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張三豐？“
我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老者。他鶴發(fā)童顏，一襲灰布道袍纖塵不染，腰間懸著個朱紅色酒葫蘆。最令人驚異的是那雙眼睛——清澈如孩童，卻又深邃如古井。
“正是貧道。“老道士捋須微笑，“一別經(jīng)年，小友風采更勝往昔。“
屋內(nèi)鴉雀無聲。鎮(zhèn)北王摸著胡子看看我又看看老道，滿臉困惑。婉兒手中的藥碗“當啷“一聲掉在地上，湯藥濺濕了裙角。
我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張三豐不是金庸小說里的人物嗎？難道這個平行世界真有這位武當祖師？而且聽他話中之意，竟與我相識？
“真人怕是認錯人了。“我謹慎地回答，“在下與您素未謀面。“
張三豐聞言大笑，笑聲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好個滑頭小子！當年在武當山偷喝貧道珍藏的'醉仙釀'時，可不是這般說辭。“
我心頭劇震。他說的分明是另一個“我“！難道在我之前，還有穿越者到過這個世界？而且與張三豐有過交集？
鎮(zhèn)北王不耐煩地打斷：“行了行了，你們敘舊有的是時間。道長，你答應本王的事...“
張三豐從袖中取出個青瓷小瓶：“此乃'九轉(zhuǎn)還魂丹'，可救韓將軍性命。“
鎮(zhèn)北王大喜，一把奪過藥瓶匆匆離去。老道這才轉(zhuǎn)向我，目光陡然銳利如劍：“你不是他。“
這句話如晴天霹靂。我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右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短刀。
“別緊張。“張三豐忽然又恢復笑瞇瞇的模樣，“隨貧道走走如何？你這腿傷...“他瞥了眼我包扎的小腿，從葫蘆里倒出些琥珀色液體抹在上面，“暫且無礙了。“
說也奇怪，火辣的疼痛立刻減輕大半。我猶豫片刻，在婉兒擔憂的目光中跟著老道走出房門。
黑石堡后山有片竹林，月色下如墨色波濤起伏。張三豐負手走在前面，步伐輕盈得仿佛不沾地。
“三十年前，有個年輕人從天而降，落在武當山金頂。“他突然開口，聲音飄渺如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說自己姓楊，來自千年之后。“
我心跳加速，這不正是穿越者的典型開場嗎？
“楊小友精通奇技淫巧，能造噴火的鐵管，會配治瘟疫的神藥。“張三豐繼續(xù)道，“他在貧道座下學藝三年，后來...“老道忽然轉(zhuǎn)身，目光如電，“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了。“
夜風吹得竹葉沙沙作響。我咽了口唾沫：“真人以為我是...“
“你不是他。“張三豐斬釘截鐵，“雖容貌有七分相似，但神魂迥異。有趣的是...“他湊近嗅了嗅，“你身上有同樣的'異界'氣息。“
我苦笑起來。在這等人物面前，隱瞞毫無意義：“真人明鑒，在下確實來自...另一個世界。“
老道撫掌而笑：“妙哉！看來仙界也有偷渡客。“他變戲法似的摸出兩個酒杯，斟滿琥珀色液體，“來，說說你的故事。“
在沁人心脾的酒香中，我簡略講述了自己的經(jīng)歷。說到利用現(xiàn)代知識制造火藥時，張三豐眼睛一亮；提及被朝廷通緝時，他又搖頭嘆息。
“所以你找鎮(zhèn)北王，是想借兵造反？“老道咂著嘴問。
“自保而已。“我抿了口酒，辛辣中帶著甘甜，“若能推翻暴政，也算造福百姓。“
張三豐突然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們這些異鄉(xiāng)人啊...“他抹去笑出的眼淚，“楊小子當年也是這般說辭，結(jié)果呢？差點引發(fā)天劫！“
我心頭一緊：“此話怎講？“
老道神色突然嚴肅：“每個世界都有其運行法則。你們帶來的'異界之術(shù)'，就像往池塘里扔石頭，漣漪會波及整個水面。“他仰頭望月，“楊小子當年發(fā)明的'雷火銃'，如今已落入錦衣衛(wèi)手中，不知害了多少性命。“
我猛然想起北鎮(zhèn)撫司那些造型奇特的手銃，原來竟是前輩穿越者的“杰作“！
“那楊...楊前輩后來如何？“
“消失了。“張三豐嘆氣，“臨走前他說要尋找'時空節(jié)點'回家，還托貧道照顧后來者。“老道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沒想到這一等就是三十年。“
夜梟的啼叫聲從竹林深處傳來。我忽然想到關(guān)鍵問題：“真人與鎮(zhèn)北王...“
“舊識罷了。“張三豐擺擺手，“他年輕時救過貧道一命，此番是來還人情。“老道忽然壓低聲音，“不過此人野心勃勃，你與他合作，當心反噬。“
我正欲追問，遠處突然傳來急促的鐘聲。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和喊叫聲：“走水了！糧倉走水了！“
我們匆忙趕回城堡，只見東南角火光沖天。救火的人群中，我看見婉兒滿臉煙灰地在指揮提水，鐵柱則拖著傷腿在搬運糧食。
“大人！“林修遠踉蹌著跑來，官袍下擺燒焦了一片，“有人縱火！還偷走了...“
“偷走什么？“我扶住搖搖欲墜的書生。
“《天工開物》！您親手繪制的那些圖紙！“
我腦中“嗡“的一聲。那本冊子記錄著火藥配方、簡易蒸汽機原理等“異界知識“，若落入歹人之手...
張三豐掐指一算，臉色驟變：“不好！是沖著'時空節(jié)點'去的！“
“什么時空節(jié)點？“我邊跑邊問。
老道腳步飛快：“當年楊小子消失前，在終南山布下大陣，說是能連通兩界。“他眉頭緊鎖，“如今陣法松動，定是有人想強行開啟！“
我們沖進我的住處，果然一片狼藉。暗格被撬開，存放圖紙的鐵匣不翼而飛。更令人不安的是，婉兒不見了。
“找遍堡內(nèi)都不見夫人蹤影。“一個士兵氣喘吁吁地報告，“有人說看見她追著個黑衣人往西去了。“
我急得眼前發(fā)黑。終南山在西邊，若婉兒...
“別慌。“張三豐按住我肩膀，“那丫頭機靈著呢。“他從袖中掏出個羅盤，指針詭異地自己轉(zhuǎn)動起來，“跟著這個走，能追上他們。“
我們連夜出發(fā)。同行的除了張三豐，還有勉強能騎馬的鐵柱和林修遠。鎮(zhèn)北王本想派兵相助，卻被老道婉拒：“此乃方外之事，凡人越少摻和越好。“
星夜兼程兩日，羅盤指引我們進入終南山深處。這里古木參天，藤蔓纏結(jié)，幾乎無路可走。第三天正午，我們來到一處霧氣繚繞的山谷。
“就是這里。“張三豐收起羅盤，神色凝重，“楊小子當年布的'兩界陣'。“
穿過濃霧，眼前豁然開朗。谷中央是個巨大的石臺，上面刻滿復雜紋路，隱約泛著幽藍光芒。石臺周圍站著十幾個黑衣人，正將我的圖紙鋪在特定位置。婉兒被綁在旁邊的石柱上，嘴里塞著布條。
“嚴世蕃！“我一眼認出那個身著錦袍的瘦高男子。
張三豐卻盯著另一個披斗篷的身影：“不對...那人身上有魔氣！“
仿佛印證他的話，斗篷人突然掀開兜帽，露出張慘白如尸的臉——正是本該在鷹嘴崖一役中戰(zhàn)死的王煥！但此刻他雙眼赤紅，嘴角咧到耳根，分明已非人類。
“尸傀術(shù)！“老道倒吸一口涼氣，“竟敢修煉此等邪術(shù)！“
嚴世蕃發(fā)現(xiàn)我們，獰笑著舉起個火把：“來得正好！讓你們見識下'天雷'的威力！“說著就要點燃鋪滿火藥的陣法。
“阻止他！“張三豐大喝，“陣法若啟，兩界壁壘將碎！“
我彎弓搭箭，一箭射中嚴世蕃手腕。火把落地，但王煥的尸傀竟閃電般接住，反手擲向陣法中心。
“不！“老道縱身躍出，袖中飛出一道金光。
千鈞一發(fā)之際，金光擊中火把，使其偏離軌跡。但仍有幾點火星濺到圖紙上，引燃了邊緣的火藥。
“轟“的一聲巨響，氣浪將我們?nèi)肯品Ｊ_上的紋路次第亮起，藍光越來越盛。婉兒拼命掙扎，繩索已磨破她纖細的手腕。
“陣法啟動了！“張三豐臉色慘白，“必須有人進去逆轉(zhuǎn)核心！“
我二話不說沖向石臺。嚴世蕃拔刀阻攔，被鐵柱一棍掃開。尸傀王煥卻快如鬼魅地擋在面前，利爪直取我咽喉。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老道念咒如雷，一道金光劈中尸傀。王煥怪叫著后退，半邊身子冒出青煙。
我趁機躍上石臺。藍光已形成漩渦，強烈的吸力讓我站立不穩(wěn)。混亂中，我看見陣法中央有個旋轉(zhuǎn)的陰陽魚圖案。
“跳進去！“張三豐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找到陣眼逆轉(zhuǎn)！“
最后一刻，婉兒終于掙脫繩索，哭喊著我的名字。我回頭對她笑了笑，縱身躍入光渦...
天旋地轉(zhuǎn)。
仿佛被扔進滾筒洗衣機，又像墜入無底深淵。無數(shù)光影從身邊掠過，有古代戰(zhàn)場，有現(xiàn)代都市，甚至還有完全陌生的奇異景象。
不知過了多久，我重重摔在片白玉鋪就的平臺上。四周云霧繚繞，遠處隱約可見亭臺樓閣，宛如仙境。
“又來了個迷途者。“清脆的女聲在身后響起。
我猛地轉(zhuǎn)身，看見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她穿著古怪的銀白色服飾，長發(fā)如瀑，懷里抱著本發(fā)光的書冊。
“這是哪？“我掙扎著爬起來，“你是誰？“
“時空管理局第七分局，接引員編號9527。“少女機械地回答，隨即眨眨眼恢復靈動表情，“開玩笑的啦！這里是兩界夾縫，我是楊師兄的助手小柒。“
“楊師兄？楊...楊前輩？“
少女點頭：“三十年前落入此界的穿越者，后來成為時空巡守者。“她歪頭打量我，“你是他提到的'后繼者'吧？陣法怎么提前啟動了？“
我簡略說明情況。小柒越聽臉色越難看：“完了完了！強行啟動不完整的陣法，會導致兩個世界互相吞噬！“
她拉著我飛奔過云霧長廊，來到個布滿水晶球的大廳。每個水晶球里都浮現(xiàn)著不同世界的景象。正中最大的那個顯示的正是終南山谷——藍光已擴大至整個山谷，所過之處草木盡皆粉碎。
“必須有人回去逆轉(zhuǎn)陣法。“小柒焦急地操作著某種儀器，“但你現(xiàn)在回去會被時空亂流撕碎...“
“送我回去。“我斬釘截鐵，“婉兒還在那里！“
小柒咬唇猶豫，突然眼睛一亮：“有辦法了！楊師兄留下的'界源護符'可以保護你。“她從墻上取下半塊玉佩掛在我脖子上，“但記住，逆轉(zhuǎn)陣法后護符就會失效，你再也無法穿越了。“
我握緊玉佩：“正合我意。“那個世界已有我無法割舍的人和責任。
小柒帶我來到個發(fā)光的圓環(huán)前：“踏入這個傳送門就能回去。時間流速不同，你應該能趕在陣法完全啟動前到達。“
臨行前，我突然想起關(guān)鍵問題：“楊前輩現(xiàn)在何處？“
“在修補某個崩潰的時空。“小柒神色黯然，“其實...你們這些意外穿越者，本就是時空錯位產(chǎn)生的'bug'。“
我啞然失笑。原來我們拼死拼活的冒險，在更高維度看來不過是系統(tǒng)漏洞？
光芒閃過，熟悉的墜落感再次襲來。這次我有了準備，在落地瞬間團身翻滾。
終南山谷已面目全非。藍光漩渦擴大到百丈范圍，邊緣處山石樹木正被一點點分解。婉兒被張三豐護在金光罩內(nèi)，鐵柱和林修遠則死死按住掙扎的嚴世蕃。尸傀王煥不見了，想必已被時空亂流粉碎。
“大人回來了！“林修遠第一個發(fā)現(xiàn)我。
我顧不上解釋，沖向陣法中央。護符發(fā)出柔和光芒，使我免受藍光侵蝕。按照小柒的指導，我找到逆轉(zhuǎn)陣法的關(guān)鍵節(jié)點——那塊旋轉(zhuǎn)的陰陽魚。
“要怎么做？“我大喊著問張三豐。
老道的聲音穿過風暴傳來：“陰陽逆轉(zhuǎn)！“
我福至心靈，猛地將陰陽魚圖案反向旋轉(zhuǎn)。整個石臺劇烈震動，藍光驟然變成赤紅色。遠處傳來嚴世蕃瘋狂的嘶吼：“不！我的長生不老藥——“
天地間響起玻璃碎裂般的脆響。赤紅光芒收縮成一點，隨后爆發(fā)開來...
我睜開眼，看見婉兒梨花帶雨的臉。
終南山谷恢復了平靜，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只有中央石臺布滿裂紋，證明方才的驚險不是幻覺。
“成功了？“我虛弱地問。
張三豐長舒一口氣：“陣法已毀，兩界重歸平衡。“他瞥了眼我胸前的半塊玉佩，“看來你見到了些有趣的東西。“
嚴世蕃癱在地上，癡癡傻傻地念叨著“仙藥“。鐵柱檢查后說：“瘋了。“
“貪心不足，反噬己身。“老道搖頭嘆息，轉(zhuǎn)向我，“現(xiàn)在，該說說你的選擇了。“
我握緊婉兒的手：“我選擇留下。“
張三豐露出欣慰的笑容：“善。不過...“他忽然嚴肅起來，“你帶來的異界知識必須封印。這不是請求，是天道法則。“
我沉默片刻，點頭同意。老道取出一支朱砂筆，在我額頭畫了個奇異符號。剎那間，所有不屬于這個時代的記憶——火藥配方、機械原理、現(xiàn)代醫(yī)學等——都蒙上了薄霧，變得模糊不清。
“這樣就好。“張三豐滿意地收起筆，“保留智慧，抹去隱患。“
返程路上，林修遠好奇地問：“大人今后有何打算？“
我看著遠處初升的朝陽：“先回黑石堡，治好韓猛。然后...“我看向懷中昏睡的婉兒，“找個安靜的地方過日子。“
鐵柱咧嘴笑了：“俺給大人蓋房子！“
張三豐突然插話：“恐怕沒那么簡單。“他指著天邊隱約的煙塵，“朝廷不會放過你們，鎮(zhèn)北王也未必甘居人下。“
果然，遠處一隊騎兵正向我們奔來，為首的正是鎮(zhèn)北王。他金甲紅袍，在朝陽下熠熠生輝。
“看來休息時間結(jié)束了。“我苦笑著捏了捏婉兒的手。
她睜開眼，對我溫柔一笑：“無論你去哪，我都跟著。“
馬蹄聲如雷，新的征程即將開始。但這一次，我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