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久沒有聽過了,那如同浪潮般洶涌澎湃的掌聲,在無數(shù)歡呼聲的簇擁下,她戴上了那枚象征榮譽的獎牌。
陽光在金屬表面跳躍,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就像她此刻燃燒的心跳。
那是她人生中最開心的一天,泳池的水花還未完全從發(fā)梢滴落,領(lǐng)獎臺的金屬質(zhì)感透過單薄的領(lǐng)獎服傳遞到肌膚。
她至今還記得自己是如何在最后一個轉(zhuǎn)身時突然加速,記得那時看臺上驟然爆發(fā)的吶喊,記得她觸壁時電子計時器跳動的數(shù)字——僅僅0.01秒的差距,卻足以讓她站上領(lǐng)獎臺。
只是她怎么也沒想到,那也將是她人生中最后開心的一天。
命運的轉(zhuǎn)折往往就藏在最璀璨的時刻之后,像泳池底部的排水口,無聲地吞噬著所有光暈。
“林嘉!我做到了!”領(lǐng)獎臺下,她朝著林嘉張開雙臂,帶著池水潮濕氣息的身體,猛地撲進戀人懷里。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睫毛上還掛著未干的水珠。
她太開心了,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最開始,她或許是想要放棄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顯然,這已經(jīng)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無數(shù)次的肌肉酸痛,無數(shù)次的體力枯竭,就是為了今天。
她太開心了。
以至于一時間,她竟沒注意到自己戀人眼中的復(fù)雜情緒。
“小魚,恭喜你,我一直都相信,你能做到的。”她的戀人如此對她說,手掌輕輕撫過她還在滴水的發(fā)尾,語氣卻帶著一絲顫抖。
當時的她還沒意識到有什么不對,以為對方是真心祝福她,高興地點了點頭,眼睛彎成了一輪月牙。
領(lǐng)獎臺周圍的閃光燈還在不斷閃爍,有記者舉著話筒想要采訪,但她全部的心思都在眼前這個人身上,于是便拒絕了她。
之前還沒有印象,此刻身處夢境沈沐漁才發(fā)現(xiàn),這個在全國賽上被她拒絕的記者和那個腿受傷后一直想要采訪她的記者居然是同一個人!
同時,她也在心里感嘆:要說這位記者也是挺倒霉的,一直以來不是在被她拒絕,就是在被她拒絕的路上。
“沈小姐,能不能請您回答一下……”
汽車的輪胎碾過了夏日的柏油路,顯然,這是一次失敗的采訪。
熱戀中的小情侶在車上說說笑笑。就在這時,旁邊突然傳來林嘉支支吾吾的說話聲:
“那個……小魚,我父母前幾天還在問我們什么時候結(jié)婚。”
結(jié)婚,一聽見這兩個字,沈沐漁的小臉瞬間熟透了,像一顆誘人的紅蘋果,曾經(jīng)那個因為體型微胖而遭遇孤立的小女孩現(xiàn)如今已然不存在了。
陽光照在她身上,顯得閃閃發(fā)光。
時間似乎在此刻暫停了,又過了許久,青年終于是開口:“小魚,你是真的有那么喜歡游泳嗎?”
男人這話問的多此一舉,因為不用問也可以猜到對面的答案:
“當然啦!這是我的夢想和事業(yè),不過阿嘉,你是真的決定不要繼續(xù)下去了嗎?”沈沐漁問。
這話一出,林嘉瞬間攥緊了拳頭,隨后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不用了,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根本不喜歡游泳,這條路終究不適合我。”
以上帝視角來看過去的自己,沈沐漁是真心覺得不是一般的荒謬,明明她有那么多次機會發(fā)現(xiàn)林嘉狀態(tài)不對,然后防范于未然,可偏偏全都被她給忽略了。
林嘉就這么皮笑肉不笑地跟她談?wù)摻Y(jié)婚的事宜,兩人都不缺錢,所以自然擁有比常人多的多的選擇,不久之后,他們決定將婚房買在一座靠海的小區(qū),房子不高不低,站在三樓,可以直接看到遠處的大海。
周圍的配套設(shè)施也十分齊全,沈沐漁對這里十分滿意。
海風吹拂在她的臉上,潮濕的氣息,令她十分享受。
可就在這時,林嘉突然開口:“小魚……你真的有那么喜歡游泳嗎?任何事都不能阻攔你嗎?”
此話一出,處在上帝視角的她靈魂瞬間震顫起來,發(fā)瘋般地向林嘉沖過去,想要制止他說出接下來的話,可結(jié)果當然是無濟于事。
偏偏此時正處于夢境的沈沐漁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對,只是朝她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當然啦!沒有什么可以阻止我!這是我的事業(yè)和人生目標!”
“那如果那個人是我呢?”林嘉如此開口。
事到如今,哪怕是夢境中的沈沐漁再怎么遲鈍,也應(yīng)該注意到什么了,趕緊問:“你什么意思?”
“我的父母覺得你如果跟我結(jié)婚了的話就一定要以家庭為重,繼續(xù)參與現(xiàn)在的工作有些不合適,所以……”
“砰”的一聲,桌子上的照片被碰了下去,親耳聽到這樣的內(nèi)容,沈沐漁嚇得連連后退。
她難以置信,不敢相信一直那么喜歡她,對她的工作表示大力支持的林父林母居然抱有這樣的想法,此刻她正單手扶著桌子,腦袋不住地搖晃,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看她這樣,林嘉似乎也知道了問題的答案,眼底浮現(xiàn)出一抹晦色,隨后哈哈大笑道:“逗你玩的,最近網(wǎng)上流行這個,我也想試試,實在對不起啊小魚,讓你害怕了。”
沈沐漁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氣:“沒事……”
“沒事什么啊沒事,我都快被你嚇死了,以后這種玩笑不能瞎開。”
“知道啦,夫人。”林嘉如此是說。
應(yīng)該認真的,她當時應(yīng)該認真思考的,沈沐漁心想。
本以為對方對方只是開了一個玩笑,殊不知所有的玩笑都有認真的成分。
眼看著房屋還沒裝修好,林嘉和曾經(jīng)的自己走向海邊的那一刻,
飄在半空中的沈沐漁拼命的想要阻攔。
可惜沒什么作用,就讓他無法阻止林佳說出既定的臺詞一樣,他也無法阻止自己和林嘉走上既定的道路。
……
再一睜眼,沈沐漁臉上的淚水已經(jīng)被沈嘉舔舐干凈,眼眶卻依舊濕潤。
畢竟,這世上再也沒有什么是比于不幸的生活中回憶幸福的時光更令人痛苦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