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裹挾著咸腥氣息撲面而來，夜羽站在懸崖邊緣，黑袍獵獵作響。腳下是陡峭的黑色礁石，再往前便是無邊無際的蔚藍——無盡海。
離開清婉已經七日了。這七日里，他晝伏夜出，避開所有城鎮和修真者的聚集地，像影子一樣穿行在荒野之中。背上的傷已經結痂，但體內噬影之力的紊亂仍未完全平復，每次使用序列能力都會引發劇烈的疼痛。
“按照玉簡記載，那位大能留下的法器應該藏在'歸墟島'上...“夜羽從懷中掏出一張粗糙的海圖，這是他在一個小漁村用一塊靈石換來的。海圖上標注了幾個主要島嶼，但所謂的“歸墟島“根本不存在。
收起海圖，夜羽縱身躍下懸崖。在即將觸及海面的瞬間，他發動序列七·暗影穿梭，身形化作一縷黑煙，輕巧地落在水面上。序列五的能力讓他能夠短時間在水面行走，但這消耗太大，不適合長途跋涉。
“需要一艘船。“
沿著海岸線向北行進半日，夜羽終于發現一個小漁港。十幾艘漁船停泊在簡陋的碼頭邊，漁民們正忙著收網分魚。他壓低斗篷帽檐，走向港口最大的那間船具店。
店門口掛著“海龍號“的木牌，里面堆滿了漁網、繩索和各種航海用具。柜臺后坐著個獨眼老者，正專心致志地修補一張漁網。
“需要一艘船。“夜羽直截了當地說。
獨眼老者頭也不抬：“不租船，只賣。“
“多少錢？“
“看你要什么樣的。“老者這才抬頭，渾濁的獨眼打量著夜羽，“小舢板五個靈石，中型漁船二十個，能抗風浪的大船一百個。“
夜羽從懷中掏出一塊黑色晶石放在柜臺上：“這個值多少？“
老者看到晶石，獨眼猛地睜大：“幽冥玄晶？！“他警惕地后退一步，“閣下是...“
“一個過路人。“夜羽聲音冷了幾分，“夠買什么樣的船？“
老者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說：“足、足夠買兩艘大船還有余...但小店只有一艘'海龍號'可以遠航...“
“就它了。“夜羽收回晶石，“再加一份詳細的海圖，和足夠三個月的補給。“
老者猶豫了一下：“客官要去哪里？無盡海最近不太平，有海妖作祟...“
“這是我的事。“夜羽打斷他，“天黑前我要看到一切準備就緒。“
獨眼老者不敢再多問，連忙招呼伙計去準備。夜羽則坐在店門口的木箱上，閉目調息。自從與清婉分離后，他額頭上的白色蓮花印記就時常隱隱作痛，仿佛在提醒他兩人之間那種奇妙的聯系。
“客官，您的船準備好了。“
黃昏時分，老者領著夜羽來到碼頭。一艘長約十丈的雙桅帆船停泊在最外側，船身漆成深藍色，船頭雕刻著龍首圖案。幾個伙計正忙著往船上搬運淡水和食物。
“海龍號是小店最好的船，有簡易的防御法陣，船底還刻了避水咒。“老者獻寶似地介紹，“遇到一般海妖都能應付...“
夜羽點點頭，腳尖一點，輕飄飄地躍上甲板。這動作讓老者眼中閃過一絲訝異——能如此輕松地使用身法，至少是金丹期修士。
檢查了一遍船只狀況后，夜羽還算滿意。他從懷中取出那塊幽冥玄晶拋給老者：“不用找了。“
老者手忙腳亂地接住，連連鞠躬：“多謝客官！多謝客官！“
夜羽不再理會他，徑直走向舵輪。隨著一聲輕喝，船帆自動升起，纜繩自行解開，在漁民們震驚的目光中，海龍號緩緩駛離港口，向著無盡海深處前進。
夜幕降臨，滿天星斗倒映在海面上，仿佛整個世界都浸沒在銀河之中。夜羽站在船頭，任憑海風吹拂長發。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大海，浩瀚無垠的景象讓他暫時忘卻了煩惱。
但平靜沒能持續多久。午夜時分，夜羽突然從冥想中驚醒——有什么東西在靠近船只！他迅速來到甲板，只見海面上升起濃霧，霧中隱約有歌聲傳來，空靈縹緲，攝人心魄。
“海妖？“夜羽瞇起眼睛，噬影之力在指尖凝聚。
歌聲越來越近，霧氣中浮現出幾道曼妙的身影。那是五名女子，肌膚如珍珠般白皙，長發如海藻般飄舞，下半身卻是魚尾。她們環繞著海龍號游動，歌聲越發婉轉動人。
夜羽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他猛地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序列五·噬魂！“
一道黑光從指尖射出，擊中最近的那只海妖。她發出凄厲的尖叫，美麗的皮囊如蠟般融化，露出下面猙獰的真容——青灰色的鱗片，血盆大口，和一雙沒有瞳孔的白色眼睛。
其他海妖見狀，紛紛露出兇相，撲向船只。她們鋒利的爪子在船體上留下深深的劃痕，防御法陣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夜羽冷哼一聲，雙手結印：“序列五·噬影狂潮！“
以船為中心，黑色波紋向四周擴散。被波紋觸及的海妖發出慘叫，身體迅速干癟腐朽，最終化為白骨沉入海底。剩余的海妖見勢不妙，紛紛潛入深海逃竄。
海面恢復平靜，但夜羽的臉色卻更加凝重。這些海妖明顯是被某種力量驅使來試探他的，否則不會如此不知死活地攻擊一艘有修真者坐鎮的船。
“有人在監視我...“夜羽望向遠方黑暗的海平面，心中升起警惕。
接下來的航程中，夜羽加倍小心。他白天休息，晚上操縱船只前進，同時避開所有遇到的島嶼和船只。海圖顯示，要到達無盡海深處，至少需要半個月的航行。
第七天夜里，夜羽正在艙內調息，突然感到船身劇烈一震。他迅速來到甲板，眼前的景象讓他呼吸一滯——海面上漂浮著無數發光的藍色水母，每一只都有磨盤大小，觸須長達數丈。它們包圍了海龍號，釋放出的電流在船體上跳躍，防御法陣發出刺眼的火花。
“雷光水母？這種生物通常生活在深海...“夜羽皺眉，隨即明白過來，“又是被操縱的！“
他嘗試用噬影之力驅散水母，但這些生物對黑暗能量有天然的抵抗力。眼看船體開始進水，夜羽不得不改變策略。他取出那塊黑色晶石——幽冥玄晶，將其捏碎后灑向海面。
“序列五·暗影爆！“
黑色粉末接觸到海水后劇烈反應，產生巨大的爆炸。沖擊波將水母群撕成碎片，但也對船體造成了嚴重損傷。海龍號開始傾斜，主桅桿斷裂，船艙進水。
“該死！“夜羽咒罵一聲，迅速收集淡水和食物，裝入儲物袋。就在船即將沉沒的瞬間，他躍入海中，發動暗影穿梭，向最近的一座小島掠去。
小島不大，覆蓋著茂密的熱帶植被。夜羽濕淋淋地爬上岸，檢查了一下儲物袋——食物和淡水足夠支撐十天，但海圖在混亂中遺失了。
“這下麻煩了。“夜羽擰干衣袍，環顧四周。這座小島看起來無人居住，但沙灘上有奇怪的痕跡，像是某種大型生物的爬行軌跡。
謹慎地進入叢林，夜羽找到一處干燥的巖洞暫作休整。他升起一小堆火，烘干衣物，同時思考下一步計劃。船沉了，沒有海圖，在這茫茫大海上找到歸墟島簡直是大海撈針。
“除非...“夜羽突然想到一個冒險的辦法。他閉目內視，尋找體內噬影之力的源頭。那里，除了蟄伏的兇獸外，還有一絲與清婉共鳴留下的灰色能量。
“既然天衍珠和噬影之力會互相吸引...“夜羽小心翼翼地引導那絲灰色能量，將其凝聚在掌心。微弱的灰光在黑暗中閃爍，像指南針一樣指向某個方向。
“東北方。“夜羽記下方向，“但距離多遠就無法確定了。“
次日黎明，夜羽正在海邊嘗試用浮木制作簡易木筏，突然感應到有船只靠近。他迅速隱蔽在樹叢中，只見一艘黑色大船緩緩駛來，船帆上繡著血色骷髏標志——海盜船！
更令夜羽驚訝的是，船上散發出的氣息并非普通海盜，而是修真者，而且修為不低。為首的是個獨臂大漢，站在船頭四處張望，似乎在搜尋什么。
“奇怪，信號明明是從這里發出的...“獨臂大漢嘀咕道。
夜羽屏住呼吸，將氣息完全隱藏。這些海盜明顯是被人指引而來，很可能與之前操縱海妖的是同一伙人。
就在海盜船即將駛過小島時，獨臂大漢突然掏出一面銅鏡，對準島嶼照射。鏡中射出的紅光掃過叢林，在掠過夜羽藏身處時突然變成刺目的白色！
“在那里！“獨臂大漢大喊，“抓住他！殿主重重有賞！“
數十名海盜紛紛躍下船只，向島上撲來。夜羽暗罵一聲，知道自己暴露了。他不再隱藏，噬影鬼爪全力發動，迎向最先沖來的三名海盜。
“序列五·噬魂爪！“
黑光閃過，三名海盜瞬間倒地，但更多的敵人涌上來。夜羽注意到這些海盜的功法路數各異，明顯來自不同門派，卻都被某種力量控制著，眼中泛著不自然的紅光。
獨臂大漢站在船頭，獰笑著喊道：“幽冥殿叛徒夜羽！殿主有令，活捉賞靈石十萬，提頭來見五萬！“
“就憑你們？“夜羽冷笑，身形如鬼魅般在敵群中穿梭，所過之處海盜紛紛倒地。但敵人實在太多，而且似乎不知恐懼，前赴后繼地撲來。
戰斗持續了半個時辰，夜羽周圍已經堆滿了尸體，但他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傷。右臂被某種毒刃劃傷，黑血不斷滲出；左肋更是被一柄飛劍貫穿，雖然及時用噬影之力逼出，但傷口一時難以愈合。
最糟糕的是，他體內的能量消耗過大，序列五的能力已經無法維持。而海盜還有至少三十人，其中不乏金丹期好手。
“看來只能拼命了...“夜羽深吸一口氣，準備釋放體內封印的部分噬影兇獸之力。這樣做風險極大，很可能導致意識被侵蝕，但眼下別無選擇。
就在他即將解開封印的瞬間，海面突然沸騰起來！一道巨大的水柱沖天而起，將海盜船直接掀翻。緊接著，一個龐然大物破水而出——那是一條青色蛟龍，身長近百丈，鱗片在陽光下閃耀著金屬般的光澤。
“青蛟王！快撤！“獨臂大漢臉色大變，顧不得手下，轉身就逃。
但為時已晚。蛟龍張開血盆大口，一道青色吐息橫掃海面，所過之處海盜盡數化為冰雕。短短幾個呼吸間，整支海盜艦隊全軍覆沒。
夜羽警惕地看著這條突然出現的蛟龍。無盡海中有蛟龍族棲息他是知道的，但這種級別的妖王通常深居簡出，不會輕易現身。
蛟龍在空中盤旋一圈，然后化作一道青光落在沙灘上。光芒散去，出現的是一個身著青袍的中年男子，頭生雙角，面容威嚴。
“幽冥殿的小子，“青蛟王開口，聲音如雷霆滾動，“你身上為何有'那位大人'的氣息？“
夜羽一愣：“哪位大人？“
青蛟王瞇起金色的豎瞳：“不要裝傻。你體內的灰色能量，只有千年前封印'圣主'的玄天大人擁有過。“
夜羽心頭一震。玄天，正是玉簡上提到的那位分離天衍珠與噬影之力的大能！
“我不認識什么玄天大人，“他謹慎地回答，“這能量是我與一位玄靈體朋友合力產生的。“
青蛟王聞言，突然大笑起來：“玄靈體？原來如此！那丫頭是玄天大人的血脈后裔！“他上前一步，急切地問，“她現在在哪？“
夜羽沒有立即回答。雖然青蛟王看似友善，但在沒弄清其真實意圖前，他絕不會透露清婉的行蹤。
見夜羽沉默，青蛟王冷哼一聲：“謹慎的小子。罷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他會解釋一切。“
“誰？“
“歸墟島的守護者，“青蛟王意味深長地說，“也是玄天大人最后的弟子。“
夜羽瞳孔微縮。歸墟島！正是他要找的地方！
“如何？“青蛟王問，“跟我走，還是留在這里等下一批追兵？“
夜羽思索片刻，最終點頭：“帶路。“
青蛟王滿意地笑了，重新化作蛟龍形態：“上來吧，小子。抓緊我的角，掉下去可沒人救你。“
夜羽躍上蛟龍頭頂，抓住一根龍角。隨著一聲龍吟，青蛟王騰空而起，向著東北方向飛去。海風呼嘯，云霧在身旁流淌，下方的島嶼迅速變小，最終消失在視野中。
“抓緊了，我們要加速了！“青蛟王提醒道，然后猛地一個俯沖，扎入海中！
夜羽屏住呼吸，卻發現周圍的海水被一層青色光罩隔開。青蛟王在深海中的速度比空中更快，無數奇形怪狀的海洋生物從兩旁掠過，有些好奇地靠近觀察，有些則驚恐地躲開。
約莫一個時辰后，前方海床上出現了一座巨大的海底山脈。山脈中央是一座環形火山口，里面沒有巖漿，而是散發著柔和的藍光。
“歸墟秘境，“青蛟王的聲音在夜羽腦海中響起，“修真界最后的凈土。“
他們穿過火山口，進入一個巨大的氣泡狀空間。這里沒有海水，空氣清新，中央漂浮著一座小島，島上建著簡樸的竹屋，周圍種滿了各種靈藥仙草。
青蛟王降落在島上，重新化為人形。夜羽環顧四周，發現這個小天地被強大的法陣籠罩，與外界完全隔絕。
“師父，人帶來了。“青蛟王對著竹屋恭敬地說。
竹門吱呀一聲打開，走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他拄著桃木杖，步履蹣跚，看起來弱不禁風。但夜羽卻感到一陣心悸——這老者體內蘊含著恐怖的能量，遠超他見過的任何修士！
“幽冥殿的噬影容器？“老者瞇眼打量著夜羽，“有意思，玄天的血脈丫頭居然愿意與你共鳴...“
夜羽警惕地問：“前輩是？“
“老朽道號'無涯'，玄天師尊的關門弟子。“老者咳嗽幾聲，“也是千年前那場大戰的...幸存者。“
夜羽心頭一震。千年前的幸存者？那這老者的修為...
“別瞎猜了，小子。“無涯子似乎看穿他的想法，“老朽確實活了一千多年，但代價是永遠困在這歸墟秘境，半步不得出。“他轉身走向竹屋，“進來吧，關于天衍珠和噬影之力，關于你和那丫頭的命運...是時候告訴你真相了。“
夜羽猶豫了一下，看向青蛟王。后者點點頭：“去吧，如果師父想害你，剛才就讓我把你吞了。“
跟隨無涯子進入竹屋，夜羽看到墻上掛著一幅畫像——畫中是個溫文爾雅的中年修士，眉目間竟與清婉有七分相似。
“玄天師尊，“無涯子恭敬地向畫像行禮，“也是那丫頭的先祖。“
夜羽震驚地看著畫像：“清婉是...玄天大能的后裔？“
“不錯。“無涯子示意夜羽坐下，“千年前，師尊分離天衍珠與噬影之力后，將天衍珠托付給了自己的血脈家族守護，也就是后來的玄天宗；而噬影之力則交由幽冥殿鎮壓。兩個家族世代為敵，確保兩股力量永不相見。“
“但二十年前，幽冥殿主和玄天宗主聯手打破了禁忌...“夜羽接話道。
無涯子嘆息：“貪婪使然。他們以為融合兩股力量就能獲得玄天師尊的境界，卻不知那只會釋放被封印的'圣主'。“他嚴肅地看著夜羽，“而你與那丫頭，就是他們培育的完美容器。“
夜羽握緊拳頭：“有辦法解除這種聯系嗎？救清婉...“
“有，也沒有。“無涯子的話模棱兩可，“關鍵在于你們體內的灰色能量——那是連師尊都未曾預料到的變數。天衍與噬影本該互相排斥，卻在你們身上產生了共鳴與融合...“
老者起身，從架子上取下一個古樸的木盒：“這是師尊留下的'兩儀鎖'，理論上可以永久封印圣主。但需要兩個心意相通的容器同時發動...而你們，一個向東，一個向南，分道揚鑣...“
夜羽接過木盒，心中五味雜陳。他與清婉確實產生了超越容器的情感，但現在天各一方，如何能“心意相通“地使用這法器？
“前輩，我該如何找到清婉？“他急切地問。
無涯子搖頭：“不必找。天隙來臨時，兩股力量自會相互吸引。你需要做的，是掌握體內的灰色能量，為最終決戰做好準備。“
說完，老者突然一掌拍在夜羽額頭！一股浩瀚如海的力量涌入體內，夜羽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