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奈小姐……你的罪惡不能抹滅,但你要知道,那不是你的錯。
很多時候,惡是沒來由的,大部分人因為自尊,自大,并不會承認自己的過錯,而是會選擇將自己的過錯推給其他人。
而大部分人,在理智的支撐下,明白把錯誤推給與自己關聯不大的人,并不能獲得解脫,于是,他們會把錯推給自己的親人。
父母——都是因為你們的錯,所以我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子女——都是你的錯,要是沒有你,我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許多人會把錯誤推給父母與子女,使得自己獲得心靈上的解脫。
很遺憾,你的母親就是這樣的一種人?!?
宮原早聽到了池田玲奈的自白,溫柔的指出了真正的問題所在。
但池田玲奈仿佛沒聽到宮原早的話,自顧自的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之中……
——
因為母親老是打我,使得我身上經常出現傷痕,我怕別人笑我,所以從上學以后,從來不敢和別人一起洗澡,我好害怕她們看到我身上的傷痕,會因此不和我玩。
但現在想想,也真是多慮了,我根本沒辦法交朋友,因為我沒有玩具,沒有愛好,學習也不好,很難和別人有共同的話題。
——而就是這樣的我,長了一張好看的臉。
可能有人會覺得,這是所謂的,上帝關上了一道門,又打開了一扇窗。
可現實并不是這樣,在女孩的世界里,并沒有所謂的欣賞,女性大部分充滿了嫉妒。
好看的人,比較喜歡和長得丑的,長得胖的人一起玩,雖然大家都很小,并不懂得紅花配綠葉的典故,但大家的潛意識都有這種傾向于本能。
找一個比自己丑,胖,矮的人當同伴,自己就會被襯托的更好看。
很諷刺吧?我因為長得好看,導致更沒人愿意和我玩了。
可是啊,我并不孤單,因為有她。
“咔噠——咔噠——咔噠——”
池田玲奈不斷的開合著手中的折疊鏡,露出了笑意: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不會打罵我,不會討厭我,還會夸贊我,欣賞我?!?
宮原早以一種怪異的眼神,看向了池田玲奈:
“玲奈小姐,你是知道的吧?那是不存在的,那是幻想中的人,鏡子里的人就是你自己?。 ?
池田玲奈依舊沒回答宮原早的話。
——
十五歲那一年,我出了一場意外。
小時候都想要和女孩玩的我,突然覺得和男孩子一起玩也不錯。
于是我找了班上男同學,想要和他一起玩。
我期望著他能夠接受我,理解我,成為我第二好的朋友,最開始是這樣的,但我后來我發現,他很糟糕,他并沒有我想象中那樣美好。
因為有人會欺負他——一定是因為他做錯了什么事,所以才會被欺負。
我切斷了和他的關系,因為這樣,我才能有更多時間和“她”在一起。
“咔噠——咔噠——咔噠——”
十五歲的我,對于父母來說,是一個負擔。
父親是大學教授,他不能離婚,決不能讓別人知道,他曾對母親揮拳多年的事,他需要維持自己高知分子的形象,這樣才有足夠的自信,說明他在道德上沒有問題。
母親是中學老師,聽起來看似美好,算是一份體面的工作,但實際上,她在與父親多年的對抗下,內心已經千瘡百孔,對某種藥物產生了依賴。
她需要超出自己工資的錢……以此來滿足她對藥物的癡迷。
那時候的我,早就放棄了反抗。
放棄的原因除了我對母親的愧疚,還有另一種緣由。
——我懂事了。
性格乖僻的我,早就明白了這一點,做個好孩子,聽父母的話,被打被罵絕不反抗,會少挨一些打。
沒有親情嗎?
也不是這樣的,如果他們不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爭吵,不因為爭吵而大打出手,我們還是和諧的一家。
但——幸福?
不存在的,我無法切身的感受到何為幸福。
對我而言,親情也是對幸福的畫餅充饑。
但我并不覺得有什么問題,電視上,書上,都告訴過我,人在大部分生命之中,都是痛苦與不幸交織,正因為如此,當幸福和快樂到來之時,人們才會覺得難能可貴。
有“她”在就夠了,能夠遇見她,就是我的幸福。
“咔噠——咔噠——咔噠——”
——
一九九六年,應該是五月份?我十九歲那一年,我通過電視看到了“坪野礦泉事件”。
那個案件對我的影響很深。
屋敷惠美和田組育鏡,兩名少女前往魚津市的坪野礦泉,那本該是一次普通的旅行,但兩名少女卻在夜色之中神秘失蹤了。
兩名少女未歸家的兩天后,她們的家人立刻報了警,媒體采訪了她們的家人,她們的家人都為了女兒,哭的像是淚人。
“媽媽,如果有一天我意外失蹤了,你會在鏡頭前這么哭嗎?”
——不會,你死了,我就解脫了。
這樣的話,我在之前的人生里,已經聽過很多次了,但那一次,讓我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恐慌。
媽媽為什么會這么想?
如果討厭這個家,大可以離開這里??!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么都睡不著。
但我似乎捋順了媽媽不逃離這里的可能性。
因為錢,媽媽需要錢才能過她想要的幸福人生。
所以,我決定成全她,我要出去賺錢,為了我,為了這個家,只要賺夠了足夠的錢,讓她逃離這個家,她會獲得幸福,我也不用再挨打。
那做什么工作好呢?
——幸福,無論是媽媽,還是我,都對這個詞有很深的執念。
我想要找一個獲得幸福的工作,就算不是我幸福,看到別人幸福也能接受,至少這樣我能知道,什么是幸福。
最后,我選擇了進入阿佐谷神明宮,那里是東京唯一可以舉辦“神前式婚禮”的神社。
我成為了窺探他人幸福的巫女,并期盼著自己的幸福到來……
因為我長得可愛,獲得了神社許多人的夸贊,由我出面售賣御守(護身符),神社的收入也提高了不少,我很快成為了全職巫女,我的工資也變得高了起來。
因為獲得了從未有過的歡迎,大家也都很喜歡我,我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快樂,因為全職要住在神社之中,“她”那個時候也不再經常出現了。
“咔噠——咔噠——咔噠——”
一九九七年五月末,我拿著我攢的一大筆工資,回到了家,希望母親拿著這筆錢,去追求她想要的幸福。
我希望,她能從痛苦中解脫,成為一個幸福快樂的人。
結果……我打開門,卻看到了打成一團的父母……
我沒理會怒視著我的爸爸,徑直的走向了母親,把手里的信封交給了她。
“媽媽,拿著這筆錢,離開這里吧?去追求你想要的幸福?!?
我的態度異常的誠懇,我對母親沒有任何怨恨,反而對她有著某種虧欠。
——要不是生下了我,你應該會比現在幸福。
我希望母親能找到自己的幸福,那樣幸福的過完一生。
結果,她拿起打斷了的掃帚,把我撲倒在地,用掃帚把朝著我的眼睛戳了過來。
——白眼狼,你居然想要攆我走?你有沒有想過我為這個家庭付出了什么?!
我不知道后來發生了什么事,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蹲坐在房門外痛哭流涕……
調查事件的警察告訴我,父母在吵架的時候,情緒失控,有人擰開了煤氣管道,母親因為吸入煤氣過多離世了,父親雖然還有生命跡象,但也不知能不能挺過來。
我不知道中間究竟發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事情絕對不是警察說的那樣簡單。
因為,我是穿著巫女服回去的,但坐在門外的我,卻穿著另一套放在家里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