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器室內的空氣凝固了。唯有鍛爐核心,那柄懸于火海之上、布滿冰藍脈絡的赤紅劍胚,在發出令人心悸的嗡鳴與能量對撞的嘶嘶聲。脆弱的平衡如同懸于發絲之上,隨時可能徹底崩斷,將徐楓與這未成之器一同拖入毀滅深淵。
徐楓牙關緊咬,嘴角血跡未干,全身靈力與神識毫無保留地注入劍胚,如同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他清晰地感覺到,劍胚內部,那兩股被冰藍脈絡強行約束的狂暴力量——火髓銅母的灼熱洪流與裂穹劍意的破滅鋒芒——仍在瘋狂地沖撞、撕扯著那層冰晶構筑的“河道”。每一次沖撞,都讓他識海劇震,丹田氣海如同被重錘猛擊!蘇晚構筑的冰脈網絡固然神妙,堅韌無比,但這兩種力量的本質都太過極端霸道,尤其裂穹劍意,帶著一種凌駕萬物的桀驁,絕非輕易能夠馴服。冰脈網絡能暫時約束,卻無法真正調和其沖突的本源。
“這樣下去不行……”徐楓心念電轉,額角冷汗涔涔,“冰脈只能暫時封住裂痕,約束沖突,卻無法讓這兩股力量真正相融!一旦師姐靈力不繼,或者我無法持續維系平衡,便是劍毀人亡之局!”
他腦海中飛速掠過所知的煉器典籍,尋求破局之法。驟然,一個念頭如同閃電劃破迷霧!
**淬火!**
凡鐵百煉,需以寒泉淬其鋒銳,定其形質,化剛為韌!此乃煉器常理。而眼前這柄劍胚,其沖突的本質,在于火髓銅母的極致“陽炎”與裂穹劍意的極致“破滅”無法調和。陽炎需陰寒以制,破滅需堅韌以承!尋常寒泉,根本無法承受這種級別的能量對沖,瞬間就會被蒸發或摧毀!
那么……何處有能承載這恐怖對沖的至寒之水?
一個冰冷徹骨、卻又無比熟悉的名字瞬間躍入徐楓腦海——**黑風林寒潭!**
那禁錮他身體、差點讓他葬身潭底的凝固玄冰之水!那能承受筑基巔峰(結丹中期)司徒弘全力轟擊而潭底巖石只化為齏粉、而非徹底湮滅的詭異寒潭!其寒性之重,其本質之堅韌,遠超想象!
“師姐!”徐楓猛地抬頭,聲音因靈力消耗過度而嘶啞,眼神卻亮得驚人,“此劍沖突難融,根源在于至陽無制,破滅難承!尋常淬火無用,唯有用那黑風林寒潭之水!其寒可制陽炎,其堅或可承破滅!”
蘇晚清冷的眸子瞬間閃過一絲銳芒。她顯然也想到了那個地方。寒潭之水的詭異與強大,她雖未親身體驗,但徐楓的描述和那日的靈力波動足以說明一切。這是險中求勝、近乎搏命的唯一選擇!
她沒有絲毫猶豫,當機立斷:“走!”
話音未落,蘇晚雙手印訣再變!那包裹著劍胚的冰藍脈絡驟然光芒大盛,寒意暴漲數倍,硬生生將劍胚內部狂暴沖突的能量再次壓制了一瞬!同時,她袖袍一卷,一股柔和的冰藍靈力裹住徐楓,另一股靈力則化作無形巨手,隔著鍛爐烈焰,小心翼翼地托起那光芒明滅不定、如同隨時會爆炸的赤紅劍胚!
轟!
煉器室的石門被強行沖開!兩道身影化作流光,以最快的速度沖出煉器谷,直撲青云山脈深處那令人心悸的黑風林!
風聲在耳邊呼嘯,徐楓強忍著神魂反噬的劇痛和靈力枯竭的虛弱,緊緊盯著前方被蘇晚靈力包裹的劍胚。冰藍脈絡在高速飛行中明滅閃爍,劍胚內部赤紅與暗金的能量如同被激怒的兇獸,更加狂暴地沖擊著束縛,發出刺耳的尖嘯!時間,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黑風林那終年不散的陰冷瘴氣再次撲面而來。兩人毫不停留,循著記憶,如利箭般射向寒潭所在的山坳。
冰冷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氣息再次將兩人籠罩。幽深的寒潭,如同一塊巨大的、凝固的墨玉,死寂而沉重地鑲嵌在山坳底部。潭水表面沒有一絲漣漪,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寒意。
“就是現在!”徐楓眼中爆發出決絕的光芒,用盡最后力氣嘶吼!
蘇晚清叱一聲,包裹著劍胚的冰藍靈力瞬間收回大半!僅留下最后一層薄薄的、勉強維持劍胚不即刻崩潰的冰殼!同時,那無形巨手猛地一送!
嗡——!!!
失去了大部分冰脈約束的赤紅劍胚,如同掙脫了最后枷鎖的困獸,爆發出驚天動地的轟鳴!赤紅的熔巖光芒與暗金的破滅鋒芒徹底失去控制,如同兩條毀滅之龍,在劍胚狹小的空間內轟然對撞!
劍胚表面的冰殼應聲碎裂!蛛網般的裂痕瞬間蔓延至整個劍身!毀滅性的能量沖擊波猛地擴散開來,將潭邊的碎石草木瞬間化為齏粉!連蘇晚都不得不后退半步,撐起冰藍色的護體靈光!
就在這劍胚即將徹底炸裂、灰飛煙滅的千鈞一發之際——
噗通!
它帶著毀滅自身的光芒,狠狠地、義無反顧地砸入了那死寂的寒潭之中!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預想中驚天動地的大爆炸并未發生。
那毀滅性的能量沖擊波在接觸到潭水的瞬間,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堅不可摧的玄冰之墻!狂暴的赤紅能量與暗金鋒芒,如同被一只冰冷巨手狠狠攥住!
嗤————————!!!
無法形容的、令人牙酸的劇烈湮滅聲從潭底深處傳來!比子午城百煉坊所有熔爐加起來還要恐怖的高溫能量,與能凍結靈魂的至寒之水,發生了最直接、最猛烈、最本質的對撞!
整個寒潭瞬間沸騰!不,不是沸騰,是炸裂!
幽深的潭水猛地向上拱起一個巨大的、直徑超過十丈的半球形水包!水包表面并非滾燙的水汽,而是凝結出無數尖銳的、閃爍著赤金與暗藍色光芒的玄冰尖刺!那是能量被極致壓縮、凍結的具象!
水包內部,赤紅與暗金的毀滅光芒瘋狂閃爍、扭曲、對沖,又被無處不在的、沉重到極致的玄冰之水死死壓制、包裹!潭水仿佛活了過來,化作億萬柄無形的寒冰重錘,從四面八方瘋狂地鍛打著那柄處于毀滅風暴中心的劍胚!
每一次對撞,都讓潭水形成的巨大冰包劇烈震顫,發出沉悶如雷的轟鳴!每一次湮滅,都爆發出刺眼欲盲的光芒,將整個山坳映照得如同白晝!恐怖的低溫與高溫交織的氣流狂暴地席卷四周,將地面凍結又瞬間融化,巖石在極冷極熱的反復蹂躪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紛紛崩裂!
徐楓死死盯著那潭中瘋狂掙扎、明滅不定的毀滅光團,心神與之相連,承受著那一次次如同靈魂被撕裂又重組的劇痛!他能清晰地“看”到,劍胚在毀滅性的能量對沖與玄冰重錘的極限鍛打下,材質正發生著不可思議的蛻變!
火髓銅母的赤紅在極寒中沉淀,從暴烈的熔巖之光,向著更深沉、更內斂、如同地心深處凝固的暗紅熔巖轉變,質地變得無比沉重堅韌。裂穹的暗金劍意,在毀滅邊緣被玄冰之水反復淬煉、捶打,那破滅一切的鋒芒非但沒有被磨滅,反而被剔除了狂暴的外殼,變得更加凝練、純粹、內蘊著令人心悸的毀滅本源!而蘇晚之前構筑的冰藍脈絡,在這極端的環境下,竟有一部分真正融入了劍胚深處,化作一道道玄奧的、散發著堅韌寒意的天然紋路,如同劍之經絡,成為了調和火髓陽炎與裂穹破滅的關鍵橋梁!
這不是簡單的淬火冷卻,這是一場在毀滅邊緣進行的、由天地偉力(寒潭)主導的終極鍛造!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一個時辰。
那瘋狂鼓脹、閃爍著毀滅光芒的潭水冰包,終于開始緩緩平復、收縮。內部狂暴的能量對沖嘶鳴聲也漸漸減弱,最終歸于沉寂。
沸騰的潭水恢復了死寂的墨色,仿佛之前那毀天滅地的景象只是一場幻覺。
噗!
一道暗紅色的流光,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與內斂的鋒芒,破開潭水,緩緩升起,懸浮在徐楓面前。
劍,成了。
劍身長約三尺三寸,寬約三指,通體呈現出一種深沉內斂的暗紅色澤,如同凝固的火山熔巖,又似沉淀的玄鐵精血。劍身之上,布滿了天然形成的、玄奧繁復的紋路——那是蘇晚冰脈靈力、火髓銅母能量與裂穹劍意三者,在寒潭極致的淬煉下強行融合、烙印下的永恒印記!紋路主體呈暗紅,內里流淌著絲絲縷縷如同血脈般的暗金細線,邊緣則勾勒著冰藍色的寒芒。
整柄劍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劍格古樸,劍柄纏繞著不知名的黑色獸筋。它靜靜地懸浮著,散發著一種沉重如山、內蘊熔巖、鋒芒暗藏的氣息。當徐楓的目光落在劍身上時,那暗金色的紋路似乎微微亮了一下,一股血脈相連、心意相通的感覺瞬間涌遍全身,更有一股源自裂穹本源的、被淬煉得更加純粹內斂的破滅劍意,與他識海中的那點劍魄種子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嗡……
長劍發出一聲低沉而厚重的嗡鳴,如同沉睡的兇獸初醒,帶著滿意與臣服。劍身周圍的空氣微微扭曲,灼熱與冰寒的氣息奇異地共存。
徐楓伸出手,一把握住劍柄!
入手沉重無比,遠超尋常飛劍,仿佛握著一座微縮的山岳!但那股血脈相連的感覺卻讓他如臂使指。心念微動,一股精純的筑基靈力注入劍身。
嗡——!
劍身之上,暗紅、暗金、冰藍三色紋路瞬間亮起!一股沉重、灼熱、鋒銳、破滅,卻又被堅韌寒意完美調和約束的恐怖劍氣轟然爆發!劍尖所指,前方數丈外一塊巨大的巖石無聲無息地化為齏粉,斷面光滑如鏡,殘留的劍氣中,竟同時蘊含著極致的灼燒、鋒銳的切割、霸道的破滅以及一絲詭異的冰封之力!
“好劍!”連一旁靜立的蘇晚,清冷的眸中也忍不住掠過一絲真正的驚異。這柄劍的威能,已遠超尋常筑基修士的本命法器,其材質、其蘊含的奇異力量、其與徐楓和裂穹的共鳴,都堪稱異數!
徐楓感受著手中長劍那澎湃的力量與心意相通的靈性,一股難以言喻的豪情與自信油然而生。這柄劍,由火髓為骨,裂穹為魄,玄冰為脈,寒潭淬鋒,歷經毀滅而新生!
他輕撫劍身,感受著那暗紅底色下流淌的暗金鋒芒與冰藍脈絡,沉聲道:“熔巖為骨,裂穹為魂,寒潭淬鋒,玄冰定脈……便喚你——**‘玄獄’**!”
玄獄劍發出一聲更加清越的嗡鳴,似乎在回應著主人的命名。
手握玄獄,徐楓的氣息陡然攀升!之前因煉制受損的境界不僅徹底穩固,更在玄獄劍成、反哺自身的剎那,一舉突破至筑基初期巔峰,距離中期也僅剩一步之遙!他周身劍氣隱現,與玄獄劍的鋒芒交相輝映,整個人如同一柄剛剛淬火開鋒的絕世兇劍,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氣息。
寒潭依舊死寂冰冷,但徐楓的目光,已越過重重山巒,投向了子午城的方向,投向了那座穿風而過的定風木塔。
玄獄在手,筑基巔峰!天眾會前十,已非遙不可及的幻夢!那塔中的風,他必將親自去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