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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溪水冰冷地沖刷著指尖,那點微不足道的涼意卻絲毫無法冷卻虞戈心頭翻涌的驚濤駭浪。水面的倒影搖晃著,模糊又清晰,唯有那雙眼睛——那兩道冰冷的、豎立的金色瞳孔——如同燒紅的烙鐵,死死地烙印在她的視網膜上,也狠狠燙進她的意識深處。

不是幻覺。

不是瀕死的錯亂。

它就在那里,在倒影里,在她自己的臉上,用那非人的、帶著原始獸性的冰冷光澤,沉默地宣告著一個荒謬絕倫、卻又無法辯駁的事實。

“嗬……”她猛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激得她劇烈地嗆咳起來,牽扯著肋下新生的疤痕一陣悶痛。她幾乎是狼狽地、手腳并用地向后跌坐,遠離了那面映照出“怪物”的溪水。粗糙的鵝卵石硌著大腿,帶來一絲真實的痛感。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心臟,勒得她幾乎窒息。她是誰?她還是那個叫虞戈的農學博士嗎?那個在實驗室里擺弄培養皿,在試驗田里記錄數據的虞戈?那個因為不忍心看一只小狗被殺而撲上去,最終被一刀捅穿的虞戈?

警笛聲……那最后的、象征希望和秩序的聲音,仿佛還在遙遠的記憶邊緣回蕩。然后呢?然后就是這遮天蔽日的原始叢林,這詭異地急速愈合的致命傷,還有這雙……野獸般的眼睛!

混亂的思緒如同沸騰的泥沼。她強迫自己冷靜,用殘存的、屬于人類的理智去分析。穿越?這個只存在于小說和影視劇里的詞,帶著荒誕不經的沖擊力撞進腦海。是了,只有這個解釋,才能勉強串聯起這所有無法理解的突變。她可能真的死了,在那個骯臟的后院里,在警察沖進來之前。然后……她的意識,或者說靈魂,被拋到了這個鬼地方,附著在了這具……顯然也發生了某種可怕異變的身體上。

肋下的疤痕還在隱隱作痛,提醒著她那瀕死的真實。她下意識地又伸手按了按。那凸起的、粉嫩的疤痕觸感如此清晰,愈合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這本身也是非人力量的一部分嗎?

就在這時,一種全新的、更加強烈的感官沖擊,蠻橫地擠走了她內心的驚濤駭浪。

氣味。

不再是之前那種模糊的、混雜的森林氣息。無數種清晰到令人頭皮發麻的味道,如同被強行塞進腦海的立體地圖,瞬間在她意識里炸開!

左前方三十步外,一株低矮的、葉片肥厚多汁的植物根部,散發著類似馬鈴薯被切開后暴露在空氣中那種微甜又帶著土腥的淀粉味——可食用塊莖?她的農學知識庫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彈出了這個判斷。

右后方,一片覆蓋著厚厚腐殖質的濕潤洼地,強烈的氨味和腐爛的蛋白質氣息混雜著某種菌絲特有的潮濕霉味撲面而來——小型動物排泄物聚集地,可能有菌類,但腐敗嚴重,危險。

正前方,溪流對岸,幾叢葉片邊緣帶著細小鋸齒的深綠色草本植物,散發出極其尖銳、辛辣、類似薄荷混合了樟腦的刺激性氣味,濃郁得讓她鼻腔發癢,本能地想要遠離——有毒!強烈的驅蟲或神經毒性!

這些信息并非經過思考,而是如同本能般直接烙印在感知里。她甚至能“聞”出這些植物氣味的“濃度梯度”,清晰地感知到它們各自占據的空間范圍!這……這完全就是野獸的嗅覺!

視覺也變得更加詭異。

剛才還覺得清晰的視野,此刻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強行拉伸、扭曲,賦予了前所未有的動態捕捉能力。一只指甲蓋大小的、有著金屬光澤鞘翅的甲蟲,從幾米外一塊布滿青苔的巖石上振翅飛起。在虞戈此刻的視野里,那甲蟲翅膀扇動的軌跡不再是模糊的光影,而是被分解成了……一幀一幀的慢動作!她能清晰地看到鞘翅張開時細微的震動波紋,看到膜翅伸展時透明的脈絡在幽暗光線下閃爍的微光!甚至能預判它下一秒可能飛行的弧線!

這突如其來的、超負荷的感官轟炸,像無數根針狠狠扎進她的大腦。虞戈痛苦地悶哼一聲,雙手死死抱住頭,身體蜷縮起來。眩暈感如同潮水般襲來,胃里翻江倒海。她感覺自己像一個被強行塞滿了數據、瀕臨過載燒毀的劣質芯片。

“停下……停下……”她咬著牙,在心底無聲地嘶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試圖用尖銳的疼痛來對抗這失控的感官風暴。

就在這時——

“吼——嗚——!??!”

一聲難以形容的咆哮,如同平地炸響的驚雷,猛地撕裂了森林死寂的外殼,帶著令人心膽俱裂的恐怖威壓,從極遠處轟然傳來!

那聲音低沉、渾厚,卻又蘊含著一種高頻的、穿透力極強的尖銳震顫,仿佛無數把生銹的鈍鋸在瘋狂地拉扯厚重的皮革!聲音穿透層層疊疊的巨木屏障,撞擊在虞戈的耳膜上,帶來一種物理性的壓迫感??諝馑坪醵荚谶@咆哮聲中微微震顫,樹葉發出密集的簌簌聲。

更可怕的是緊隨其后的變化。

一股難以言喻的、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氣,如同無形的、粘稠的潮水,瞬間彌漫開來!這血腥味極其新鮮,帶著滾燙的生命力剛剛被暴力剝奪的溫熱感,其中還混雜著一種從未聞過的、如同鐵銹混合了腐敗油脂的濃烈體味!這味道是如此霸道、如此具有侵略性,瞬間就壓過了森林里所有其他的氣味,蠻橫地占據了她所有的嗅覺感知!

危險!

致命的危險!

這兩個詞如同燒紅的烙鐵,帶著最原始的本能恐懼,狠狠地燙進了虞戈的意識深處!心臟驟然縮緊,像被一只冰冷的鐵爪狠狠攥住,血液似乎瞬間凍結!全身的汗毛在這一刻根根倒豎!一種源自基因最深處的、對頂級掠食者的極端恐懼,如同電流般瞬間竄遍四肢百骸,讓她每一塊肌肉都繃緊到了極致!

這不是城市里隔著籠子看老虎的感覺。這是赤裸裸的、沒有任何屏障的、你就在它食譜上的死亡威脅!

那聲咆哮的余波還在森林間回蕩,新的、更加密集的動靜如同地獄的鼓點般響起!

“嗷——!”

“嘶啦——!”

“咔嚓!噗嗤!”

那是充滿驚恐絕望的、短促尖銳的瀕死哀鳴!是利爪撕裂皮肉、骨骼被硬生生折斷的令人牙酸的恐怖聲響!是滾燙的鮮血噴濺在樹葉和泥土上的粘稠悶響!還有沉重物體被拖拽摩擦地面發出的、令人頭皮發麻的沙沙聲……

聲音的來源在移動!以一種令人心悸的速度,朝著……她所在的溪流方向移動!

跑!

這個念頭如同出膛的炮彈,瞬間炸碎了虞戈所有的驚駭、眩暈和不適!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她甚至來不及思考方向,身體已經像一張被拉滿后驟然松開的弓,猛地從溪邊彈射起來!

肋下的疤痕被這劇烈的動作狠狠撕扯,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但她根本顧不上!腦子里只有一個瘋狂的念頭:離開這里!離那血腥味和殺戮聲越遠越好!

她跌跌撞撞地沖進溪流對岸那片更加茂密、光線也更加昏暗的叢林。巨大的蕨類植物如同扭曲的綠色屏風,低垂的藤蔓如同垂死巨蟒的觸須,腳下的腐殖質又厚又軟,每一步踩下去都深陷其中,發出令人心驚的噗嗤聲,大大拖慢了速度。

身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拖拽聲和咀嚼般的悶響,似乎……更近了!濃烈的血腥味如同跗骨之蛆,緊緊追隨著她!

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纏繞著她的脖頸,越收越緊。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眼前的景物因為劇烈奔跑和高度緊張而開始模糊晃動,那些巨大的、形態怪異的植物仿佛都活了過來,張牙舞爪地想要攔住她的去路。

就在她幾乎要被絕望吞噬的瞬間,右前方一片相對低矮的、葉片呈灰綠色的灌木叢中,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帶著清甜汁液氣息的味道,猛地鉆進了她的鼻腔!

那味道瞬間激活了她屬于農學博士的記憶庫——薊!某種可食用的、根莖富含淀粉和水分的菊科植物?

幾乎是同一時間,她的視線捕捉到那片灌木邊緣,幾株被踩踏歪倒的植物根部,裸露出的、白白胖胖的紡錘形塊莖!

食物!水!

求生的欲望瞬間爆發出巨大的力量。虞戈猛地撲了過去,動作快得幾乎帶出殘影。雙手不顧一切地扒開松軟的腐殖質和纏繞的細小根須,泥土和碎屑沾滿了指甲縫。她粗暴地抓住一根嬰兒手臂粗細的塊莖,用盡全身力氣猛地一拽!

“噗”的一聲輕響,沾滿泥土的白色塊莖被拔了出來,斷裂處立刻滲出清亮透明的粘稠汁液,那股清甜的氣息更加濃郁了。

沒有時間清洗!沒有時間思考!虞戈張開嘴,對著那濕潤的斷口,用盡力氣狠狠咬了下去!

“咔嚓!”

牙齒穿透了堅韌的外皮,一股微帶澀味、但極其清冽甘甜的汁水瞬間涌入口腔,順著干渴得快要冒煙的喉嚨滑了下去!如同久旱逢甘霖!緊接著是塊莖內部那口感粗糙、但飽含淀粉和纖維的白色肉質!她像一只餓瘋了的野獸,瘋狂地撕咬著,咀嚼著,吞咽著!粗糲的纖維摩擦著喉嚨,帶來輕微的刺痛,但身體深處那因為恐懼和奔跑而幾近枯竭的力量,卻如同被注入了一股微弱的暖流,開始絲絲縷縷地復蘇!

她甚至能清晰地“嘗”出這植物塊莖里蘊含的幾種微弱礦物質和糖分的具體比例!這詭異的味覺分析能力此刻卻成了救命的關鍵!

顧不上擦嘴邊的泥土和汁液,虞戈一邊狼吞虎咽,一邊用眼角余光瘋狂掃視四周。她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地面,鎖定了幾片邊緣異常堅韌、纖維長而致密的巨大落葉。幾乎是本能地,她沖過去,動作迅捷地撕下幾片葉子,又抓起地上幾根柔韌的藤蔓細枝。手指翻飛,如同經過千百次訓練,利用葉片的邊緣做“刀”,利用藤蔓做“線”,迅速地將幾片大葉子折疊、捆綁、加固……一個粗糙得隨時會散架,但勉強能盛放東西的簡陋“提籃”在她手中飛快成型!

她以驚人的效率,將剩下的幾根塊莖,連同旁邊幾株散發著微弱止血清涼氣味的深紫色小草:擬刺薊?消炎止血?

一股腦塞進這臨時容器。動作快得幾乎帶出殘影。

就在她抓起這簡陋的“提籃”,準備繼續亡命奔逃的剎那——

“吼——?。。 ?

那令人心膽俱裂的咆哮聲,帶著排山倒海般的腥風,如同實質的巨錘,猛地轟擊在她身后不足百米的區域!

腳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震顫!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掠食者特有的腥臊氣,如同粘稠的毒霧,瞬間將她徹底籠罩!

它來了!

虞戈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又瞬間沸騰!她甚至不敢回頭,用盡剛剛恢復的一絲力氣,朝著與咆哮聲來源垂直的、一片生長著密集帶刺藤蔓和巨大板狀樹根的陡峭坡地,亡命般撲了過去!荊棘劃破了手臂和臉頰,帶來火辣辣的刺痛,但她渾然不覺。

就在她剛剛撲進那片藤蔓糾纏的陰影地帶,身體緊貼在一塊巨大樹根后方的瞬間——

一道龐大得超乎想象的陰影,裹挾著摧枯拉朽的氣勢,轟然撞碎了她剛才停留位置后方的一片低矮灌木!

透過藤蔓枝葉的縫隙,虞戈的瞳孔驟然縮成了最尖銳的金色針芒!

那東西……根本不能用她認知中的任何一種動物來形容!

體型龐大如一輛小型卡車,覆蓋全身的不是皮毛,而是粗糙厚實、如同巖石般凹凸不平的深褐色角質板甲!四肢粗壯得如同古樹的虬根,末端是閃爍著金屬寒光的、鐮刀般的巨大勾爪,每一次踏地都深深陷入腐殖層,留下駭人的深坑!最恐怖的是它的頭顱,如同一個巨大的攻城錘,布滿了縱橫交錯的猙獰骨刺,一張血盆大口咧開,露出三排如同破碎鋸齒般參差不齊、沾滿暗紅血肉的森白獠牙!它的眼睛……是兩團燃燒著純粹暴虐和貪婪的、渾濁的暗黃色火焰!

裂齒獸!一個完全陌生的、只屬于這個蠻荒世界的名字,帶著冰冷的死亡氣息,瞬間烙印在虞戈的腦海深處!

這頭恐怖的巨獸顯然是被虞戈剛才奔跑和拔取塊莖留下的新鮮氣味吸引而來。它那碩大的、如同火山口般的鼻孔噴出兩股灼熱腥臭的白氣,低伏著布滿骨刺的頭顱,暗黃色的巨眼兇殘地掃視著虞戈消失的那片藤蔓區域。巨大的勾爪煩躁地刨著地面,將泥土和植物的殘骸高高揚起。它似乎在猶豫,是繼續追蹤那個散發著奇異“小點心”味道的獵物,還是回去享用那尚未吃完的、分量更足的“主餐”。

那沉重的呼吸聲,如同破舊的風箱在耳邊拉動,帶著濃烈的血腥和腐臭。每一次吸氣,都讓虞戈感覺那恐怖的勾爪下一秒就會撕開她藏身的藤蔓!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間流遍四肢百骸,讓她每一塊肌肉都僵硬得如同石頭。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口鼻,連最細微的呼吸都屏住了,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跳出來!身體緊貼在冰冷潮濕的樹根上,細微的顫抖根本無法抑制。

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長成一個世紀。

終于,那裂齒獸似乎覺得這片糾纏的藤蔓過于麻煩,它發出一聲不耐煩的低沉咆哮,帶著血腥味的唾沫星子從獠牙縫隙中飛濺出來。它猛地一甩那顆布滿骨刺的頭顱,龐大的身軀笨重地調轉方向,邁著地動山搖的步伐,轟隆隆地朝著來時的方向,拖著它那尚未享用的“主餐”,緩緩離去。沉重的腳步聲和拖拽聲逐漸遠去,最終被森林深處更遠的怪異鳥鳴吞沒。

直到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徹底消失,直到那濃烈的血腥味被森林本身的氣息沖淡到幾乎無法察覺,虞戈緊繃到極限的神經才猛地一松。

“呃……”

一口壓抑了太久的氣終于從肺里沖出,帶著劇烈的嗆咳。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沿著冰冷的樹根緩緩滑落,癱坐在潮濕的腐殖質上。冷汗早已浸透了單薄的衣衫,冰冷地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戰栗。

她顫抖著伸出手,摸向臉頰。指尖傳來濕滑粘膩的觸感,借著藤蔓縫隙透進來的、越來越黯淡的慘淡光線,她看到指尖沾染的,是暗紅色的、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跡——是剛才被荊棘劃破的傷口流出的。

然而,就在她的注視下,那幾道細長的傷口邊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滲出微弱的、幾乎透明的粘液。緊接著,傷口內部傳來那種熟悉的、細微而密集的蠕動感!皮肉組織在瘋狂地自我修復、拉緊!僅僅幾個呼吸之間,那幾道血痕便停止了滲血,邊緣開始迅速結痂、收口,顏色飛快地變深、變平……

這非人的自愈能力……再次發生了。

虞戈看著自己沾血的指尖,又看看手臂上其他幾道正在快速消失的細小劃痕,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和茫然,混合著劫后余生的巨大疲憊,如同潮水般將她徹底淹沒。

天色,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暗。原始森林的夜晚,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純粹的黑暗,正從四面八方無聲地圍攏過來。白天那稀疏的光斑早已消失殆盡,濃得化不開的墨色開始吞噬一切輪廓。只有樹冠縫隙間,偶爾漏下幾縷慘淡的、不知是月光還是星光的幽微,在地面投下一些詭異扭曲、不斷晃動的斑駁暗影。

黑暗放大了所有細微的聲響。風吹過巨大葉片時發出的低沉嗚咽,遠處不知名昆蟲尖銳而單調的鳴叫,腳下腐殖層深處某種微小生物爬行時帶起的、令人頭皮發麻的沙沙聲……每一種聲音都在死寂的背景下被無限放大,充滿了未知的威脅。

寒冷,如同跗骨之蛆,隨著黑暗的降臨而迅速滲透。濕冷的空氣帶走身體最后一絲暖意,讓她控制不住地牙齒打顫。肋下的疤痕,在低溫下又開始隱隱作痛,像是無聲的警告。

她蜷縮在巨大樹根形成的、勉強能遮蔽一點風雨的凹陷里,緊緊抱著那個裝著幾根塊莖和止血草的簡陋葉籃。身體疲憊到了極點,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需要休息。但神經卻如同繃緊的弓弦,絲毫不敢放松。

黑暗中,那雙金色的豎瞳,不受控制地再次顯現。視野瞬間發生了奇異的變化。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濃稠黑暗,仿佛被一層極淡的、幽綠色的熒光微微照亮。雖然依舊模糊,但那些巨大樹木的輪廓、糾纏的藤蔓、甚至地面凸起的樹根,都呈現出一種朦朧的、散發著微弱生物輝光的形態,勉強可以分辨。

夜視?

虞戈心中一片冰冷。這具身體,這雙眼睛,正在不斷地向她展示著屬于野獸的能力。

她背靠著冰冷粗糙的樹根,仰起頭。透過上方藤蔓稀疏的縫隙,一小片墨藍色的、點綴著幾顆異常明亮星辰的天幕映入眼簾。那星光……很陌生,排列的圖案完全不屬于她記憶中的任何星座。

一滴冰冷的夜露,從高處的葉片滑落,恰好滴在她的額頭上,帶來一陣細微的涼意。

她閉上眼。城市的霓虹、實驗室的燈光、警笛的銳響……那些屬于“虞戈”的一切,如同褪色的舊照片,在黑暗中飛快地模糊、遠去。只有那只倒在血泊里、有著琥珀色眼睛的小狗,那最后一聲凄厲的慘嚎,反而在記憶深處變得更加清晰、更加刺耳。

再睜開眼時,金色的豎瞳在黑暗中幽幽閃爍,倒映著頭頂那片完全陌生的、冰冷的異世星空。沒有眼淚,只有一種被整個世界徹底遺棄的、深入骨髓的孤寂和寒冷。

她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那雙在黑暗中依然能清晰視物的手。指甲縫里還殘留著泥土和植物的汁液,指關節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泛白。這雙手,幾個小時前還在城市的餐館里捏著一次性筷子,此刻卻沾滿了原始叢林的污垢,剛剛從一頭史前巨獸的爪牙下僥幸逃生。

生存。

這是此刻唯一清晰、也唯一重要的目標。

她摸索著,從葉籃里拿出一根僅剩的塊莖。黑暗中,她低下頭,張開嘴,對著那冰冷的、沾著泥土的植物塊莖,狠狠地咬了下去。粗糙的纖維摩擦著口腔,微澀的汁液滑過喉嚨。

咀嚼。吞咽。用最原始的動作,補充著維系這具非人軀殼運轉的能量。

森林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將她小小的身影徹底吞沒。只有那雙偶爾在葉隙投下的慘淡微光中倏然睜開的眼睛,如同兩點幽幽燃燒的金色鬼火,冰冷地注視著這個陌生、殘酷、卻又充滿了原始生命力的蠻荒世界。

身體和精神的雙重疲憊終于壓倒了緊繃的神經。在啃完最后一點塊莖后,一陣難以抗拒的昏沉感如同厚重的黑布,猛地蒙上了她的意識。抱著那個簡陋的葉籃,她蜷縮在樹根的凹陷里,頭無力地靠在冰冷的樹干上,陷入了昏迷。

慘淡的、不知是月光還是星光的光線,艱難地穿透層層疊疊的黑暗,吝嗇地灑落在她蒼白的臉上。沾著血污和泥土的臉頰,在昏暗中顯得異常脆弱。唯有那雙緊閉的眼瞼之下,似乎有極其微弱的、非人的金芒,在皮膚的薄層下極其微弱地一閃而逝,如同沉睡野獸體內蟄伏的兇性。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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