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蝕心粉，已經滲出。”

楚墨淡淡地解釋道。

“你若強行扯下，毒粉沾染肌膚，反而，會立刻侵入你的經脈。”

聽到這話，柳靈兒的身體，又是一僵，連動，都不敢再動一下了。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楚墨的指尖，依舊，點在那串，已經變得，猙獰可怖的珠串之上。

那縷，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青色靈力，如同，擁有生命的精靈，在每一顆，滲出黑色粉末的星靈砂上，緩緩流淌，盤旋。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些，漆黑如墨，散發著腥甜氣息的“蝕心粉”，在接觸到那縷青色靈力的瞬間，就像是，遇到了克星的冰雪。

沒有劇烈的反應，沒有靈力的碰撞。

就那么，無聲無息地，被那縷青色靈力，一點點地，消融，凈化，分解成了，最原始的，虛無。

不過，短短數息之間。

那串珠子，便恢復了，原本晶瑩剔透，星光點點的模樣。

只是，此刻在柳靈兒的眼中，它不再美麗，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厭惡與后怕。

楚墨收回了手指。

柳靈兒這才，如蒙大赦，急忙將那珠串，從手腕上，飛快地，褪了下來，看也不看，就要扔掉。

“等等。”

楚墨再次，制止了她。

他在柳靈兒，不解的目光中，將那串珠子，接了過來。

然后，當著她的面，屈指一彈。

“嗡——”

一聲輕微的嗡鳴。

那串珠子，在他指尖，瞬間，化作了一蓬，比塵埃，還要細密的粉末，隨風一吹，便徹底，消散在了夜色之中。

毀尸滅跡。

干凈利落。

做完這一切，楚墨才轉過頭，看向依舊，心有余悸的柳靈兒。

柳靈兒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她緊緊地，咬著自己的下唇，嘴唇，都咬出了，一排淺淺的牙印。

震驚，憤怒，后怕，委屈……

種種情緒，在她心中，交織翻涌，最終，化作了一句，帶著一絲顫音的，質問。

“那攤主……他……他竟敢，如此騙我？！”

她想不通！

那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甚至有些，畏畏縮縮的攤主，怎么敢，用如此陰毒的手段，來坑害一個，青玄宗的內門弟子？！

他難道，不怕宗門，追查下來，將他碎尸萬段嗎？！

楚墨看著她，那雙，依舊帶著幾分，天才少女的天真與不解的眼睛，眼神，沒有絲毫波瀾。

他只是，平靜地，陳述著一個，最簡單，也最殘酷的事實。

“坊市，本就魚龍混雜。”

“人心，更是，比這山中的妖獸，還要叵測。”

他頓了頓，語氣里，似乎，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告誡與關照。

“下次，別再輕易相信，任何一個，陌生人。”

這句話，很平淡。

沒有責備，也沒有說教。

但落在柳靈兒的耳中，卻讓她的心，猛地一顫。

她看著楚墨那雙，在月光下，顯得，愈發深邃平靜的眼眸，心中，那股翻騰的怒火與委屈，竟是，奇跡般地，平復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羞愧。

是啊。

自己，在望月樓上，還信誓旦旦地，認為，是楚墨，不懂規矩。

可轉眼間，現實，就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如果，今天沒有楚墨在身邊。

自己，不但會被那幾個散修，百般羞辱，甚至，還會，沾沾自喜地，將這催命的毒物，戴在身上！

等到毒發之日，自己，哭都找不到地方！

而楚墨……

他從一開始，就看穿了，這一切。

坊市的兇險，人心的叵測。

他一直，都比自己，看得更清，更透！

自己所謂的“規矩”，在他眼中，恐怕，真的，只是一個笑話。

想通了這一切，柳靈兒，再也無法，維持那份，屬于“師姐”的，最后的驕傲。

她緩緩地，低下了頭，那一直，挺得筆直的，優美的脖頸，也微微，彎曲了下來，形成一個，謙恭的弧度。

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真誠與感激。

“多謝……”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為什么稱呼，而猶豫。

最終，她還是，用一種，近乎呢喃的聲音，輕聲說道：

“……師弟。”

這兩個字，從她口中吐出，再無半分，之前的勉強與客套。

有的，只是，發自內心的，認可與信服。

楚墨，坦然地，受了她這份，遲來的謝意。

他沒有再說什么，只是，轉過身，繼續，朝著忘憂峰的方向，走去。

柳靈兒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這一次，她不再，與他并肩。

而是，落后了半步的距離。

這個距離，不遠不近，剛剛好。

既是，對強者的尊敬，也是，一種無聲的，依賴。

……

夜，更深了。

忘憂峰，一如既往的，清冷幽靜。

峰頂，那座，看似樸實無華的殿宇內，燈火通明。

顧長風，盤膝坐于蒲團之上，身前，懸浮著一盞，古樸的青銅茶壺，壺中，正“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

茶香，四溢。

當楚墨和柳靈兒，一前一后，走進大殿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悠然自得的畫面。

“師尊。”

兩人，同時躬身行禮。

顧長風緩緩睜開雙眼，那雙，看似渾濁，實則，蘊藏著日月星辰的眼眸，先是在柳靈兒的身上，掃過。

當他看到，柳靈兒那明顯，有些低眉順眼，甚至，對楚墨，帶著一絲敬畏的神態時，他的眉梢，不易察覺地，挑了一下。

心中，閃過一絲，訝異。

這才，下山一趟，自己的這個，寶貝徒弟，怎么像是，換了個人？

不過，他并沒有多問。

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楚墨的身上。

“回來了。”

他的聲音，溫和而平淡，聽不出喜怒。

“坊市一行，可還順利？”

柳靈兒聞言，嬌軀微不可查地，一顫，下意識地，看向楚墨。

楚墨神色不變，上前一步，平靜地回答道：

“回稟師尊，一切順利。”

“哦？”

顧長風呷了一口靈茶，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我怎么聽說，坊市里，死了個人，還有兩個，被打斷了手腳？”

柳靈兒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師尊，竟然，全都知道了！

楚墨的臉上，卻依舊，沒有半點，波瀾。

“是弟子做的。”

他沒有否認，也沒有辯解，直接，承認了。

“為何？”

顧長風放下茶杯，聲音，依舊平淡。

“他們，該死。”

楚墨的回答，同樣，簡單，直接。

大殿內的氣氛，瞬間，凝固了。

柳靈兒緊張得，連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她生怕，師尊會因為，楚墨破壞坊市規矩，而降下責罰。

然而，顧長風，只是靜靜地，看了楚墨片刻。

然后，他忽然，笑了。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暢快的笑。

“哈哈哈哈！”

“好一個，他們該死！”

“不錯，不錯！我輩修士，本就，快意恩仇，念頭通達！什么狗屁規矩，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不過是，一張廢紙！”

他看著楚墨的眼神，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欣賞與滿意！

“你，很好！”

“比你這個，只知道，死守規矩的師姐，強多了！”

說著，他還瞥了一眼，旁邊，已經完全，呆住了的柳靈兒。

柳靈兒的臉，“騰”的一下，紅到了耳根。

她沒想到，師尊，非但沒有責罰楚墨，反而，還對他，大加贊賞！

這……這完全，顛覆了她，十幾年來的認知！

原來，在師尊的眼中，實力，真的，比規矩，更重要！

顧長風笑罷，神色，漸漸，嚴肅了起來。

他對著楚墨，招了招手。

“過來。”

楚墨依言，走到他的面前。

“淬靈池一事后，為師，還未曾，好好探查過，你的根基。”

顧長風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

“今日，正好，讓我看看，你這‘破而后立’，到底，‘立’到了，何種程度！”

話音未落。

他那只，看似干瘦，卻蘊含著，恐怖力量的手掌，已經，輕輕地，搭在了楚墨的肩膀上。

柳靈兒站在一旁，屏息凝神地，看著。

她也很好奇，楚墨的身體里，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下一刻。

一股，溫和而浩瀚的靈力，如同，涓涓細流，從顧長風的掌心，涌入楚墨的體內，順著他的經脈，緩緩流淌。

“嗯？”

僅僅是，一個瞬間。

顧長風的臉上，就露出了一絲，驚異之色。

“好精純的靈力！”

他能感覺到，楚墨體內的靈力，精純得，不像話！

就好像是，經過了千錘百煉，被提純了，成千上萬遍的，靈力結晶！

其品質，甚至，比他這個，金丹期修士，還要，高上一籌！

這怎么可能？！

一個，剛剛，突破到煉氣六層的弟子，靈力，怎么會如此精純？！

緊接著，他的神識，順著靈力，探入楚墨的經脈。

他的瞳孔，再次，猛地一縮！

“這經脈……”

堅韌！寬闊！

楚墨的經脈，其堅韌程度，和寬闊程度，完全，超出了，一個煉氣期修士，應有的范疇！

如果說，普通煉氣期修士的經脈，是鄉間泥濘的小路。

那么，楚墨的經脈，就是，用最堅固的青石，鋪就的，皇家大道！

足以，承載，比同階修士，龐大數倍，狂暴數倍的靈力洪流！

“淬靈池的造化……竟至于此？！”

顧長風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原本以為，楚墨只是，僥幸活了下來，并且，因禍得福，突破了境界。

現在看來，他得到的，何止是，突破境界那么簡單！

這簡直是，脫胎換骨！

然而，這，還不是，最讓他，震驚的。

當他的神識，隨著靈力，在楚墨的丹田氣海中，盤旋一圈，準備，退出來的時候。

異變，陡生！

嗡——！

只聽一聲，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輕微嗡鳴，在殿宇內，突兀響起！

緊接著。

以楚墨的身體為中心，整個大殿之內，甚至，是整個忘憂峰之巔的，天地靈氣，都像是，受到了，某種，無形的召喚！

它們，開始，瘋狂地，朝著楚墨，匯聚而來！

它們，圍繞著楚墨的身體，歡呼，雀躍，共鳴，振動！

空氣中，甚至，憑空，凝聚出了，一點點，肉眼可見的，金色光點！

那是，靈氣，濃郁到，極致的表現！

“叮當……”

顧長風身前，那只懸浮的，青銅茶壺，開始，劇烈地，顫抖了起來，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

他桌案上，那只，剛剛放下的茶杯，更是，直接，被這股，無形的共鳴之力，震得，寸寸碎裂！

“這……這是……”

一旁的柳靈兒，已經，徹底，看傻了！

她瞪大了眼睛，用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沒有，驚呼出聲！

而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顧長風，那只，搭在楚墨肩膀上的手，如同，觸電一般，猛地，收了回來！

他看著楚墨，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里，第一次，露出了，駭然欲絕的，驚駭之色！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喉嚨里，發出了，如同，夢囈般的聲音。

“靈……氣……共……鳴……”

“這……這怎么可能？！”

他的心中，在瘋狂地，咆哮！

靈氣共鳴！

這，是唯有，踏入了金丹大道，神識，能與，一方天地，初步相合的修士，才能，偶爾引動的，天地異象！

代表著，修士的道，已經，得到了，這方天地的，初步認可！

他自己，也是在，結成金丹之后，耗費了，整整十年，苦修，才勉強，觸摸到了，一絲，靈氣共鳴的門檻！

可楚墨呢？！

他才，煉氣六層啊！

一個，區區的，煉氣六層的修士，竟然，引動了，金丹大能，都夢寐以求的，靈氣共鳴？！

這，已經，不能用，天才，來形容了！

這，簡直，就是個怪物！

一個，徹頭徹尾的，不應該，存在于世間的，怪物！

“呼……”

顧長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自己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震驚。

他看著楚墨的眼神，徹底變了。

那是一種，仿佛在看，一塊，未經雕琢，卻足以，震動萬古的，絕世璞玉的眼神！

炙熱，激動，又帶著，一絲，深深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