答案,她只覺得像吃了蜜般,絲絲甜味淡淡散開在心間。
靈霧隨意的半挽起青絲,斜插上梨花簪子,對著銅鏡仔細瞧著。
銅鏡里的人,幾縷青絲垂在身前,未施粉黛,頭上別著的梨花簪子點綴得恰到好處,更顯得她溫婉動人,宛如出水芙蓉。
萬籟俱寂。
明明是個好眠夜,靈霧卻眉間緊鎖輾轉反側,她起身又拿起梨花簪子端詳,久久才睡過去。
晨光初現,靈霧悠然轉醒。
她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方式,行程卻排得滿滿,采藥,學習,跟著村長爺爺出門行醫,不知不覺過了半月。
直到她聽到了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