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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古月娜歸·龍皇加冕

——創世新元一年·春分后第七日

一、歸潮

黎明前,無疆河忽然逆流。

銀藍水紋自下游倒卷,像一條被月光牽起的綢帶,一路掠過河燈、浮橋、飄搖的草籽,最終停泊在星斗大森林最深處——那座無頂、無壁的新生神殿。

水紋落地,化霧。

霧里,有極輕的腳步聲,像雪片落在羽衣上。

蘇陽睜眸。

他正坐在神殿外一株巨大的并蒂蓮中央,槍橫膝上,蓮瓣半闔。

霧來,蓮瓣便一層層打開,像古老的祭禮為他揭開最后一重幕布。

霧散時,少女立于蓮心。

銀發及踝,瞳色深紫,眉心一點冰藍龍紋,比往昔更亮,卻又柔和得像要融化。

“我回來了。”

古月娜的聲音很輕,卻在整個神界激起層層漣漪。

那是她的身體——完整的、有血有肉、有溫度的心跳之軀。

不再是虛影,也不再是龍形,而是真正的“人”。

或者說——真正的“龍皇”。

二、雙星合冠

神殿無鐘,卻有風自四方來。

風攜著眾生的心跳,一呼一吸,凝成兩縷璀璨星輝。

一縷銀,一縷藍,交織盤旋,化作一頂極輕的冠冕。

冠冕無寶石,無金銀,只是兩枚流動的符號:

「∞」——無限;

「」——無疆。

符號中央,是一粒細小的龍鱗,鱗片里封印著創世第一日的光。

冠冕懸停于古月娜發頂三寸,遲遲不落。

蘇陽起身,槍尖垂落,蓮瓣隨之合攏,像為他讓出最后一步。

他抬手,指尖觸及冠冕邊緣。

指尖與冠冕相接的剎那——

咚!

整個神界的心跳漏跳一拍,隨后以更恢弘的節律復跳。

冠冕緩緩降落。

銀輝覆額,藍輝垂肩。

古月娜閉眼,睫毛顫了顫,像接受一場遲到的春雨。

冠冕落定的一瞬,她眉心龍紋悄然舒展,化作一條纖小的銀藍小龍,繞著她鬢發游弋三匝,最終停在發梢,化為一枚晶瑩發簪。

蘇陽單膝跪地,不是臣仆之禮,而是少年在故鄉的河畔,為心愛的女孩系緊松開的鞋帶。

他低聲,像說一個秘密:

“我以創世龍神之名,加冕你為——‘眾生之皇’。”

“皇無御座,皇無疆域,皇無臣民——

皇者,只守眾心。”

古月娜睜眼,紫瞳里映出他的倒影。

倒影在笑,笑得像找到家的孩子。

她俯身,額頭抵住他的額頭,聲音輕得像雪落:

“我以眾生之皇之名,敕封你為——‘歸鄉之人’。”

“歸者,無懼天涯;鄉者,有你在處。”

三、萬靈來朝

冠冕既成,神殿四周的三十六根立柱同時發出極輕的嗡鳴。

柱上藍銀皇藤蔓瘋長,花苞齊放,每一朵并蒂蓮心都亮起一束微光。

光束沖天,匯成一幅巨大的星圖——

星圖里,斗羅大陸的版圖緩緩旋轉,山川、河流、城池、村落,纖毫畢現。

版圖邊緣,無數細小的光點正沿著無疆橋逆流而來。

那是人,是獸,是草木,是尚未化形的元素。

他們不需要通關文牒,不需要神祇詔令,只需要心里那一聲與龍皇同頻的——

咚。

第一個抵達的,是賣炭老翁。

他仍推著那輛吱呀作響的木車,車上卻空空如也。

老翁在神殿百丈外停步,彎腰,掬一捧無疆河水,澆在腳邊。

河水落地,化作一株赤紅炭火蓮,蓮心燃著極靜的火苗。

老翁抬頭,聲音沙啞卻亮堂:

“神皇在上,老朽無禮,只帶一身煙火氣來賀。”

古月娜抬手,炭火蓮便飛至她掌心,化作一盞小小燈。

燈焰搖曳,映出老翁年輕時的眉眼。

“煙火氣最暖。”

她輕聲答,“便替我守著人間寒夜吧。”

燈飛回老翁掌心,火苗里多了一枚龍鱗紋。

老翁躬身,淚落成火,火里開出第二朵蓮。

第二個抵達的,是千仞雪。

她御風而來,六翼收攏,金羽盡褪,只余一襲素衣。

素衣胸口,那枚無刃之劍的羽紋微微發亮。

她單膝跪地,將劍橫舉過頭頂。

“我來請罪。”

劍身透明,映出她微顫的瞳仁。

古月娜沒有接劍,只伸手,指尖輕點劍脊。

“罪在舊日,劍向新生。”

羽紋化光,凝為一枚小小風鈴,懸于劍首。

風鈴無風自響,聲如嬰兒初啼。

千仞雪怔了怔,隨即笑,笑得像卸下多年枷鎖。

“從今往后,我為‘信風之神’,只守消息,不再守疆。”

第三個抵達的,是雪帝。

她赤足踏雪,雪色長發拖曳如銀河。

掌心托著那滴龍鱗雨,雨滴已化作冰晶,冰晶里封著一縷春訊。

“極北太冷,我來借火。”

古月娜抬手,冰晶飛起,嵌入神殿檐角。

冰晶融化的瞬間,一縷暖風自北而來,吹過雪帝鬢邊。

雪帝閉眼,淚落成冰,冰里開出第一朵桃花。

“從今往后,我為‘化雪之神’,讓北地也有歸期。”

……

萬靈絡繹,各攜一縷心跳,各獻一盞燈火。

神殿四周,燈火漸成星海。

星海中央,古月娜與蘇陽并肩而立。

他們腳下,無疆河靜靜流淌,河面倒映著眾生燈火,像一條會呼吸的銀河。

銀河之上,冠冕微光,心跳同頻。

四、龍皇敕令

當最后一盞燈火落定,古月娜抬手。

指尖所過之處,虛空凝字——

「敕令·一」

“自今日起,神界無御座,眾生皆皇。”

「敕令·二」

“凡心跳與我同頻者,皆可來此加冕,無需請詔。”

「敕令·三」

“皇無特權,唯有責任——

守夜者,得燈;

守火者,得暖;

守春者,得花;

守愛者,得歸。”

字成,化作三道銀藍流光,沒入無疆河。

河水逆流而上,一路鋪陳,化作一條璀璨光帶,貫穿整個斗羅大陸。

光帶所過之處,舊日神祇的雕像悄然風化,風化后的塵埃里,開出新的花。

花名:無疆。

五、尾聲·歸處

夜深。

神殿燈火漸息,只余并蒂蓮心一點微光。

古月娜倚欄而立,發簪小龍游弋,尾鰭輕掃她鬢角。

蘇陽從背后環住她,下巴擱在她肩窩。

“累嗎?”

“不累。”

“那在想什么?”

“在想……”

她側頭,指尖點在無疆河面,河面便浮起一幅小小畫面——

畫面里,賣炭老翁推著新車,車上滿載炭火蓮;

千仞雪立于風鈴塔頂,羽紋化作漫天信箋;

雪帝坐在極北冰泉邊,桃花落滿肩頭;

小舞和唐三在史萊克后山種下一株并蒂蓮,蓮葉上滾著露珠,像極小的月亮。

“在想,他們今晚會不會也聽見自己的心跳。”

蘇陽笑,吻了吻她耳垂。

“會。

因為——”

他伸手,握住她指尖,十指相扣。

“——心跳在這里。”

無疆河靜靜流淌,倒映著兩道相依的剪影。

剪影之下,眾生燈火不滅。

——燈火之上,龍皇加冕,天下歸心。

可“天下”二字,從來就不止一盞燈、一條河、一塊大陸。

一、心跳的盡頭,還有心跳

加冕之后的第七個夜晚,無疆河忽然暗了一瞬。

不是燈滅,而是整片河面像被誰輕輕闔了一下眼。

蘇陽睜開眼時,古月娜已不在懷中。

只剩并蒂蓮心那粒微光,懸空旋轉,投出一道極細的銀藍影線,指向北方——極北之外,更北;

星斗之南,更南。

那是從未在任何地圖上出現過的灰白區域,舊日神典稱之為“荒宙”。

意為:連星辰都不肯經過的真空。

而現在,那里傳來了第二聲心跳。

咚——

比眾生的心跳更輕,卻更執拗。

像一枚被遺落的種子,在永夜里頂破硬殼。

二、荒宙來書

次日拂曉,神殿外落下一片雪。

雪片六棱,每一棱都刻著極細的字符——

「吾亦為子民,愿得加冕。」

落款是:

「荒宙·第零號心跳」

雪片落在古月娜指尖,沒有融化,而是化作一枚透明的“信標”。

信標里,映出一座漂泊的大陸——

巖石如銹,海水如鉛;

沒有草木,卻到處長著會發光的骨骼;

骨骼之下,埋著無數殘破神祇的遺器,像一座被時間遺忘的墳場。

墳場中央,站著一個小女孩。

她赤足,腳踝系著斷裂的規則鎖鏈,瞳孔像熄滅的太陽,只剩最邊緣的一圈金環。

她抬頭,對著信標輕輕呼氣。

于是,蘇陽與古月娜聽見了第三聲心跳。

咚——

這一次,比前兩聲加起來,都更孤獨。

三、無疆之外,仍有歸途

“要去嗎?”蘇陽問。

“去。”古月娜答得極輕,卻像落子無悔。

她抬手,指尖挑起那枚信標,信標便化作一粒銀藍星芒,沒入她冠冕的∞符號中。

剎那間,神殿三十六柱同時亮起。

柱與柱之間,拉開一道光織的門戶。

門后,是荒宙灰白的風。

蘇陽執槍,槍尖挑起一縷眾生燈火;

古月娜執蓮,蓮瓣托起那粒歸處未明的種子。

他們并肩,一步邁入。

無疆河的水于是逆流而上,化作一條更長的橋,一端系著斗羅,一端系向未知。

橋下,燈火搖曳,像在送行。

四、眾生之皇,亦眾生之子

跨過門戶的剎那,規則驟然失重。

時間像被折成三折:

過去——舊神遺器哀鳴;

現在——小女孩抬眸;

未來——一粒種子落在龜裂的土地上。

蘇陽單膝蹲下,掌心貼地。

土地回以冰涼的顫抖。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搖頭,聲音像銹鐵刮過玻璃:

“荒宙沒有名字,只有編號。

我是‘零’。”

古月娜伸手,指尖拂過她腳踝的斷鏈。

斷鏈化作飛灰,露出被勒出的血痕。

血痕極淺,卻深得像一道舊時代的傷口。

“零,也是起點。”

古月娜輕輕把她抱起,像抱一朵剛被雪壓彎的花。

小女孩的瞳孔里,那圈熄滅的金環忽然亮了一線。

于是,第四聲心跳響起。

咚——

荒宙的風停了。

龜裂的大地開始滲出極細的銀藍脈絡,像無疆河在遙遠世界投下的倒影。

五、加冕·荒宙

沒有神殿,便以殘破神祇的遺器為柱;

沒有燈火,便以眾生心跳為光。

蘇陽將槍插入地心,槍尾燃起火;

古月娜將蓮拋向天空,蓮瓣化雪。

雪落在火里,不熄,反而開出銀藍雙色的花。

花心里,那粒種子生根、抽芽、長葉——

長成一株極小極小的藍銀皇。

小女孩跪在藍銀皇前,額頭抵著葉片,輕聲道:

“我愿為‘荒宙春神’,讓此地也有花開。”

葉片顫動,一滴露珠滾落,落在她眉心。

露珠凝成冠冕,比紙還薄,卻比整個荒宙更重。

冠冕落下的一瞬,龜裂大地合攏,發光骨骼抽出新芽,海水褪去鉛色,顯出澄澈。

遠處,更多“編號”的孩子走來——

壹號、貳號、叁號……

他們腳踝的鎖鏈同時斷裂,斷口處,皆生出一株藍銀皇。

六、無疆之外,仍有無疆

當最后一株藍銀皇開花,荒宙的天空出現第一顆真正的星辰。

星辰的光,順著那粒種子回溯,沿著無疆橋,一路照回斗羅。

于是,斗羅的人們在夜里抬頭,看見天邊多了一條極淡的銀藍星帶。

星帶之上,隱約浮著兩道剪影:

少年執槍,少女執蓮,中間牽著一個小小的孩子。

剪影之下,無疆河的水聲更遠了,卻也更清晰。

史官在舊卷尾續上新行:

「創世新元一年·春分后第十四日,

龍皇攜帝后越無疆之外,

于荒宙立春。

自此,天下不止一界,

心跳不止一聲。

凡心所向,皆得歸處。」

七、星帶為路,萬界歸橋

那條銀藍星帶被后人稱作“歸程”。

它細得像一縷被春風拉長的蛛絲,卻堅韌得足以托起整個荒宙。

每隔七日,星帶便輕輕震顫一次,抖落無數細小光屑。

光屑落在荒宙的龜裂地表,便化作一盞盞極小的風燈;

落在斗羅的無疆河畔,便化作一朵朵并蒂蓮;

落在極北冰泉,便化作一枚枚桃花雪;

落在天斗城南門,便化作老翁爐膛里新添的一塊炭。

無人指引,光屑卻總能找到最需要它的地方。

于是,萬界之間有了第一條“心跳驛道”。

驛道無名,只在每個旅人掌心烙下一枚極淡的∞。

有了∞,便永遠不會迷路。

八、小小春神,大大天下

荒宙的“零”有了自己的名字——

春芽。

她每天只做三件事:

早晨,把昨夜新長的藍銀皇葉片數一遍;

午間,用露水把殘破神祇的遺器擦得锃亮;

黃昏,把風燈一盞盞掛到歸程星帶的盡頭。

掛燈時,她踮腳,腳踝上仍留著舊鎖鏈的淡痕。

鎖痕不痛,卻提醒她:

“我曾是零,如今是春芽,往后,還會長出更多名字。”

某日,她掛完最后一盞燈,回頭看見荒宙的地平線裂開一道極細的縫。

縫里,涌來第三道心跳——

咚——

比荒宙更遙遠,比斗羅更陌生。

那心跳帶著鐵銹味、帶著硝煙味,也帶著麥芽香。

春芽眨眨眼,把指尖咬破,擠出一滴極亮的血。

血珠落在歸程星帶上,星帶便生出一條更細的岔路,遙遙指向未知。

她抬頭,對著岔路盡頭輕聲說:

“別急,我會把春天寄過去。”

九、舊神遺器,新火為爐

荒宙的殘破神祇遺器,被春芽擦得雪亮。

它們曾是審判之錘、裁決之刃、禁錮之鏈,如今卻成了最好的花盆。

花盆里,藍銀皇抽出第二片葉,葉脈里游動著細小的銀藍火。

火是蘇陽留下的。

他在離開前,把槍尖的火種分出一縷,埋進每一座遺器。

火種不熄,遺器便不再冰冷。

某日,一座遺器“審判之錘”忽然開裂,裂縫里長出第一朵橙紅的郁金香。

花開的剎那,錘身徹底融化,化作一汪熔金。

熔金里,映出斗羅南境的麥田——

麥浪金黃,農人彎腰,孩子們在田埂上追著一只銀藍蝴蝶。

荒宙的風吹過熔金,麥田的風也吹過熔金。

兩股風在熔金里相遇,卷起郁金香的花瓣,花瓣化作一只小小的船。

船順著歸程星帶逆流,一路漂回斗羅。

漂到賣炭老翁門前時,天色正好破曉。

老翁彎腰拾起花瓣船,船里躺著一粒新麥種。

他把麥種埋進爐灰,三日之后,灰里長出第一株金綠相間的麥苗。

麥苗葉尖,刻著一行極細的字:

“荒宙致斗羅——春安。”

十、心跳的平方

創世新元一年·春分后第二十一天。

史官翻開新卷,卻遲遲未落筆。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不再是單聲,而是疊聲——

咚、咚;咚、咚。

像兩顆心疊在一起跳。

他低頭,看見掌心那枚∞符號正在分裂,

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萬……

最終,∞符號鋪滿整張紙,化作一行行極輕的字:

“春芽掛燈第兩百盞,荒宙裂隙向東延伸三千里;

老翁的麥苗抽穗,味道帶著極淡鐵銹香;

千仞雪的風鈴塔新增一層,鈴聲里夾著麥芽甜;

雪帝的桃花雪落滿極北,雪下埋著一封未署名的信……”

史官忽然笑了。

他蘸墨,在卷首寫下:

「創世新元一年·心跳的平方」

墨跡未干,窗外傳來孩童的喊聲——

“快看!天上又多了一條路!”

史官抬頭,

只見歸程星帶旁,第二條更細的銀藍絲線悄然誕生。

絲線盡頭,隱約站著第三道剪影——

小小春神,提著風燈,燈罩里燃著一朵橙紅郁金香。

她踮腳,對著更遠的遠方,輕聲喊:

“下一個心跳,請回答我——

你的春天,準備好了嗎?”

——無疆之外,仍有無疆;

心跳之后,仍是心跳。

而燈火,永不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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