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的月光中，蘇曉檣體態輕盈，如蝙蝠般迅疾地掠過樹林，只留下樹葉被風吹動的聲音。

面對這般眼花繚亂的瞬移，塞爾特似乎放棄了追逐，頓住了身形。

與此同時，蘇曉檣忽然感覺自己被一股蔓延的靈性鎖定了，強烈的不適感從心底涌起，就像被咝咝吐著信子的毒蛇盯上了一樣。

“抓住你咯。”

違背自然規律的混亂情況再次發生，一片寬廣的烏云難以解釋的快速成型，籠罩在原始森林上空，遮住了紅月的光芒。

小天女凹凸有致的身影忽然如鉛筆畫般勾勒出來，懸停在一個倒塌的樹墩子上。

而黑發金眼的塞爾特，就站在樹墩子的面前。

“糟糕，被逮住了。”

躲在樹蔭中，頭頂一片綠意觀察著戰場，阿爾杰目光沉凝。

小天女一個走位不慎，被“墮落伯爵”堵在了角落里，作為一個序列8，就算他想援救也無濟于事。

不過蘇曉檣本人倒沒有什么害怕的表情，她甚至都沒有閃避，只是溫柔地轉頭看著路明非，輕聲地呼喊：

“明非師兄。”

“呃，你喊他干嘛？他好像比我還低一個序列吧？而且他看上去一動不動啊，怕不是被嚇呆了。”

蒙在濃重的綠意下，阿爾杰額頭抽象地流下黃豆冷汗。

然而。

下一瞬間，讓他再次流下黃豆冷汗的事情發生了。

話音剛落，石化狀態中的路明非突然回過了神。

一頭扎進原始森林深處，像是飛馳而過的流星，經過阿爾杰身邊的時候，還順手打掉了他頭頂由樹葉編織的綠帽子。

“你行！你真上啊！”

阿爾杰重新撿起樹葉偽裝戴好，覺得路明非真是一個偶爾會發瘋的人。

塞爾特也愣住了。

遠遠彌漫起一陣塵埃，塵煙中一個正裝筆挺的男孩如坐了火箭般躥過來，翻著一雙說慫不慫說拽不拽的三白眼瞪著他，殺氣凜凜憤怒猙獰。

結果一看是個序列9！

“你干嘛？”

塞爾特警惕地盯著路明非的眼睛，仿佛那里面會有霸道的視線射出來，讓他強制蒙受一些不可名狀的污染。

作為一名半神，塞爾特有著充足的作戰經驗，事出反常必有妖，此處有詐啊！

果不其然，路明非如塞爾特所預料的那樣行動了，不過他動的不是眼睛是嘴巴。

他莊嚴地吐出了一個名字：

“列奧德羅！”

“誰是列奧德羅？”

賽爾特心頭一驚，以為路明非有同伙埋伏在周圍，轉著腦袋左顧右盼。

“這個名字很耳熟啊，好像是……”

蘇曉檣眨了眨眼睛，趁著塞爾特四面布防的時候，貓下腰無聲無息地從他身邊溜走，溜到了離他非常遠的安全位置。

……

風暴的神國最近很忙。

這一天，列奧德羅的宮殿里又迎來了一位新訪客。

這是一位身材頗為肉彈的美麗女孩，她安靜坐在休息室海洋風格的珊瑚沙發上，栗色的長發在閃電和海浪中起落，威儀具足。

就是手里拿著的那袋食物有些奇怪，薄薄的片狀物體，似乎是用土豆做的，咬在嘴里會發出“嘎吱嘎吱”的清脆聲音。

“蒼白女皇。”

列奧德羅輕易地就認出了這位女士的身份。

她是死神家族的血裔，南大陸靈教團的領導人，“永眠者”途徑序列1“蒼白皇帝”，希雅·帕倫克·艾格斯。

艾格斯家族都是祖傳黑皮，可這個女孩的皮膚卻肉眼可見地白皙，對此列奧德羅竟沒有感覺到任何奇怪，似乎她本來就應該是這樣。

“我更喜歡您稱呼我的正式用名，恩曦·蘇，或者活潑一點，叫我薯片。”

女孩站起來，很有禮貌地提起裙擺點頭致意。

“呵，改名字了？”

列奧德羅不置可否。

很多破落的貴族都會更名改姓，以此來躲避仇敵的追殺，比如曾經的“血皇帝”亞利斯塔·圖鐸的后代就改姓了龐德。

希雅·帕倫克·艾格斯……哦，現在應該叫她薯片意圖躲避的人也很好猜，正是風暴之主橫跨三個紀元以來最信任的盟友，“黑夜女神”阿曼妮西斯。

“黑暗”“永眠者”“黃昏巨人”是三條可以互換的途徑，上一任“永眠者”薩林格爾已經隕落，阿曼妮西斯正在謀奪祂的遺產，這在非凡世界并不是一個秘密。

“你是來上門贈送非凡特性的？阿曼妮西斯剛走不久，我馬上就可以把她叫回來。”

列奧德羅直接了當地表明了立場。

“相信您看完這些相片，會有不一樣的想法。”

面對風暴之主不講理的恐嚇，蘇恩曦并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恐慌，她微笑著從小坤包里取出一枚信封，按在貝殼桌面上推向列奧德羅。

“這該不會是些阿曼妮西斯的私房照吧？我對這方面可不感興趣。”

列奧德羅開了句玩笑，拆開信封，里面是十幾張照片，畫質模糊角度詭異，似乎是在躲藏在陰暗的角落里跟蹤偷拍獲得的。

不過那朦朧卻異常秀美的臉龐，閃爍著點點輝芒的璀璨長裙，以及那表層覆蓋著深黑短毛的六條手臂太過熟悉，他輕松地辨認出來這屬于“黑夜女神”阿曼妮西斯。

就在列奧德羅感覺到無聊，不打算繼續往下看的時候。

他威嚴的眼眸忽然睜大，在照片的另一側看見了一位衣著簡樸蓄著淡淡胡須的中年人。

風暴和閃電毫無預兆地大作，轟擊著休息室中的珊瑚和貝殼，列奧德羅額頭的青筋狠狠地跳動著，就像看見女神和黃毛廝混在一起那樣無法接受。

亞當的頭發是金色的，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確實符合黃毛的定義。

“風暴之主的脾氣果然還是那么暴躁。”

蘇恩曦淡淡地將列奧德羅的反應盡收眼底，不動聲色地說出準備好的腹稿：

“看看這些照片，黑夜女神從第二紀元就開始和您的仇人暗通款曲了吶！那個時候她和您還不是盟友吧？”

聽著這些話，列奧德羅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一個長達千年的謎團終于在他心中解開。

難怪這么多年他和赫拉伯根、奧賽庫斯竭盡所能都找不到亞當的蹤跡，原來是有人給這位“作家”上了一層隱秘，而擁有這方面權柄的正是掌握著“黑暗”的阿曼妮西斯。

至于她留下的那句“即使以后失去神位，也會幫忙保住非凡特性”的奇怪承諾，大概是早就和亞當串通好，圖謀他風暴的權柄吧。

列奧德羅逐漸理解了一切，面容凜冽。

和黑夜女神之間那名為友誼的小船，翻了。

“那么，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

片刻后，列奧德羅抬起頭，看著早就知道他被女神玩弄在股掌之中，卻偏偏挑這個時候告訴他的豐腴女孩，猜測著或許她想提出尋求庇護之類的話。

蘇恩曦淡然地微笑：

“我的要求只有一個，那就是請您為黑夜女神正在尋找的對象提供一定的庇護。”

如列奧德羅所預料的那樣，“蒼白女皇”的來意確實是尋求庇護，只是庇護對象不是她自己。

“那個“月亮”途徑序列四以上的陌生非凡者？我都不知道她是誰人在哪里。”

列奧德羅眉頭微皺。

他并沒有反駁，這意味著同意。

“您馬上就知道了。”

眼見目標圓滿達成，蘇恩曦矜持地對列奧德羅提裙致意，不再逗留，邁著肉彈的小腿，優雅地走過閃電與雷鳴交織的風暴之門。

不過，剛離開風暴之主的視線，她就露出開懷大笑的表情，從包里掏出一臺本不該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手機，對著自己和身后的海浪宮殿猛猛自拍，編輯短信發到另外的一個號碼里：

“報告老板，任務圓滿完成。”

“漂亮！我的女孩就是靠得住！”

路鳴澤及時地給予肯定，飛速地編輯短信發給另外一個號碼，臉上圣質如初的笑容根本掩飾不住：

“把“蒼白女皇”拜訪風暴神國的消息透露給阿曼妮西斯，一定要記錄下來她知道這條消息的表情。”

……

“神神秘秘的。”

蘇恩曦走后，列奧德羅皺著眉頭坐在珊瑚簇擁的座椅上，感覺“蒼白女皇”竟頗有“占卜家”不好好說話的風格。

“謎語人都該死，尤其是‘占卜家’，就該見一個打一個！”

列奧德羅暴躁地發泄著不滿，心情憤怒。

這個時候，他的耳邊忽然清晰地響起了更令他憤怒的聲音：

“列奧德羅！”

“誰？是誰在呼喚我的真名？！”

雷電與風暴咆哮，列奧德羅震驚地瞪大眼睛，四處尋找著那個膽敢對他不敬的人。

大概是越討厭什么就來什么，下一秒，令他血壓飆升的詞組再次出現了，只不過這一次卻帶著明顯的魯恩貴族口音：

“誰是列奧德羅？”

“我就是列奧德羅！”

海洋風格的休息室忽然發生了天災般的劇烈地震，雷電煊赫，海浪排空，列奧德羅端坐在洶涌的風暴中心，雙目圓瞪殺氣四溢，憤怒攀升到了極點。

……

“噓，什么都沒有嘛。”

在路明非如皇帝般高傲地說出那個名字之后，賽爾特以為有什么埋伏在附近，著實提心吊膽了一番。

可等待了十幾秒，空曠的荒野上安安靜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賽爾特漸漸地回過味來，意識到他遭遇了最低級、最可笑的戰法——

欺敵之術。

“撒謊是要付出代價的，就用你的非凡特性來償還吧。”

表情無語地抿了抿嘴唇，塞爾特伸手制造出一片不符合自然規律的漩渦，準備先把路明非送去冥界。

就在這個時候，他感覺到眼前光線似乎明亮了一些，有什么變化正在天上發生。

下意識的抬起頭，塞爾特看見他制造出的烏云里面，反常地正有銀白電光在其中游走。

“這是……”

賽爾特儒雅的臉龐被閃電照耀得白了一些，身體戰術性地后仰，意識到場面出現了某些問題。

可惜，這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突然的，一道照亮了整片原始森林的巨大閃電憑空出現，目光明確直奔賽爾特的黑發整齊翻梳的腦袋，突出一個痛貫天靈。

“啊啊啊啊！”

野獸般瘋狂的叫喊從賽爾特的喉腔發出來，帶著明顯的魯恩貴族口音。

他砰地一聲倒了下去，濃烈的黑氣隨之冒出，銀白色的細小電蛇沿著他的頭皮亂竄。

“小魔鬼給的言靈很強勢嘛！”

路明非覺得很贊，想起這條言靈是永久的，又不要錢般地趕緊補充：

“列奧德羅！列奧德羅列奧德羅列奧德羅！”

“？還叫？”

路明非的每一次呼喚都清晰地傳送到珊瑚和海浪簇擁的神座中，每一句話地都讓列奧德羅的神經狠狠地跳著，耳朵里像有針在扎。

他的憤怒已經如同一座噴發的火山那樣難以遏制，只有風暴清洗大地才能平息。

轟隆隆！

一道又一道張牙舞爪的閃電驟然降落，如瀑布般痛擊塞爾特的腦門，把他英俊的面容劈得焦黑，像一節燒焦的木頭。

“太強了太強了，難得這小鬼做了一回好事。”

路明非眉開眼笑，心花怒放。

這個時候，他詫異的發現自己頭上的光線也明亮了一些。

一團銀白耀眼，由無數道電光糾纏的雷球正在那里凝聚，分化成一道道閃電箭矢向外擴散，目光似乎是——

他？

不是，這個閃電怎么連我也劈啊？！

路明非恍然想起小魔鬼曾經介紹說這個言靈的特點是部分敵我攻擊，他曾經以為這個“我”指的是友軍，現在終于明白原來指的是字面意義上的我。

“啊啊啊我要是再信小魔鬼我就是他生的！”

路明非崩潰了，試圖抱頭跑開，可雷電的覆蓋面積實在太大。

這個時候，他的手心突然一暖。

落雷劈開了烏云，也釋放了被擋住的月光，緋紅的光芒中，小天女姿態輕盈地閃現，獵獵的風吹動她的裙底，如同花瓣翻飛。

路明非一時間呆住了。

“明非師兄，那里不可以看哦！”

蘇曉檣的眼睛里跳動著血月般的紅色，拉著路明非離開了風暴的范圍。

“呼~沒事了。”

阿爾杰戴著綠葉草帽跑過來，剛才那一幕真是把他驚得夠嗆，幸好路明非最后召喚出了恐怖的雷電，感覺威力比“海王”上次出手還要強很多倍。

“明非師兄，你是我的英雄啊！”蘇曉檣大叫一聲抱住路明非。

“哎哎……那個男女授受不親啊……”

小天女的腰胸柔軟得像春天的山脊線，為了掩飾那一刻的慌張，路明非向后仰著脖子。

“唉呀，人家被打雷聲嚇得走不動，沒有力氣了。”

蘇曉檣露出不勝嬌弱的表情。

“那剛才是誰把我拉到半天遠？”

路明非哭喪著臉，不過也沒有再強行推開她。

“一動不動，看上去像是被劈死了。”

風暴之上，看著倒地不起的塞爾特，列奧德羅的怒氣漸漸平息，感到滿意。

這個時候，他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在某個女孩的身上，威嚴地瞇起眼睛：

“月亮”唯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