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無盡的黑暗。

夜羽感覺自己漂浮在虛無之中，沒有上下左右之分，也沒有時間的概念。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出現一點微光，逐漸擴大，最終化作一面巨大的鏡子懸浮在他面前。

鏡中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片模糊的影像——清婉蒼白的面容若隱若現，她躺在一張簡陋的木床上，手腕上的黑色紋路已經蔓延到脖頸。林軒守在一旁，正用濕布擦拭她額頭的冷汗。

“清婉...“夜羽下意識伸手觸碰鏡面，指尖卻穿了過去，激起一圈漣漪。影像扭曲了片刻，又恢復原狀。

“這是心鏡。“

無涯子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卻不見其人。夜羽環顧四周，只有那面鏡子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心鏡能映照出你內心最牽掛的人。“無涯子解釋道，“那丫頭的情況不妙，天衍珠的反噬正在加劇。“

夜羽握緊拳頭：“我該怎么幫她？“

“首先，你得學會控制體內的新能量。“無涯子的聲音忽遠忽近，“灰色能量是封印圣主的關鍵，但你現在連百分之一的潛力都沒發揮出來。“

鏡中的畫面突然變化，顯現出夜羽自己的影像——他站在一片廢墟中，全身被灰色能量包裹，額頭上的蓮花印記光芒大盛。對面是已經完全變成另一個人格的清婉，她雙眼全白，周身環繞著天衍珠的虛影。

“這是天隙來臨時可能發生的場景。“無涯子說，“如果你不能完全掌握灰色能量，就無法喚醒那丫頭的本我意識，最終只能看著她被圣主完全吞噬，或者...親手殺了她。“

鏡中的影像再次變化，顯示出更可怕的畫面——夜羽抱著清婉的尸體仰天怒吼，體內的噬影兇獸徹底暴走，將方圓百里化為死地。

“不！“夜羽猛地后退，拒絕接受這樣的未來，“我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那就通過試煉吧。“無涯子的聲音突然嚴肅起來，“心鏡試煉，直面你內心最深處的恐懼與欲望。“

鏡子突然擴大，將夜羽整個吞沒。天旋地轉間，他發現自己站在幽冥殿的大殿中，四周站滿了熟悉的面孔——幽冥殿主、各位長老、冥炎...所有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他。

“夜羽，我的兒子。“殿主——那個他一直以為是養父的男人張開雙臂，“歡迎回家。“

夜羽震驚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發現穿著幽冥殿少主的華服，腰間掛著象征權力的令牌。更奇怪的是，他感覺不到體內噬影之力的躁動，仿佛那兇獸從未存在過。

“我...“

“你完成了任務，奪得了天衍珠。“殿主欣慰地拍著他的肩，“有了它，我們幽冥殿終于可以一統修真界了！“

夜羽恍惚間看到殿主手中托著一顆晶瑩剔透的寶珠——天衍珠，但珠內卻有一縷血色游動，像是...清婉的發絲？

“清婉呢？“他脫口而出。

殿主的表情變得古怪：“那個玄天宗的丫頭？自然是死了。取出天衍珠，容器必死無疑，你不是親眼看著她斷氣的嗎？“

夜羽胸口如遭重擊，一陣劇痛襲來。不，這不是真的！他明明選擇了與清婉分開，沒有完成幽冥殿的任務...

“怎么，后悔了？“殿主的聲音突然變得陰冷，“為了培養你這個完美容器，我殺了你親生母親，用三百個嬰兒做實驗，就為了今天！你可別告訴我，你愛上了那個丫頭？“

周圍的場景開始扭曲，大殿變成了一個陰暗的實驗室。數百個嬰兒被浸泡在透明容器中，有些已經化為白骨，有些還在痛苦地掙扎。最中央的容器里，是一個五歲左右的男孩——年幼的夜羽！

“不...這不是我...“夜羽踉蹌后退，卻被殿主一把抓住。

“這就是你！我的完美作品！“殿主的臉開始融化，露出下面猙獰的真容，“你以為你有選擇？從出生起，你就是個容器，一把鑰匙，僅此而已！“

夜羽想要掙扎，卻發現自己變回了孩童模樣，弱小無助。殿主的手如鐵鉗般掐著他的脖子，將他拖向最大的那個容器，里面盛滿漆黑的液體——純正的噬影之力！

“回到你該在的地方，容器！“

就在夜羽即將被投入容器的瞬間，一道清冷的聲音破空而來：

“夜羽，醒醒！這不是真的！“

清婉的聲音！夜羽猛地睜大眼睛，體內突然涌現出一股灰色能量，將殿主的幻象擊碎。場景再次變化，他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間中，對面是渾身散發著微光的清婉。

“清婉？你怎么...“

“這只是我的心鏡投影。“清婉微笑著走近，“我的身體還在南疆，但我們的意識通過灰色能量暫時相連。“

她伸手輕觸夜羽的臉頰，雖然只是虛幻的觸碰，卻讓他感到一陣溫暖：“聽著，無論他們給你看什么，都是幻象。恐懼、愧疚、欲望...這些都是心鏡放大的情緒。你要找到自己的本心。“

“我的本心？“夜羽迷茫地重復。

“記得我們在寒潭邊說過的話嗎？“清婉的身影開始變淡，“如果沒有這一切...如果我們只是普通的修士...“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完全消失。夜羽獨自站在白茫茫的空間中，但內心已經不再迷茫。

“如果沒有這一切...“他喃喃自語，突然明白了試煉的意義。

周圍的白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玄天宗后山那棵古松下——他與清婉第一次真正交談的地方。夜羽坐在巖石上，看著對面清婉的虛影，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我想要的，是那個'如果'。“

話音剛落，整個心鏡世界轟然破碎。夜羽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盤坐在竹屋中，無涯子正含笑看著他。

“三天了，終于醒了。“老者遞來一杯清茶，“怎么樣，找到答案了嗎？“

夜羽接過茶杯，感受著體內平穩流轉的灰色能量：“我想我明白了。灰色能量的本質不是力量，而是...“

“選擇。“無涯子接話道，“玄天師尊當年就預見到，純粹的壓制終會失敗，唯有給予容器選擇的自由，才能創造真正的變數。“

夜羽若有所思：“所以您才讓青蛟王帶我來這里...“

“不錯。幽冥殿和玄天宗那些蠢貨，以為制造完美容器就能控制兩股力量，卻不知真正關鍵的，是容器自己的選擇。“無涯子站起身，走到窗前，“現在，你準備好接受真正的訓練了嗎？距離天隙只有兩個多月了。“

夜羽堅定地點頭：“請前輩指點。“

接下來的日子，夜羽開始了嚴苛的修行。無涯子教導他如何將噬影之力與玄靈之力完美融合，發揮灰色能量的最大潛力。這種修行異常痛苦，每次都要將體內能量耗盡再重新凝聚，如同將骨頭一次次打斷再接上。

一個月后的傍晚，夜羽站在歸墟島最高處，手中灰色能量凝聚成一柄長劍。隨著他心念一動，長劍又化作長鞭，繼而變成盾牌，最后消散于無形。

“不錯，已經能自由變換形態了。“無涯子滿意地點頭，“但還差最后一步——心鏡共鳴。“

“心鏡共鳴？“

“與那丫頭建立意識連接，共享你們的灰色能量。“無涯子解釋道，“只有這樣才能在最終決戰時，隔著千里喚醒她的本我意識。“

夜羽想起心鏡試煉中清婉的投影：“我該怎么做？“

“靜心冥想，尋找你們之間的那根'線'。“無涯子指向夜羽的胸口，“灰色能量留下的連接是雙向的，既然她能投影到你的心鏡中，你也能進入她的。“

夜羽閉目盤坐，將意識沉入體內。在能量源頭處，他果然發現了一絲微弱的聯系，如同細線般延伸向遠方。他順著這根“線“將意識延伸出去，很快再次看到了清婉——

她躺在一間竹屋中，情況比之前更糟。黑色紋路已經覆蓋了大半張臉，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林軒和一個身穿南疆服飾的老婦人正在床邊忙碌，老婦人手中拿著各種蠱蟲，似乎在嘗試某種治療。

夜羽嘗試呼喚清婉的名字，但沒有回應。他集中全部意識，沿著那根“線“傳遞自己的能量。奇跡發生了，清婉手腕上的蓮花印記微微發亮，黑色紋路的蔓延速度明顯減緩。

“有效！“夜羽心中大喜，繼續輸送能量。就在這時，清婉體內突然睜開一雙不屬于她的眼睛——那個古老存在察覺到了入侵！

一股強大的排斥力將夜羽的意識彈了回來。他猛地睜開眼睛，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她體內的存在很警覺。“無涯子遞來一塊手帕，“不過已經足夠了，你證明了心鏡共鳴是可行的。“

夜羽擦去血跡，擔憂地問：“清婉能撐到天隙那天嗎？“

“難說。“無涯子嘆息，“天衍珠的反噬比噬影之力更兇猛。那丫頭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了。“

夜羽望向南方的天空，拳頭不自覺地握緊。還有一個月，清婉，一定要堅持住...

當夜，夜羽正在調息，突然感應到歸墟秘境的結界被人觸動。他迅速來到屋外，看到青蛟王正與一個不速之客對峙——那是個身穿黑袍的老者，周身環繞著陰冷的黑霧。

“幽冥殿主！“夜羽瞳孔驟縮。這個養育他又利用他的男人，竟然找到了歸墟島！

“夜羽，我的孩子。“殿主微笑著張開雙臂，“該回家了。“

青蛟王怒吼一聲，化作蛟龍形態撲向殿主。兩者在半空中激烈交鋒，黑霧與青光不斷碰撞，整個秘境都在震顫。

無涯子不知何時出現在夜羽身旁，臉色凝重：“結界被破了，他是有備而來。“

“前輩，讓我去對付他。“夜羽手中灰色能量凝聚成長劍，“這是我和他的恩怨。“

無涯子搖頭：“還不是時候。你現在出去，正好中了他的計謀。“老者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簡塞給夜羽，“記住，天隙之時，日月同輝之地就是最終戰場。帶著兩儀鎖去那里，完成你們的使命。“

“那您...“

“老朽活了千年，早就活夠了。“無涯子露出釋然的笑容，“是時候去見師尊了。去吧，青蛟王會帶你從密道離開。“

夜羽還想說什么，卻被老者一掌推開。一股柔和的力量將他送往島嶼后方的小碼頭，青蛟王已經在那里等候。

“上來！“青蛟王喊道，“師父啟動了自毀法陣，整個秘境馬上就要崩塌了！“

夜羽最后看了一眼竹屋方向，只見無涯子白發飛揚，手持桃木杖迎向幽冥殿主。兩人交手產生的能量波動讓天空都出現了裂痕。

躍上龍背，青蛟王立刻騰空而起，穿過一道隱蔽的空間裂縫。在他們身后，歸墟秘境開始崩塌，耀眼的白光吞噬了一切...

當夜羽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身處一片陌生的海域。青蛟王受了重傷，勉強維持著飛行。

“我們去哪？“夜羽問道，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南疆。“青蛟王喘息著說，“去找那丫頭...天隙將至...你們必須在一起...“

夜羽望向南方，在心中呼喚著清婉的名字。無論前路多么艱險，這一次，他絕不會再與她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