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亞倫那石破天驚的開價，希瓦利斯那張屬于精靈的、總是掛著從容微笑的臉龐，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僵硬。

他大腦飛速運轉，試圖重新奪回這場對話的主動權。

“月光林地之心”是何等珍貴的秘寶？

那是來突破巫師瓶頸，或是獻給家族長老換取更高地位的底牌。

絕不可能輕易示人，更遑論交易。

但對方提出的“低溫蒸餾法”，卻又像惡魔的低語，每一個字都精準地敲打在他內心最脆弱的地方。

一個能根除“月語靈藥”副作用。

甚至可能讓其品質與光明教會的“無垢圣漿”分庭抗禮的改良方案……

這個誘惑，同樣是致命的。

短暫的失神后，希瓦利斯恢復了商人的本色。

他決定，再拉扯一下。

“亞倫大人，您的智慧，如星辰般璀璨。”

他微微躬身，語氣重新變得謙卑。

“您指出的煉金缺陷，對我族意義重大。”

“至于您提出的交易……”

“恕我冒昧，或許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

“您開個價，我希望能用金幣，來購買您這份無價的知識。”

他試圖用金錢，來將這場對話拉回到他最熟悉的軌道上。

然而，亞倫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然后，將希瓦利斯剛才的話，幾乎原封不動地奉還了回去。

“希瓦利斯先生，或許，我們也可以換一種方式。”

亞倫說著，從腰間的錢袋里，取出了十枚沉甸甸的金幣，在桌上排成一列。

金色的光芒在燭火下熠熠生輝。

“我用這十枚金幣，購買你口袋里的那顆‘月光林地之心’。”

他將金幣推向希瓦利斯，然后用一種近乎理所當然的語氣。

“至于‘低溫蒸餾法’的詳細技術，就當是我個人贈予你的禮物吧。”

此言一出，滿場皆寂。

用錢買下對方最珍貴的秘寶，然后將對方最渴求的無價知識，作為“贈品”送出？

這是何等居高臨下的姿態！

這已經不是交易，而是一場赤裸裸的、用智慧和氣度進行的降維打擊。

希瓦利斯怔怔地看著桌上的十枚金幣，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知道，自己輸了，輸得一敗涂地。

看來，面前的這個小子不簡單，話術，氣勢，都無懈可擊，讓人挑不出毛病。

似乎面前并不是一個十多歲的年輕人，而是一個老謀深算的老江湖！

要知道，10金幣，和能優化藥劑的技術來說，壓根不值一提。

而亞綸卻把珍貴的技術作為贈品的變相營銷手段，已經讓希瓦利斯徹底折服。

畢竟這么珍貴的東西都免費了，希瓦利斯還好意思拒絕嗎？

他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他將那十枚金幣一枚一枚地推回到亞倫面前。

然后，萬分不舍地從貼身口袋里，取出了那顆被符文布包裹的“月光林地之心”。

“大人，金幣我不能收。”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苦澀，但更多的是釋然。

“我只要您的知識。”

“能用這顆心，換取一個讓我族擺脫教會壓制的未來，這筆交易，我賺了。”

“為了區區十枚金幣，若是在您心中留下半分不好的印象，那才是我最大的損失。”

這位精明的精靈商人，在最后關頭，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

并且他也十分坦誠的告訴了自己不收取金幣的原因。

在亞綸的面前，精明的商人不敢絲毫賣弄自己的話術和技巧。

在這樣的聰明人面前，真誠才是建立信任的工具。

亞倫將希瓦利斯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釋然與敬畏，盡收眼底。

他微微頷首，對于這位精靈商人最終的選擇，表示了無聲的認可。

既然對方展現了足夠的誠意，他也不吝于給出對等的、甚至超額的回報。

亞倫并沒有直接解釋原理，他只是從容地撕下桌邊一張菜單的空白一角。

用炭筆在上面畫了一個簡單的、由幾個燒瓶和導管組成的怪異器械圖。

他將紙條推到希瓦利斯面前，用手指輕輕點了點圖紙。

平靜地說道：“秘密不在于火焰，而在于距離和寧靜。”

“讓你的火焰在遠處燃燒，讓你的藥液在寧靜的寒冷中，自己升華。”

“剩下的，這根小小的導管會告訴你答案。”

希瓦利斯起初還帶著困惑，但當他的目光落在那個看似簡單，卻完全違背了傳統煉金加熱理論的圖紙上時，他的大腦仿佛被一道閃電劈中！

他那屬于精靈的、聰慧的頭腦瞬間開始了瘋狂的推演……

不需要直接加熱……

通過氣壓的變化……

在低溫下讓液體沸騰……

“天才……不……這是魔鬼才能想出的想法！”

他在心中失聲驚呼，看向亞倫的眼神，已經從對強者的敬畏，變成了對一種未知智慧的、最深層次的恐懼。

果不其然！！面前這個年輕人，絕對不是什么普通人！！

……

交易完成，希瓦利斯與失魂落魄的瓦萊里都匆匆離去。

酒館內的喧囂似乎與亞倫隔絕開來。

他沒有立刻離開，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

感受著口袋中“月光林地之心”那溫潤而富有生命力的能量波動。

他之所以如此執著于得到這件祭品，源于一個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這個秘密，來自于他那穿越而來的靈魂，來自于前世的“科學”。

他所掌握的、科學的專注力訓練法。

讓他擁有了遠超這個世界所有同行的、對自身精神海洋的入微觀察能力。

在他的感知中，他的精神海洋，并非像導師埃爾文大師所說的那樣，是一個需要不斷積累魔力去“填滿”的“池塘”。

不，那是一片土地。

一片因為修煉了十六年“基礎冥想法”而變得無比堅實，但也無比貧瘠的土地。

而他晉升“血祭學徒”時所獲得的超凡之力，則像一株剛剛破土而出的——

樹苗！

這些天來，無論他如何冥想，樹苗都未曾長大分毫。

因為這片土地的“養分”，似乎已經耗盡了。

這與埃爾文大師的理論截然不同。

過去，他這種獨特的理解，在旁人眼中是無法理喻的。

畢竟，相對于一位強大的、能夠瞬發巫術的契約巫師導師。

誰會去相信一個投入了海量資源、年近十六歲都未能感應到魔力的“庸才”的胡言亂語呢？

他人的“常理”，在他“科學”的觀測下，顯得如此粗糙和不合邏輯。

這種認知上的鴻溝，曾是他最大的痛苦。

但現在，他決定相信自己。

而亞綸自認為自己的理解更加深刻、更接近本質，但所有人都覺得他理解錯了。

但現在，他決定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通過“科學方法”觀察到的一切，相信自己看得比別人更加的細致！

他的“土地”需要養分，他的“樹苗”需要成長。

而“獻祭”，就是滋養這片土地最直接的方式。

他需要更多的養分，更強大的祭品和獻祭，來讓這片土地變得肥沃。

所以，在系統給出【交易建議】的那一刻，他便下定了決心。

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得到這顆“月光林地之心”。

這，將是他為自己的道路，施下的第一捧關鍵的肥料。

……