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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君與臣,父與子

劉據當即跪拜,而后昂首直視劉徹的目光,從容道:“如果父皇認定兒臣謀反,兒臣無話可說;如若父皇不這么認為,那么,謀反這頂帽子任誰也扣不到兒臣的頭上!”

劉徹略感驚訝,但他沒打算就此揭過,冷然道:”那你為何誘殺江充、韓說?江充可是朕的欽差。“

”父皇,江充此人,比之晁錯如何?比之主父偃又如何?“

劉據反問道。

劉徹聞言,頓時面色陰晴不定,沉默不語。

見他這樣,劉據可沒停下,繼續說道:“那些站在皇爺爺和父皇對立面的人都曾唾罵晁錯、主父偃兩人離間皇家骨血,但他們都為大漢社稷獻身了,江充又如何?”

劉徹面沉如水,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寒聲道:“這些天,你在長安城的所作所為是為了什么?搞那么大出殯隊伍,是盼誰去死?”

“父皇養病于甘泉宮,兒臣和母后甚是掛念,多次求見而不可得。長安城內,小人當道,奸佞害我,兒臣唯一的依靠就是父皇,可始終得不到您的消息,兒臣除了赴死,還能干什么呢?”

劉據凄聲道。

他這番話,就好像老實孩子受委屈后,找家長哭訴一樣,讓劉徹微微動容。

見皇帝面色好轉,劉據繼續說:“父親,孩兒這條命償還給江充便是,也算是維護我大漢律法的尊嚴。只是...只是希望父親念在多年父子情分上,善待我的母親。”

說罷,他從懷里掏出玉佩,捧在手心,一步一叩首,來到劉徹面前。

劉徹拿過玉佩,凝視著上面的”思“字,塵封在內心深處的記憶緩緩浮現在腦海。

三十多年,物是人非,終究是有人變了。

是他變了嗎?他確實是想廢掉太子,可怎么能說是天子變了呢?

身前,劉據不顧頭破血流,依舊磕頭求死。

劉徹心中頓生無名火,怒極而笑,”你是想讓朕殺了你,好讓千秋萬代,都頌揚你的忠孝,而唾罵朕是個弒子的暴君嗎?朕偏不成全你!“

劉據聞言,雙眼通紅地看著父親,”父親,您的心胸寬廣,不是孩兒所能夠真正看透的。“

此時,劉徹也動了感情,眼神復雜地看著兒子,長嘆道:“你認為你真的了解朕嗎?朕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更是為了大漢江山。”

四目相對,劉據誠摯地說:“父皇,您建立了一個國家前所未有的尊嚴;您給了一個族群挺立千秋的自信;您的國號終將成為一個民族永遠的名字。可是,作為父親,您真的了解孩兒嗎?”

這一靈魂之問,讓劉徹錯愕不已,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起自己對太子的認知。

再度看著那塊玉佩,冊封太子前夜,衛子夫的哀求,娘倆的抗拒和驚恐...那些畫面不斷在他腦海中浮現,仿佛就在眼前。

他們母子當年就預料到會有今天嗎?

不,絕對不會!怎么可能存在預知未來的人?

可父與子之間,又如何走到現在這般地步?

那些年,朕對衛子夫的寵愛,對衛家的恩寵,對劇兒的愛護是那么真真切切。

是衛子夫變了嗎?

除了容顏,幾十年如一日,子夫不可不謂賢。

是衛家有負于自己嗎?

得寵尚需思辱,居安仍需思危,這是衛青一生的寫照,也是衛家恪守的原則。

再看看眼前,朕從小傾注了心血來培養的太子,他的路不都是自己一手鋪就的嗎?

劉徹越想越心亂,似乎不論怎么樣,都在指向一個事實,那就是他變了。

但,這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想承認的,因為朕是天子!

思量很久之后,劉徹向殿外高聲道:“吩咐下去,即刻起駕回京。”

......

自皇帝回京以來,已過去數日,劉據一家失去了行動自由,暫時被看護于太子宮。

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多方勢力在等待著。

清晨,未央宮椒房殿內,衛子夫就好似什么都沒發生一樣,照舊打理她養了好久的花群。

驀然,背后傳來腳步聲。

轉身后,她看到了久違的身影,便趕忙行禮,“妾參見陛下。”

劉徹抬了抬手,“免禮吧。”

四目相對,卻是相顧無言,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為了打破沉默,衛子夫吩咐宮人去準備,她親自煮茶來招待陛下,卻被阻止了。

在即將跨出殿門那一刻,劉徹止步,轉回身,神色復雜地看著皇后,問道:“有什么對朕要說的嗎?”

衛子夫嘴唇微張,先是微微嘆息,然后說:“對陛下,對劇兒都有。”

劉徹示意她繼續說。

衛子夫亦是神色復雜地看著劉徹,吐露心聲:“對陛下,妾想說:‘人生若只如初見’。”

頓了頓,她又繼續說:“對劇兒,我兒何苦生于帝王家?”

兩行清淚,在她那青春不再的臉頰上流過。

翌日,朝會,劉徹乾綱獨斷,傳下口諭,巫蠱案似乎開始落下帷幕。

皇后璽綬被收,衛子夫遷居漪蘭殿,而劉據一家暫被收押于郡邸獄,接受調查。

這是很別樣的處理結果。

收皇后璽綬等同于廢后,可衛子夫卻未被打入冷宮;皇帝帶頭不再稱劉據為太子,且將其家小收監,但并未明確廢太子。

最讓人們意外的是,處理在位數十年的皇后和太子,不頒誥,不下詔,僅憑口諭多少有些不符合常理。

一時間,文武百官竟然難以揣摩上意。

唯獨劉據對此了然于胸,除了感慨劉徹很看重名聲外,更加佩服其老辣的政治手段。

在多方勢力背后努力下,太子被廢的消息很快傳遍長安城。

當然,皇帝也很配合。

不久后,凡是親近太子的官員,不是被罷官,就是被貶,比如石德、趙破奴等人。

當然,也有為數不多的倒霉蛋,比如任安,因懷疑其對自己的忠誠度,皇帝將他打入詔獄。

個把月后,任安在獄中自殺身亡。

遠在山東的丙吉,被調任廷尉右監,全權負責調查巫蠱案。

南北兩軍做了調整,增設京城八校尉。

這些變動,無不佐證了衛太子劉據好像真的被廢了。

不過,這一切對劉據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總算可以暫時從暴風眼中安全地抽離。

接下來,他只需要坐看風雨起,笑看龍虎斗就可以了,畢竟該做的,都已經做了。

秋意漸濃,本是豐收的季節,可關東卻愁云慘淡。

南陽、楚地、齊地,流民四竄,盜賊四起,近來更是惡性案件頻發。

不知是習以為常,還是畏懼于“沉命法”,官吏們不約而同地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直至事態失控。

未央宮內,來自邊境的奏報,讓劉徹無比憤怒。

他不明白,和匈奴打了幾十年,他們哪里來的底氣膽敢如此挑釁?

劉徹放下手中的竹簡,拿起另一份奏報,緩緩打開,臉色也隨之越來越陰沉。

“砰~”

皇帝拍案而起,將奏報重重地摔在地上,“廢物!一群廢物!”

劉徹沒想到關東依舊存在盜賊,而且借著“殺富濟貧,天下大同”的口號發展迅速,居然在數個郡之間流竄。

眼下內憂外患,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衛霍二人,暗自感慨:若是他們還在,何至于此?

難道君與臣的佳話也就此而止了嗎?

不!是朕發掘了衛青,是朕培養了霍去病,而今朕照樣可以選拔出能臣良將。

調整好情緒,劉徹呼喚:“蘇文~”

殿門外,蘇文聞言,趕忙小跑入內,聽候旨意。

”召公卿大臣前來清涼殿...”,瞟了一眼四周,皇帝停頓了一下,立馬改口:“召公卿大臣前往溫室殿議事。”

“喏~”

蘇文領旨,趕忙去辦差。

這時,劉徹才注意到貼身內侍們早已換上了秋裝,唯獨自己依舊一身清涼,不由眉頭舒展,眼含笑意。

他內心暗自稱贊:秦仙師的寶丹果真非同凡響,朕很是受用。

隨后,皇帝向內侍們吩咐:“將這些東西給朕收拾好嘍,都搬到溫室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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