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津縣。
南詔的兵力分為兩部,一部駐扎在鹽津,有一萬兵馬,由大將爨琛統領,一部駐扎在昭通,有兩萬兵馬,由南詔拓東節度使段子遷親領。
爨琛與爨赤達同姓,但是兩人的部族卻是天差地別。
爨赤達是涼山勿鄧部,在南詔只是小部族,
而爨琛所在的部落可是雄據滇池平原的大部族,是擁護南詔在滇池平原統治的核心部族。
南詔的統治疆域以滇池平原和洱海平原為主,
洱海平原是蒙舍六詔蒙巂詔、越析詔、浪穹詔、邆賧詔、施浪詔、蒙舍詔的烏蠻和白蠻部落組成,是南詔王室的核心力量。
而在滇池平原,是以爨氏部和滇東十八部為主。
其在南詔的身份地位相當于唐朝的五姓七望,滇東十八部相當于是小世家。
自從陳昭來到嘉州,唐軍的攻勢越發凌厲起來,南詔一直以為天險的金沙江已經被唐軍攻破,鹽津縣的鹽池都已經被唐軍占據,南詔只能退守鹽津縣城。
鹽津縣城中,身為主將的爨琛臉上絲毫沒有敗勢傾頹的愁容,反而胸有成竹。
南詔軍的情況,他再清楚不過,昭通的糧草只能支撐大軍三月之需,沿途各部落已經征不上來糧了。
段子遷效仿唐軍,用鹽津的鹽從部落換取糧食,部落也無余糧可收。
如果唐軍繼續這樣耗著,南詔軍頂多撐到年底,只能忍痛割讓鹽池之利,連昭通都要放棄,退守靖州自保。
對南詔而言,破局之法只有速戰速決這一條路,而陳昭的到來,讓南詔看到了決戰的希望。
軍事輿圖上,金沙江上已經被唐軍架起了橋梁,唐軍朱貴部已經在金沙江南岸扎營,還有源源不斷的唐軍向著南岸而來。
“唐軍有多少兵馬過江了?”爨琛問著跪在堂下的斥候傳令兵。
“今天又有五千唐軍過江,加上之前朱貴部的一萬人,江南岸已經有一萬五千人。”
“一萬五千人,差不多了。”爨琛沉吟,在這片戰場上,南詔與唐均都投入了三萬兵力,自己在鹽津縣只有一萬人,按照陳昭穩扎穩打的作戰風格,應該會派兩萬人馬過江,一萬在南岸守住撤退路線,一萬前來攻打鹽津。
經過嶲州與播州戰事的淬煉,唐軍的攻城作戰經驗極為豐富,炸藥加上八牛弩,對只是夯土修筑的城墻而言,簡直是降維打擊。
南詔也沒有媲美八牛弩射程的武器反擊,只能被動挨打,依靠著城中巷戰對唐軍造成一點殺傷,所以唐軍派出一萬兵馬來攻城是綽綽有余。
預計明天,再有五千人過江,唐軍便會派兵來攻打鹽津了。
可是,鹽津的南詔軍真的只有一萬人嗎?
爨琛看著金沙江與鹽津城之間隔著的大山,嘴角扯出冷笑。
金沙江北,安上縣。
陳昭并沒有如爨琛所知的抵達嘉州,而是直接來到了安上縣。
梁重正在給陳昭匯報著最新的戰況,在聽到南詔不堪一擊,唐軍輕易渡江后,陳昭心中一突。
“南詔軍傷亡如何?”
“根據戰場上的尸首數量,南詔軍陣亡了有三百多人。”梁重說出這個數字,自己也意識到了不對。
“繳獲的糧草軍械呢?”
“不足千石。”梁重冷汗刷地流了下來,南詔軍陣亡人數可以說是兵馬潰逃,但是短時間內,是絕對無法將糧草都轉移完的。
如此現象,只有一個原因,南詔軍的敗退是有預謀的,恐怕前面正準備好了圈套等著梁重去鉆。
“都護,我這就讓江南岸的將士撤回來。”
“既然已經渡江了,還撤回來干嘛,南詔白給的,不要白不要。”
陰謀的危險在于識破之前,如今已經識破,就不算是威脅了。
最不濟,大軍在金沙江南岸結營寨死守,總好過渡江產生的重大傷亡,只要不要貿然進兵,南詔的圈套就無用武之地。
再拖上幾個月,南詔自然會因為糧草供應不上而退兵的。
不過,陳昭可不希望南詔三萬大軍撤回鄯善。
這三萬大軍可謂是拓東的全部兵力了,只剩下五千兵馬駐守靖州和鄯善城。
在昭通和鹽津將這三萬大軍殲滅,后面攻打鄯善時,南詔只能從洱海平原的六詔部落調兵。
這樣不斷給南詔放血,等陳昭打到太和城下時,南詔就不剩多少反抗力量了。
陳昭嗤笑一聲,南詔的兵法定然是向大唐偷學的,還沒學通,就拿出來丟人現眼。
古之名將,但凡用這詐敗之計,必然是一路丟盔棄甲,能丟的全都丟了,換做是陳昭用這一計,糧草、甲胄,就連八牛弩都說丟就丟,不然根本無法讓敵軍上當。
而且現在丟了,只要設伏成功,照樣可以拿回來,敵軍只是代為看管罷了。對比之下,南詔就顯得拙劣太多。
若是讓爨琛知道此刻陳昭所想,必然要委屈叫冤,誰說沒學全兵法的,他自然是知道演戲要逼真,但是南詔的糧草確實不夠了啊,他爨琛舍得,下面的將士們哪怕知道是詐敗也舍不得扔掉糧草啊。
陳昭緊緊盯著金沙江到鹽津城池之間的大山,如果南詔想要設伏,必然會選擇在這里。
梁重之前只是突然識破南詔陰謀而驚慌失措,此刻也恢復了清醒,
“都護,我這就派出斥候進山偵查。”
“不,不要進山,讓斥候繞過鹽津縣,去查探昭通的虛實。”
“都護,這山中是設伏的最佳之處,為何不讓斥候進山查探?”
“一場伏擊戰對南詔毫無意義,他們需要的是一場決戰,只有吃掉我軍在南岸的兩萬人馬,南詔才能將局勢拉回到此前的隔江對望,相安無事。你說想吃掉兩萬我軍,南詔要派出多少兵馬?”
“南詔山中設伏一萬我軍,至少需要一萬五千人,隨后銜尾追殺,擾亂我軍在南岸的營寨,還需一萬多人,至少要投入近三萬的兵力才行。”梁重給出了最專業的軍事判斷。
“那你說,鹽津爨琛只有一萬人,還有兩萬人從哪里來呢?”
“昭通!”梁重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